88读书网 > 招财进我 > 第35章 软软弹弹
    虽然自己的衣服被换了, 但内衣还在,陶竹脱了内衣,用内衣上调解胸围的卡扣当做螺丝刀, 仗着自己身材纤瘦,蹲在衣柜里拧层板间?唯一露出来的一颗不锈钢螺丝。
    螺丝钉的很紧,陶竹用了全身力气, 拧坏了四个卡扣,才将?将?让不?锈钢螺丝有了松动的迹象。
    万事开头难, 螺丝一旦开始松动,后面就轻松多了。
    陶竹擦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改用手,把螺丝完全拧下来?。
    长约十厘米的一根长钉子,正合她心意。
    太阳渐渐西?沉,陶竹凭借从前在果园里干过活的经?验, 得出现?在大概是三点到四点之间?的结论。
    尽管她已?经?累到精疲力竭, 但知道自己没时间?再耽误, 她站在床上卸下水晶灯上的大金球,掂了掂重量,不?错,纯金的。
    她把钉子钉在玻璃的最中间?,用大金球当锤子,重重地砸了三下之后, 玻璃上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
    陶竹丢掉金球和钉子, 迅速拽了床单,把床单裹在手上, 抡圆了锤向裂缝。
    玻璃反弹的作用力震得她骨头关节发麻,求生本能使陶竹咬着牙继续用力, 终于在“咔嚓”一声之后,玻璃碎了。
    一层玻璃碎了,还有第二层,陶竹如?法炮制把第二层玻璃也敲碎,锋利的玻璃渣子清脆的散落在房间?外?的地面上。
    刺耳的声音把楼下人?群吸引过来?,在他们低声议论的同?时,陶竹身后的门也打开了。
    看?见门后站着的男人?,陶竹还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她用力眨了眨眼,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三个字:“俞……俞白?哥?”
    “挺行。”蒋俞白?扫了一眼漏风的碎玻璃,唇角没情绪地弯着,不?阴不?阳地评价了句,“不?愧是能考上清大的脑袋,密室逃脱让你玩明白?了。”
    酒精使人?愚笨,陶竹还没从单线思考里转过去?圈来?,踩在碎玻璃渣里问:“俞白?哥你怎么在这?”
    蒋俞白?:“这是我家。”
    他的重音放在‘我’字上,言下之意是我不?在我家我还能在哪?
    陶竹看?了看?身后被砸碎的玻璃,又看?了看?门上的把手:“那……”
    情绪放松下来?,陶竹才感觉到包裹在床单里的手有点疼,她话说到一半,皱着眉头解开床单。
    由于玻璃的反震力太大,她刚刚锤的那几下,把中指的指甲盖整个锤掉了,整个脆弱的指甲床暴露在空气里,微微渗血。
    十指连心,一阵一阵的钝痛在看?到伤口后加倍袭来?。
    蒋俞白?也看?见了她渗血的伤口,眉心微蹙:“出来?。”
    蒋中正平时住九御更多,因此这里备了家庭医生,当陶竹看?到医生推着一整辆摆着密密麻麻医学用品车过来?的时候,都有种他随时能把小车拆开变形成一台临时手术室的视觉冲击。
    普通外?伤,倒用不?到那么多东西?,但是失去?了指甲保护的指甲床泛着水泡,每碰一下,药水都像是化成尖锐的针锋剜进肉里,钻心一般的疼。
    一整天?没吃饭,又进行了一番体力劳动?,陶竹疼到受不?了,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闭着眼忍疼的时候,其实她疼晕过去?了。
    但也就晕了不?到五秒,她又被疼醒了,反复折磨到她嘴唇没了血色,这场进行了仿佛一个世纪的包扎才结束。
    蒋俞白?本来?一堆话想跟她说,但看?她半条命都快没了的可怜样子,还是没狠下心,先让她去?吃了点东西?。
    这是蒋俞白?今天?一早就吩咐厨师做的面条,辅料虽然简单,但是汤底是崽子鸡炖了五个小时的上汤,鲜美且大补。
    陶竹右手受了伤,只能左手用勺子把面条割断,一点点往嘴里送,这一顿饭吃的极为艰难,但吃完之后胃里确实舒服了很多。
    来?收碗的人?是邹紫若的妈妈,她先认出陶竹,两人?打了个招呼,陶竹得知蒋俞白?现?在在书房里,她在座位上休息了一会儿,乖乖走去?书房领罚。
    蒋俞白?让她进了房间?,却一个字都没跟她说,他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陶竹以?前没见过的薄金丝边框眼镜,镜片反射出危险的光。
    陶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忙很重要的事,低头站在一边,也不?敢主动?开口。
    蒋俞白?滚了下鼠标,仍然没回头,嗓音低沉:“当吉祥物呢?”
