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靠着山壁说话,日光在洞口逐渐西斜,洞内越发昏暗。
身旁的人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楚沅肩膀忽地一重。
陆容淮枕着他的肩头,声音有点含糊,右手还紧紧握着楚沅的手。
“有点困,我睡一会儿,待天黑后,阿沅记得叫醒我。”
楚沅回握他的手,平静回应,“好,王爷睡吧。”
“会不会怕?”他眼帘半阖,在楚沅耳边问道。
“有王爷在,臣不怕。”
“乖,晚上出去给你猎山鸡。”
“好。”
耳畔的呼吸声渐渐平稳。
楚沅侧过头,看向陆容淮高挺深邃的眉眼。
他们聊了两个多时辰,从晌午到日落,楚沅一直拉着陆容淮说话,怕他真的睡过去。
陆容淮大概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强撑着精神陪他说了这么久,他握着楚沅的手,掌心的温度却越来越低。
楚沅压下心底的担忧,将陆容淮的双手抱进怀里,用衣袖挡着,给他捂暖。
直到夜色降临,陆容淮都没有醒过来。
楚沅喊了好几声,男人意识昏沉,口中模糊不清的呢喃两句。
他伸手贴上陆容淮的额头,肌肤传来炙热的温度。
“王爷,你发烧了。”楚沅放下手,黑暗中传来他隐含的担忧声。
无人回应。
火堆因为长久没有添柴,早已经熄灭,洞内漆黑,楚沅捧住陆容淮的脑袋,一点一点小心的挪出自己的身子。
他的半边胳膊麻的失去知觉,费了好半天的劲,将陆容淮平放到地上。
他又去捡了些勉强能用的树枝,将火重新生起来,洞内有了亮光,他起身走到陆容淮身边。
楚沅蹲下来,检查陆容淮身上的伤口。
另一侧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伤口不深,血也早已止住。
严重的是他后背上的几处伤口,伤口极深,皮开肉绽。
后背鲜血凝固,与衣服粘连,楚沅小心无比的清理伤口周围的血痂,眼神落到那三道又深又长的伤口处。
能划开这么长的口子,显然是黑衣人手中的利剑造成的。
陆容淮武功再高,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幕后之人想来也清楚陆容淮的身手,特地派了那么多人来行刺。
黑衣人全部被杀,陆容淮也受了伤。
其实,若不是赶去救他,他的伤势本该没有这么重的。
楚沅想到黑熊那一掌,那样庞大的黑熊,生挨一掌定然会在肌肤上留下乌紫的淤痕。
他仔仔细细看了那三道剑伤,没有发现黑熊的掌印,他目光四处寻找,忽然,他注意到陆容淮左侧肩胛骨下方的衣服有一个铜钱大小的破洞。
洞口切面平整,不像是被树枝勾住扯破,陆容淮衣裳穿的少且薄,楚沅俯身去看,等他看清时,整个人僵住,连呼吸都迟钝了一刻。
陆容淮的肩胛骨下面,一枚飞镖已经完全没入他的身体,看那深度,飞镖定伤到了他的内脏,更何况,周围还有漆黑的掌印。
大约是嵌入的太深,加上挨了一掌,鲜血被堵在里面流不出来,因而只余一个破洞在,衣服上没有血渍。
伤的这么重,还要背着他跑那么远,这人是不是以为自己是铜皮铁骨?
楚沅用力的咬住下唇。
“阿沅……”树枝在火中噼啪炸响,陆容淮紧闭着眼,声音低哑,口中开始唤他的名字。
楚沅紧抿嘴唇,他起身脱下月白外袍,在洞内找了块边角锋利的石头,将衣服撕扯成条,而后扶起陆容淮,半搂着人,用布条缠住他背后的伤口。
洞内没有药草,又常年阴湿,楚沅怕他伤口感染,用布条裹了好几层。
“阿沅……”陆容淮靠着楚沅的肩,他烧的厉害,肌肤滚烫,深墨浓眉一点一点收拢,拧成一团。
陆容淮眼皮轻颤,却醒不过来,他唇色发白,起皮干燥,神色变得焦躁。
楚沅学着他惯用的动作,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臣在,王爷。”
他安抚了半刻钟,等陆容淮平静下来,他捡起地上剩余的布条,走到洞穴入口处,将布条扎在一起,垂在洞穴外面,留一小块用石头压着。
夜里起了风,布条迎风飘荡,楚沅望着漆黑的山林,心中祈祷救援人马快点找到这里。
身后发出一点动静。
楚沅回头,见陆容淮身躯微弓,火光下面容冷峻又痛苦,像是陷入了梦魇。
他口中一直含混喊着楚沅的名字,楚沅折身返回,来到他身上。
“王爷?”他的手搭上陆容淮的胳膊,发觉他竟然在微微发抖。
楚沅看了眼身后的入口,冷风一直朝里灌,树枝很快就会烧完,一旦熄灭,洞里会更加寒冷。
他捡走地上的碎石块,在陆容淮身边躺下来。
他往陆容淮身边靠了靠,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吹进来的冷风。
“王爷?”两人挨得很近,楚沅看着他,又轻轻的唤了一声。
陆容淮没反应。
楚沅躺了一会儿,感觉四周的寒意朝身体里钻。
他忍不住又往陆容淮怀里靠了靠,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随后想到陆容淮此刻陷入昏迷,动作变得大胆。
他整个人缩进陆容淮的怀里,闭上眼,相拥着取暖。
“阿沅……”陆容淮又一次喊道。
楚沅仰起头,伸出纤长的食指轻戳他下巴,小声嘟囔,“王爷,你一直喊臣做什么?”
怀中的人动来动去,陆容淮无意识的收拢手臂,嗓音又沉又哑,“阿沅,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