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旧在下, 罗正军跟林舒星没有回来,林舒月抱着电脑,把早就已经剪辑好的那个纪录片看了又看, 确定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才把东西发到国家台新闻部的邮箱。
    做完这一切后, 她点开企鹅, 找到吴冬艳的消息对话框,跟她聊天。
    吴冬艳此时此刻正在羊城的宾馆里。
    她是下午六七点坐车到的羊城,她跟羊城当地的警方朋友吃了个饭, 才回到宾馆没有多久。
    打字太累,吴冬艳不耐烦打字,干脆直接跟林舒月打电话。
    “就如你猜测的那样, 朱先军以前在羊城,是在一个布庄做工的,刘孝娟的爸爸也是,朱家有传家宝,刘孝娟嫁人的时候据说是嫁妆丰富。我怀疑, 那些所谓的‘传家宝’, 跟嫁妆, 都是那个布庄的。”
    “你在羊城找到那个布庄的庄家了吗?”吴冬艳走访得来的消息,跟林舒月所猜测的差不多。
    她估摸着,那个范大美, 不出意外的话, 就是当初布庄的后人了。
    “那已经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事情了, 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了, 羊城这些年的变化很大。布庄那个时候在羊城多如牛毛,我们需要好好找找。”
    言下之意, 就暂时没有消息。吴冬艳很有耐心,她请了今年的年假,一共是一个星期,她有时间慢慢找。
    林舒月祝她一切顺利,吴冬艳请求林舒月多观察观察范大美。
    林舒月想到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的邢月牙,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林舒月就驱车到了温泉疗养山庄,她是自己来的,也是奉了她妈妈的命令来的。
    娄凤琴怕娄大舅妈跟外婆没有带衣服,骤然降温,她怕她们冷。
    这正中林舒月的下怀,她到温泉疗养山庄的时候,外婆整在活动室跟人打麻将,输赢一毛钱的那种,要是胡得大点,翻倍也到不了五毛。
    大舅妈不会打麻将,她就在边上坐着看,也不吵不闹,外婆有什么需要的,还没开口,她麻溜的就给干了。
    牌桌上的老人家对她的羡慕都已经藏不住了。
    “陆姐姐,你真是有福气啊。”外婆的上家,被人称李老头的人就格外羡慕。
    “是,有爱兰是我的福气。”外婆姓陆,名字叫陆香草。
    来到疗养院后,大家都互相叫名字,这对陆香草来说绝对是一个特别稀奇的事情。
    要知道从她嫁到娄家以后,就很少有人叫她本来的名字了,大多都是叫她的辈分。
    她觉得,她的孙子辈可能都已经忘了她叫什么名字了。
    听李老头这么说,陆香草也觉得自己有福气,所以格外知足,晚年有一个这样子的儿媳妇,那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晚年过得舒心,儿子儿媳妇孝顺,女儿早年人生路坎坷,现在也好了,陆香草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真的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于是二儿子的不孝顺,跟二儿媳妇儿隔三差五的到她面前来找不痛快的事情她都能无所谓。
    “阿婆,打麻将呢?”林舒月提着衣服走进去。
    “打麻将呢,你怎么过来了?”陆香草看到林舒月也很高兴。
    她对所有的孙子辈儿的孩子都很好,林舒月也不例外。在她的记忆中,每次去外婆家,总会收到她偷偷塞给的零花钱。
    “不是降温了吗,我妈不放心你跟我大舅妈,让我给你们送衣服过来。”
    说话间,大舅妈已经把林舒月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林舒月的这番话,又惹得在场的老人们羡慕了。他们在疗养院也住了很久了,不论是天晴也好还是降温也好,子女孙儿都没有给送东西过呢,
    “陆姐姐啊,你这子女教育得真好啊。”
    “是啊,我之前在云洲疗养院住了三年多了,除非是要我花钱的时候,否则我儿子女儿都不来看我。”陆香草的下家,一个穿着黑色印有金纹牡丹花的老太太说道。
    她的头发是烫过的,发尾有点微微卷曲,林舒月听她外婆叫她做金香。
    林舒月听她在云洲疗养院住了三年,立马就来了兴趣:“阿婆,你之前也是云洲疗养院的啊?我昨天听我外婆的管家说她们从云洲疗养院那边挖了个特别好的护工过来呢。”
    “你们说的是小范吧?”金香阿婆一脸了然:“小范是云洲疗养院最好的护工了,云洲疗养院里想让她专门护理的人可排着队呢。”
    “不过我来这里跟小范没什么关系。云洲疗养院前些年还好,这两年广告打得太多了,接收的人也太多了,有老人也有小孩。”
    “我有偏头疼,最怕吵闹,所以我看着他们还要收人,甚至要两个人住一间屋子后,我就跑了。”
    “这个山庄虽然才刚刚建起来,但是环境好,人不多,也大,我蛮喜欢这里。”金香对温泉疗养山庄是十分满意的,说起两个疗养院就忍不住多对比了一些。
    “我之前在云洲的时候,一天虽然也是三餐一点,但那边的点心大多数都是从外面买的,什么包子啊馒头的,我不太喜欢。我就喜欢清淡一点的。来这里住了俩月了,下午的这顿点心啊,就没有让我觉得不好过。”
    “虽然也有馒头包子,但那都是厨房自己做的,好不好新鲜不新鲜,一眼就能看出来。”
    金香阿婆这句话得到大家的认可,大家七嘴八舌的就说起了自己对温泉疗养山庄的好感。
    有护工送来茶水,还是根据各人的身体情况和口味泡的,陆香草的是菊花罗汉果。
    这两天睡醒,她总觉得喉咙有点不舒服,大舅妈跟管家说了这个情况以后,她的茶就换成了罗汉果的。
    林舒月则在他们聊完以后,状似无意的问起了邢月牙。
    “我听说范护工的护理的那个老人也是跟着她转过来的?她家人也同意啊?”