    陶竹看?他还在看?电脑屏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跟她说话,诚恳地说:“对不?起,俞白?哥,给你添麻烦了。”
    蒋俞白?:“不?麻烦。”
    他语气疏离,陶竹曾经?听他跟无数人?讲话都是这种语气,但到她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忽然慌了,好像蒋俞白?就要这样不?动?声色地跟她疏远了。
    她焦急又懊悔,声音带了点哭腔:“俞白?哥,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不?敢再这样了。”
    “几个礼拜前是不?是说过一样的台词?”男人?懒散的语气里带着嘲讽,“串集了?”
    陶竹真的很委屈,她昨天?想吃松饼并?不?想去?那家酒吧,只是因为是蒋禾邀请的,她寄人?篱下不?敢不?去?,可后来?发生的事她也不?想,她现?在头还昏着,却还要站在这里被骂。
    “俞白?哥你说我吧,你别这样。”陶竹委屈又害怕,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挂在下颌顿了顿,一半流进脖颈里,一半洒在地上,她哭着说,“我害怕。”
    蒋俞白?转过身来?,十根修长的手指在胸前支成塔状,眼皮冷淡地垂着:“你还会怕我么?”
    陶竹点头,掉在地上的和鞋面的眼泪越来?越多:“怕的,我怕的。”
    蒋俞白?大喇喇地翘着二郎腿,双手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一起,唇边勾起一道似有若无的弧度:“现?在知道怕了?喝的时候我看?你比谁胆儿都大。”
    说到这个陶竹更委屈,她用没受伤的手擦掉眼泪,声音终于稍微有底气了一点:“我也不?想喝的,是他们一直给我酒。”而且他们还都是蒋禾哥的朋友。
    后面这句话陶竹没敢说,因为这句话说出去?了像是告状,陶竹不?敢。
    蒋家的这两个少爷想怎么对她都行,但她不?能。
    蒋俞白?舌尖抵着后槽牙,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她的理由,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更加锋利:“他们给你的酒当然要喝,那他们给你药粉也不?能不?吸呗?”
    陶竹身子猛地一震,眼泪都被吓回眼眶里,以?前总在短视频里看?到类似的警告,但真到她自己身上,她一心只想着不?能让程果喝醉,却把这样的可能性给忘了。
    噤若寒蝉的沉默里,蒋俞白?抬头,倚在座椅靠背上,睨着她:“昨天?十八了?”
    陶竹鼻子堵着,发出一声奇怪的“嗯”声。
    蒋俞白?问:“大学生了,以?后社团活动?,或者考研了,同?学或者导师让给你喝酒,你一样不?能拒绝,怎么办?”
