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漳被打懵了。
自从楚沅被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受到过这种压制。
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回到了小时候,只要他犯一丁点的错误,楚沅便会以太子之名处罚他。
他堂堂一国太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被甩耳光……
屈辱的滋味在心底疯狂蔓延,楚漳双目充血,嘴里的血腥气往头顶冲,他恨不得将楚沅扔进兽群,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诸位这是在做什么?”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响起,太子坐在轮椅上,被侍卫推过来。
弦风他们借助身形遮挡,松开手,回到楚沅身边。
“见过太子殿下。”众人行礼。
陆容洛看着鼻青脸肿的楚漳,面露惊讶之色,“楚太子这是怎么了?”
楚漳神情忿恨,将头撇到一边。
陆国之人都不安好心,他才不会告诉陆容洛刚才的事。
陆容洛转头看向聂思然,“聂公子?”
聂思然眯起眼,笑容无害,“在下刚才只是路过,不清楚状况。”
陆容洛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视线落到楚沅脸上,“黎王妃,你总该看见了吧。”
楚沅抬头迎视,神情坦荡自然,他今日穿着湖绿白领圆衫,衬的面容兰芝毓秀,气度华贵,眉间朱砂成了此方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回太子,臣看见楚太子行路匆匆,不小心摔了一跤,便让下属过去扶他起来。”
楚漳牙齿咬得咯吱响,然而面对众人的视线,他只能憋屈点头。
陆容洛笑道:“原来如此,楚太子身份贵重,还是快些回去让太医瞧瞧。”
楚漳此刻胳膊疼,脸疼,心也气的泛疼,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连基本的礼仪都顾不上,掉头就走。
陆容洛目送楚漳离去,随即又对聂思然发出邀请。
“孤听闻聂公子上月回京,倒是一直没机会出宫,择日不如撞日,聂公子去孤那里坐坐?”
太子住的兰汀宫就在广灏宫前面,步行只需两刻钟。
聂思然略作遗憾,“倒是不巧,黎王妃刚约了在下喝茶。”
楚沅感受到太子打量的目光,心下无奈,面上淡定从容,“正是,臣还约了八弟,只是他不知跑哪里玩了,弦风,你在附近找找八殿下。”
弦风领命离去。
陆容洛左侧眉毛挑起,温和的语调说出不容人反驳的话。
“孤正好无事,也来凑个热闹。”
楚沅:“太子请。”
侍卫推着陆容洛往广灏宫里走,陆容洛目视前方,唇角带着一抹微妙的笑意。
他此刻本来应该陪同在弘嘉帝身边,以储君身份接见六国国主,聊着国家大事,在他们面前展露自己的襟怀抱负。
可他却因为腿疾,被弘嘉帝要求回宫歇着,还让打伤他双腿的凶手过来接待。
陆容洛低头,眼皮下的双眸阴森寒冷。
屋内,楚沅抬起手腕,一手扶袖,给二人斟茶。
陆容洛:“聂公子上月参加春闱考试,待下月月初放榜,定然会高中榜首,等殿试结束,我朝又将多一名股肱之臣。”
聂思然低头,仔细看着茶汤颜色,“在下其实没打算参加殿试。”
楚沅斟茶的动作一顿。
陆容洛也惊讶至极,“聂公子这是何意?”
聂思然端起茶,将茶盏置于鼻下轻嗅,随即笑道:“在下与父亲一样,此生志向不在朝堂。”
陆容洛张嘴,欲言又止。
聂思然的父亲早年入仕,官运亨通,后来不知道怎么想的,毅然辞去官职,开始长年游山玩水的惬意生活。
那些年京中不少官员都在背后议论,说聂家出了个反骨之人,不曾想,聂思然跟他父亲一样。
他一路参加考试,次次夺得魁首,在这最后的紧要关头,只差临门一脚,他竟然不打算参加了。
陆容洛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他非常想拉拢聂相一家,聂相门生遍布四海,在民间声望显赫,若是能得到聂家的助力,他会稳稳当当的坐上龙椅。
另一方面,他又隐隐有预感,聂家不会站队。
所以,当聂思然说出这番话后,陆容洛的心情是既高兴又失落。
失落的是聂思然不会帮他,高兴的是聂思然同样不会帮其他人。
“嗯,王妃这茶煮的极好,绵软细腻,醇香扑鼻,太子也尝尝吧。”聂思然喝了一口,旋即露出愉悦的笑容。
陆容洛看向面前的茶,坐着没动。
陆容深在这时风风火火的跑进来。
“二哥你怎么还在这坐着,太子妃跟袁侧妃吵起来了,你快点过去看看吧。”
太子面色一沉。
“诸位慢饮,孤有事要去处理,先走一步。”
楚沅和聂思然站起来。
“太子慢走。”
太子离去后,陆容深顿时笑容灿烂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
“可算把他搞走了,刚才弦风来找我时,差点把我吓死了,我这二哥心眼极小,真怕他会迁怒你。”
说完他才瞧见旁边还坐着一个聂思然,他立马捂住嘴,有些尴尬。
楚沅听得心里暖暖的,他朝陆容深笑道:“八弟别担心,聂公子在这,太子暂时不会找我的麻烦。”
他能感觉到,今日太子对他态度十分冷淡,想来是在心里记恨上了他。
其实说起来,太子断腿,确实跟他有关。
楚沅想到这里,白皙面容上出现浅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