    金香她们已经打完一把麻将了,把牌一推,大家又开始砌长城。
    “是啊,邢月牙嘛,谁不知道啊。年轻的时候她就进了部队,成了文工团的。当时就是领舞,喜欢她的男人一抓一大把。”
    “最后嫁给了一个当时的团长,后来那个团长转业到了地方,进了交通系统,在她男人退休的时候,就已经是羊城交通系统的一把手了。”
    “她男人没了有两三年了,她男人一没,没一年,她也中风了。在医院呆了两年以后,进了疗养院。”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陆香草的上家,李老头问。
    “也是巧了不是?我那短命鬼男人跟她男人都是一个系统的。我跟她也是老相识了,不过我们互相看不顺眼。”金香阿婆今天兴致高,也是难得有个林舒月这么大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话匣子一打开,就管不住了。
    “邢月牙那个女人傲气,用头顶看人,还有点不识好歹。有时候她做点啥做错了,就像当年在家属院那会儿种菜她种不好,别人教她她不学,还怪人家不懂装懂。”
    “她这样也没有人爱跟她相处。她一直没什么朋友,别人在后面也老说她。”
    林舒月喝了一口茶水,询问:“她是一直没朋友吗?”
    “也不是,我听说她以前在文工团的时候是有一个朋友的。据说那姑娘跟她一个宿舍,好得形影不离,她说话不好听,做事不好看,那姑娘也没说什么、”
    “只是后来那姑娘命不好,在一次外出的时候,被一个小混混拖走了,还把这件事情捅到了部队去。”
    “那会儿才六几年,正是对男女大防看得最重的时候,她这种事情一出来,对她的工作生活都有很大的影响。”
    “那姑娘领舞的机会没了,因为作风问题也没有办法在部队呆了,据说是嫁给了当初强迫她的那个小混混。”
    金香阿婆说完,声音低了低:“我听说啊,那姑娘在舞蹈天赋还是在人缘上,都比邢月牙有天分,当初领舞的位置是要给那姑娘的。那姑娘出事情了,才轮到的邢月牙。”
    “还有邢月牙那男人,据说啊,当时部队的领导是准备介绍那姑娘给她的,出了这件事情,就换成了邢月牙。”
    金香阿婆的声音不算小,正好这是活动时间,范大美推着邢月牙也过来。她们正好听到了金香阿婆讲的后半段。
    林舒月坐的位置正对着大门,林舒月看见邢月牙的脸上闪过了愤怒、不甘、心虚等情绪。
    再看范大美,早在金香阿婆说起邢月牙年轻的好友时,就低下了头,掩住了眼睛里的所有情绪。
    林舒月收回目光:“阿婆,那个姑娘叫啥名字你知道不?”
    “知道啊,叫范红装。因为这个名字特殊,我听过一耳朵就记住了。说起来,那个范红装也是命苦,早年的时候啊,家里成份不好,她是羊城盛源布行的千金,土改那几年,他们家被评成了富农。”
    “她姨娘就带着她改嫁了,找了不少关系让她进部队,成了文工团的人,原本以为能改变命运呢,结果又发生了那种事情。”
    “据我男人说,当时部队里,好多人都想要去揍一顿那个小混混呢。她自己也短命,生了女儿后,没几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