    “俞白?哥我没那么不?懂事,真的。”陶竹的声音里带着重重的鼻音,解释道,“昨天?我知道蒋禾哥在,我才敢喝的。”
    “他有个狗屁用。”蒋俞白?说话是不?顾人?死活的直白?,“陶竹我告诉你,如?果昨天?你喝多了,真被人?拐卖噶腰子死外?面了,他蒋禾最多也就是被家里骂两句,然后花点儿钱赔钱了事。”
    “最多这个数。”他手比了一个“八”的形状,云淡风轻地说,“赔你一条寒窗苦读刚考上清大的命。”
    陶竹被他说的话吓得发抖。
    不?是因为他的话太夸张,而是因为这样的话太真实,真实到可怕,让她整条手臂起满鸡皮疙瘩。
    她好像都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刚刚结束炼狱般的高三,还没轻松几点,就要陷入真正的人?间?炼狱。
    每天?被电棍惨无人?道的抽打,再像个畜生一样被人?转手一道一道卖掉。
    其实蒋禾人?还行,虽说人?是混蛋了点,但也没这么靠不?住,蒋俞白?主要就是想吓唬她让她有个警醒。
    话也说的差不?多了,他两条长腿无所事事地摊开,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跟个没事人?似的:“说,明白?什么了。”
    还没从惊吓里走出来?,陶竹两眼发直,声音打颤,结巴道:“我……只有我自己能保护我自己,其他……谁,谁都不?能相信。”
    隐约感觉差了点什么,蒋俞白?眉梢微挑。
    陶竹抽噎着又补充了半句:“还有能相信俞白?哥你。”
    蒋俞白?低着头笑了:“没事儿,不?用。”
    见他笑了,陶竹心里本是放松下来?,但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越掉越多,像是劫后余生似的情绪激动?,难以?自控。
    “行了,行了行了。”老是闹腾的小孩儿哭的这么梨花带雨,蒋俞白?看?着心里也不?舒服,刚骂完又哄,“教训你自己尝到了,我这不?是也没说你什么,不?哭了,啊。”
    听到他说的那句“教训你自己也尝到了”,陶竹条件反射般想到了那扇反锁的门,想来?应该是他为了让她长教训故意做的,她擦了擦眼泪,问道:“俞白?哥,那玻璃怎么办啊?”
    “修呗。”蒋俞白?摘了眼镜,放回眼镜盒里,“那不?然怎么着?我站在窗户那堵住风口?”
    陶竹眼泪还沾在睫毛上没擦干,听完这话之后脑海里浮现?出蒋俞白?高大的身子站在窗户上被风吹到摇摇晃晃的样子,倏地笑出了声。
    太阳西?沉不?止何时已?经?落到地平线上,天?空淡淡的橙色褪去?,给疲惫而又像闹剧的一天?慢慢收了尾。
    房间?里的灯适时亮起,照在蒋俞白?冷白?的皮肤上,他抬头看?了眼等,脸色又一次严肃下来?:“再跟你说句话。”
    陶竹双唇紧抿,打出十二分的精神去?听。
    “你记着,饭桌上一旦碰了酒,你就得做好下不?来?的准备。”他眼底平静,没有一丝不?耐烦,“要不?然就一口别碰。”
    陶竹郑重地点头,她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血泪教训,她一定不?会忘记。
    “如?果以?后蒋禾叫你出去?玩,有你不?想去?的场合,就说我找你有事。”
    陶竹最近跟蒋禾走得近蒋俞白?是知道的,他俩年龄相仿,有共同?话题本来?就正常,蒋俞白?本来?没想管,但昨天?知道陶竹跟他一起在酒吧的时候,他才察觉过来?事情不?对。
    想起王雪平当着他的面每次教育陶竹的样子,蒋俞白?意识到,应该有很多次,陶竹不?是想跟他玩,而是拒绝不?掉。
    被王雪平教育的有分寸感是好事,但是太过于刻板的话,蒋俞白?觉得她需要一些帮助。
    而看?见小姑娘眼里溢出来?的欣喜,让蒋俞白?更加确定这一点。
    只是从他的角度,或许没办法感受到,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于陶竹就像是救了命一样的恩赐。
    该说的说完了,蒋俞白?朝门口扬了扬下巴:“去?吧,换衣服去?。”
    她穿着不?知道哪个保姆给换的蕾丝睡衣,胸前还顶着两颗傲人?的小葡萄,蒋俞白?血气方刚的一个男人?,刚看?着别提多别扭了。
    陶竹全心全意地扑在懊悔与恐惧里,忘了自己的穿着和刚才脱了内衣的事,被他这么一提醒,她红着脸讪讪地缩起肩膀,小跑着去?找邹紫若妈妈。
    很快,她换回了自己已?经?洗好的衣服,和坏了四个扣子但依然能穿的内衣又回来?。
    陶竹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两只手和下巴搭在桌子上,像个鬼鬼祟祟的猫猫头,直到蒋俞白?瞥她一眼,她才再度张口:“俞白?哥,昨天?晚上,我还有个朋友跟我一起去?酒吧的,你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吗?”
    昨晚的事她忘了,蒋俞白?也绝口不?提。他单手伸进裤兜,找出那台挂了五颜六色小彩珠的手机,丢给她。
    手机已?经?没电了,陶竹接了蒋俞白?的充电线,呆坐了一分钟等待手机开机。
    输入开启密码后,微信q.q和电话嘣嘣嘣跳出来?几十条未读消息,陶竹翻开来?看?,都是今天?中午开始程果给她发的消息。
    看?来?程果比她还安全,陶竹放下心来?,回了句手机没电了,让她好好休息,不?用担心。
    放下手机,陶竹的视线落在男人?握着鼠标的手上。
    手指修长有力,手背青筋旁的掌骨根根分明,像是苍青挺拔的山脊,蜿蜒叠至清瘦的手腕。
    十月已?是初秋,窗外?树叶逐渐变黄,夜晚有凉风,吹得它们摇摇晃晃。
    在果园,这是即将?丰收的象征。
    但在这里,只是陶竹又妄想了蒋俞白?的一个季节而已?。
    她不?会告诉蒋俞白?,在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量词醉酒里,最后清醒的时刻,在她的脑海里出现?的都是他。
    笑着的,皱眉的,抬手弹她脑瓜崩的,但最后无一例外?,都成了他离开的背影,忽明忽暗。
    陶竹也是在这时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喝醉的人?总爱说自己没醉,因为喝醉酒后,她对于蒋俞白?的喜欢,比任何一个清醒的时刻都要清晰。
    她以?为自己成长了,和程果对比,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融入北京这个城市了,可蒋俞白?让她知道,在很多未知的领域,她还是和过去?一样,自卑胆小,一味承受,而不?懂得怎么样去?应对。
    现?在的她,距离自己心目中想站在蒋俞白?身边的她,还有天?壤之别。
    可就算这样,她明知他身后有高楼万丈,可她还是想喜欢他。
    他对她讲的每一句话,就算是责骂,她都不?想让他讲给别人?听。
    也在很多个时候,她难免去?想,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就好了,她的喜欢就不?会这么卑微了。
    可是,她不?能左右他的身世,而且蒋俞白?也没有义务因为她的喜欢,抛弃他原有的东西?。
    他并?不?愚蠢,相反他冷静至极,就算有感情,也不?会不?爱江山只爱美人?。
    那么,就让她再快一点,成为更好的人?吧。
    陶竹长长地叹了口气出去?,吸气的时候顺便吸了吸鼻子。
    蒋俞白?滑动?鼠标的手顿了下,朝她看?过来?:“刚我话说重了?”
    她其实没在哭,就是刚才哭过之后鼻子有点堵,这会儿刚通开,抽了张纸巾擤了鼻涕,说:“不?重。”
    “不?重睡觉去?。”蒋俞白?懒懒地一扬下巴,想起来?她昨晚坐在冷水草地里的事,又说,“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碗姜汤。”
    已?经?走到门口的陶竹回过头,看?着男人?精致立体的五官,他的头发长长了,盖住了锋利的眉峰,在暖黄色的阅读灯下,温柔的像蜂蜜糖,甜到可以?入药。
    “谢谢俞白?哥。”她的声音不?自觉地轻下来?,“俞白?哥晚安。”
    “嗯,安。”
    -
    第二天?蒋俞白?要去?公?司,顺便问陶竹回不?回天?台壹号院,把她捎带回去?。
    这次依旧是她坐副驾,他坐后排,就像曾经?无数次他接她放学那样。
    她好像很久没剪过头发,两年前及肩的长短发,现?在完全散下来?如?瀑布般垂直腰间?,撩拨至耳后的轻盈瞬间?,能看?见她白?皙的脖颈。
    不?梳丸子头,才恍然发觉,她长大了。
    蒋俞白?的脑海里倏地闪过昨晚她胸前未加遮掩的曲线,喉结滚了滚,略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车启动?前,蒋俞白?的助理拎了一小袋黄土从后车走到前车,在蒋俞白?的吩咐下,他把那袋黄土递给陶竹。
    陶竹接过小袋子,压下“卧槽这不?能是蒋禾哥的骨灰吧”的惊恐情绪,问:“这是什么啊?”
    蒋俞白?:“驴打滚。”
    驴为什么要打滚?
    蒋俞白?:“不?是说要尝尝么。”
    陶竹捏了捏袋子,软软弹弹的,表面的黄豆粉被她捏掉了一点,露出里面白?色的糕点。
    脑海里有个情景一闪而过。
    记不?得那时话题的起因了,只记得有一天?下午,他俩站在绿叶如?翠帷的荔枝树下,揪下荔枝一颗一颗往嘴里送的同?时,聊起来?最爱吃的菜。
    陶竹吃过的菜不?多,可选种类少,直接说水煮虾。
    蒋俞白?说他喜欢吃北京菜,其中最爱吃的宫保鸡丁。
    陶竹虽说见识少,但别的菜系她不?懂,川菜她还能不?懂吗,她愣了下,说,宫保鸡丁是川菜吧?
    蒋俞白?不?信,他从小就吃宫保鸡丁,所有北京菜菜馆里也都必定有一道招牌菜是宫保鸡丁,宫保鸡丁怎么可能是川菜呢?
    但他一查,竟然还真就是川菜。
    蒋大少爷的面子挂不?住,当即就改了口,对着枝头娇嫩的荔枝果实发誓,他最爱的北京小吃是驴打滚。
    陶竹那时候一根筋,听不?懂那是找回面子的说法,反应跟现?在差不?多,心想驴为什么要打滚呢?打了滚它不?脏吗?
    蒋小少爷很喜欢她追着他问的样子,当时就笑了:想吃?等你以?后去?北京了,我让我家厨师做给你。
    当时少年的随口一诺,听的人?已?经?随着时间?消失抛之脑后,没想到多年后的今年,说的人?竟然把它实现?了。
    带着和听这句话时完全不?同?的心情,陶竹低头咬了一口,黄豆香溢满口腔,甜甜的红豆馅绵软清糯。
    蒋俞白?抬头时,就看?见她像吃冻干的猫,咔哧咔哧,一口接着一口。
    他提醒说:“少吃点儿,别噎着。”
    一点也不?噎,而且是真的很好。
    和你说的一样。
    也,和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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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前和程果串好了供,陶竹在王雪平这里轻轻松松地蒙混过关,当天?又去?找程果的时候,王雪平摇头说她一上了大学就玩疯了。
    随口一说,倒是没生气,她秉承着她的诺言,到了大学让她随便玩。
    程果遇到的事比她简单很多,当天?晚上去?别墅里她隔壁的房间?睡了一觉,第二天?醒了有专门的司机送她回学校。
    但她有点关心蒋禾。
    那天?酒全都被陶竹挡了,程果没喝多少,只是很困,说不?上不?省人?事,被送回房间?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外?面奇怪的声音。
    第二天?上午起来?,她看?见蒋禾在书房被罚跪,他的头时不?时歪一下,衣服也穿的是前一天?晚上的那一套,看?起来?像是被罚了一整晚没睡。
    程果自责起来?,她觉得要不?是自己想去?开眼界去?看?看?,陶竹那天?晚上应该就不?过去?了,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对于程果的问题,陶竹答不?上来?,想来?她都被反锁在房间?里惩罚了,蒋禾的下场只会比她更惨。
    爱之深才会责之切。
    但为了不?让程果太自责,陶竹只能安慰她他们是亲兄弟,不?会有事的,并?且她答应程果,如?果有蒋禾的消息,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的。
    时间?一晃,十一假期转眼过半,因为喝了酒身体不?舒服,陶竹后面的几天?都在家里吃些清粥小菜。
    本以?为这个十一会像从前一样,在休息调整中平淡的过去?,可连陶竹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她在六号晚上随手发的短视频,竟然像做梦一样,爆了。
    截止十月六号,陶竹的短视频账号已?经?运营了将?近四个月,每天?至少发一条。
    她的心态也从一开始每天?盯八百遍播放点赞的数据,转化成无聊刷短视频找素材的时候才会点开看?一眼。
    七号中午,她吃完饭像往常一样打开应用程序,一开始看?到右下角的99+时还情绪还没什么起伏,想来?一百多条视频,每条视频有一个人?点赞也就有99+了,但当她打开消息提醒,准备把那些红点点掉的时候,傻眼了。
    光新增粉丝,一晚上就多了六万多个。
    到这时候陶竹都以?为是什么系统bug,但点开新增粉丝那栏,确实是滑不?尽的不?同?姓名用户。
    陶竹真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她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感受到了生疼但没有再度醒来?的迹象,她才敢相信,这件事情是真实发生的,她真的一晚上涨了六万多粉丝。
    顾不?得点开消息通知,陶竹切换到自己的主页。
    在满满一页的播放四位数的视频最顶端,有一条的右下角突兀地显示"1804w",代表着单条视频的播放量破了一千八百万。
    陶竹点开视频,在她自己已?经?点亮过的小红心下面,赫然显示这条视频被其他一百一二万人?点过赞。
    点赞破百万,是一个足够引起社会性话题的程度了。
    可是这视频怎么突然就爆了?
    要是没记错的话,她好像也就是把梨切成了露出肚皮的小龙猫,可是类似的视频她发了起码四十条,难道是龙猫自带热度?
    陶竹不?解地点开评论区。
    最上面的一条评论说的是:我学美术的,墙上挂着的是王蒙真迹,估价四个小目标。
    四个小目标,在网络用语的含义是四个亿。
    这条评论也是最火的一条评论,但这条评论点赞都已?经?33万。
    而在评论的楼中楼里,陶竹注意到九个小时前还有这样一条评论:哥们醒醒,你火了,点赞比视频还多。
    也就是说,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这条评论的点赞量是超过视频本身的。
    已?经?研究了短视频这么久,陶竹大概懂得一些视频算法规则,一条视频的点赞量,和互动?量有很大关系,而评论、转发在算法中的占比,比点赞本身更高,也就是说,评论越多,视频就会被推广到更大的流量池,被更多的用户看?到。
    看?来?她这条视频能爆成这样,是沾了这条评论的光。
    再往下滑,大家的评论更多是基于热评衍生,而不?是基于她这条视频本身的。
    【大小姐这么有钱,还这么朴素地切水果,如?此体恤民间?,太让本贫民感动?了。】
    【要不?是大小姐开恩,我们哪见过四个亿啊。】
    【大小姐连拿刀的姿势都这么优雅,这是不?是就是会投胎?】
    还有人?注意到了她的ip地址。
    【京城小姐给我切水果!】
    【小姐,北京的风太大了,把老奴跟您吹散了!】
    在她看?评论的时候,粉丝和视频播放量还在不?断攀升。
    在手机这端才刚刚因为农村来?没见识而自卑的她,在网络的那头,已?经?俨然成了一个家境优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
    毫无征兆爆火的视频像是在梦醒时分喝的一杯苦咖啡,最初对于大脑皮层的激动?和兴奋悉数褪去?,余味是无尽的心酸与苦涩。
    她不?怪这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只怪在这样的风气之下,一无所有的自己。
    就算她再怎么努力的去?学习剪辑,跟风热点,研究内容,可到头来?,还不?如?人?家家里无人?在意的一个边角热度高。
    她的努力,抵不?过别人?什么都不?做。
    整个社会都在告诉她,这就是她和蒋俞白?的差距,就算她的祖先从山顶洞人?时期开始努力,都追不?上。
    陶竹攥着手机,在永远保持在人?体最舒适的55%湿度和24度空气环境的房间?里,站在画面里一晃而过的王蒙真迹下面,发了很久的呆。
    干净到一尘不?染的玻璃,四个亿好像唾手可得。
    可是如?果她真的动?手了,报警器一定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响起来?。
    所以?,想想就算了,想够了,就藏起来?,别被任何人?知道你的痴心妄想。
    陶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总之当她听到背后有声音的时候,她的痴心妄想已?经?回家了。
    他今天?跟黄隽洲去?打了球,回来?的时候穿着一件宽松休闲的银灰色卫衣,和一条把他的腿衬的修长笔直的黑色长裤,手臂懒懒地撑在玄关的大理石墙面上,带着一口闲散的强调:“您这面壁思什么过呢?”
    陶竹回头,看?见心底的人?这么出现?在眼前,心漏跳了一拍,回答说:“没,没面壁思过,我看?看?画。”
    “还整得挺文艺。”蒋俞白?弯唇淡笑,对墙上的四个亿像看?空气一样视若无睹,“小心点儿,搞这事儿的容易抑郁。”
    “……嗯。”
    她穷尽毕生都得不?到的东西?,在他的人?生中随处可见。
    陶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直直的盯着,因为不?知道哪一天?,她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注意到他新剪了头发,错乱有致,清爽利落恰到好处。
    闻到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丝淡淡的果木香,带起她鬓边长发。
    连她都没注意到,今天?她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哀伤,还是蒋俞白?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身来?看?到的。
    他脚步停下,舔了舔嘴唇:“你这孩子,今儿可不?对劲儿啊。”
    想来?他俩最近也没发生什么别的事,蒋俞白?猜:“还因为上回我说你的事不?开心?”
    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他说的话又都是为她好的话,陶竹又不?是真的白?眼狼,怎么可能不?开心。
    但她神情没太大变化,因为她发现?,就算她这么盯着他,他竟然一点不?会把她往其他的方向想。
    如?果是其他女生呢?
    这么盯着他,他也只会觉得她是不?开心吗?
    蒋俞白?眉眼一抬:“真是?”
    沉默了试图让他反应过来?的几秒,陶竹泄了气,回答说:“不?是。”
    她落寞转身,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光影下,蒋俞白?的视线慢慢下移,看?到了她因为指甲盖脱落而受伤的手。
    他就是在她因为他才受了那么重的伤的情况下,骂了她小心被噶腰子。
    这话对于小女孩来?说,是不?是多少还挺难以?接受?
    他清冽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哎,小桃儿。”
    陶竹回过头,视线跨过王蒙的真迹,看?向站在客厅另一头的男人?。
    他单手抄兜,斜倚着墙,脑袋稍偏:“陪我喝点儿?”
    现?在陶竹对喝酒这事的反感程度不?亚于喝咖啡,但是跟她说这话的人?是蒋俞白?,她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伸出一根手指,商量说:“那,只喝一点点,不?能喝多,明天?我还要回学校。”
    “德行。”蒋俞白?笑了笑,转身往餐厅的方向走,“跟上。”
    陶竹小跑着跟上去?,路过画作的时候,下意识瞥了一眼。
    -
    蒋俞白?带陶竹去?的是餐厅地下的酒窖,这是陶竹第一次知道原来?餐厅下面还有这样一番天?地,连酒窖入口的厚重木门都雕刻着精美的葡萄藤纹饰,在门的最顶端写了一串她认不?出的英文花体字,她唯独能认得的,是那句话的落款。
    laurence jiang,蒋俞白?,他的私人?酒窖。
    神秘的角落推开,浓郁的木头香气扑鼻而来?,昏昧的照明灯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蒋俞白?从他澳洲酒庄里运来?的每一瓶葡萄酒。
    “其实前几天?就想带你过来?的。”蒋俞白?坐在绒面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但这不?是想让你醒醒酒么。”
    陶竹盯着陈列的各式珍稀的葡萄酒,闻言回头:“为什么想带我过来?啊?”
    “反正都喝酒了,与其喝夜店那种掺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假酒,还不?如?喝点好的。”酒窖的环境相对闭塞,蒋俞白?说话的声音传进陶竹的耳朵里,就像是他热烘烘地贴着她的耳朵在轻声耳语一般,“你俞白?哥我亲身说法,喝过好的,就喝不?下去?次的,就当是一种戒酒方式?”
    喝过好的,就喝不?下去?次的。
    酒是这样,人?又何尝不?是这样。
    陶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大概是这里的灯光太昏暗,照不?出她的情绪,让她敢意有所指地问:“喝过好酒又能怎么样呢,我又不?能拥有。”
    蒋俞白?觉得好笑:“好酒那么多,难道你都想要?”
    陶竹却没在跟他开玩笑,她笃定的像是在发誓:“我只想要我第一次喝的。”
    “那,”蒋俞白?身子前倾,单手托腮,低哑的嗓音像是靡靡蛊惑,“你想喝哪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