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吻刺 > 第42章
    11月16号那天是周五。
    一早, 闻之宴去上班时,方?慈还?睡着。
    昨晚一切太美好,此?刻站在床边,边整理袖扣边看她, 他甚至有种新婚的错觉。
    大概是在茶馆那番对话让她打开了?某种心结, 她昨晚特别主动。
    回程车上明明已经昏昏欲睡, 到了?旧别墅主卧, 她却揪住他的领带,踮脚主动吻上来,把自己的一切往他掌心里送。
    于是从?主卧门?口?纠缠到淋浴间, 再到床上。
    火热、碰撞。
    这么一想, 他26岁生日这天, 零点和二十四?点,一头一尾,都是在那里面渡过。
    大概没有比这更完美的过法儿了?。
    闻之宴低眸无声笑了?下,单膝跪在床单上, 手探进被窝, 扣着她的腰将她拖过来。
    这动静儿方?慈都没醒。
    直到吻落下,灰鸽绒毛般轻柔,她眼睛都没睁开, 下意识抬手抚摸他的头发。
    颈上有冰凉的触感。
    是他右手腕上的手链。
    那点冰凉逐渐下滑,滑过真丝睡裙,停下。
    两指并着, 骨节曲起, 有微微的鼓动。
    方?慈轻哼了?声, 往后蹭着躲。
    躲不开。
    轻哼也变得更低更绵长。
    闻之宴抬起左腕看了?眼表,时间不够, 但……
    他衣冠楚楚,握住她侧腰让她抬起来。
    -
    起床之后,方?慈先?是回了?趟国贸酒店,跟团队的人碰了?下进展。
    抛开闻之宴不说,这份临时的两个月出差毕竟是她的项目,她要以?专业的水准和态度来面对团队,为hs提供法律指导,拿下最佳的报价。
    下午回到森和公馆。
    立刻被方?念念拉去收拾东西。
    谭医生给方?念念报了?个康复班,班里成员都是心因性的失声患者,每周一次聚在一起进行发声练习。
    为了?让家属也参与其中,规定了?每位患者至少携带两位家属。
    方?慈和杨姝美都一同跟了?去。
    场地是五环外一栋庄园型别墅。
    练习形式有点类似欧美的戒酒互助小?组,所有人围在一起,在家属的帮助下,边比划边艰难发声,讲述自己的失声经过。
    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发出近似人类语言的声音,那种场景,如果不是真实经历过,恐怕很难想象。
    耳膜被这些声音鼓噪着,方?慈仰头看向?夜空。
    隔着花房玻璃,夜空只?徒留一片朦胧的暗。
    这处像是世界尽头。
    就是这个时候,她手机震了?下。
    「闻之宴:明天收拾东西搬过来」
    方?慈几乎没有犹豫,回了?个好。
    在这两个月的时限内,她想尽可能地与他相处。尤其在此?刻,在这像是世界尽头的地方?,她那股不顾一切迎向?他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
    周五这天下了?班之后,闻之宴直接去了?四?环边的两层红砖房。
    老规矩了?,在生日宴头一晚,跟几个关系近的朋友喝喝酒。
    他到的时候,展成亦已经先?喝上了?。
    还?有几个叼着烟在打台球。
    看到他上楼来,展成亦就笑着转头跟调酒师说,“诶,现在可以?给他调那杯「hanky panky」了?。”
    调酒师立刻意会?,意味深长道,“哦,那位乖乖女?学?妹回来了??”
    “可不么,”展成亦打趣,“闻少砸了?个两亿磅的并购项目,把那位方?小?姐弄回来了?。”说着摇摇头,“……我要是为了?感情这么乱搞公司的话,我老爸估计会?气?疯。”
    闻之宴把大衣扔到衣架上,眼睛也没抬,嗤了?声,“你是最循规蹈矩的,即使展伯父给你这个权利,你也不会?这么乱搞。”
    展成亦压着唇角点点头,“那确实,要是论野路子,你肯定是头名。”
    调酒师把酒杯搁到吧台上,闻之宴跟其他几个人打了?招呼,而后在展成亦身边坐下。
    手指虚虚拢着杯身,低眼看着那清透的酒液。
    “话说,你是不是给方?小?姐喝过这款酒?”展成亦合理推测,“……要不然,也不可能她一走?,这款酒你都不喝了?。”
    确实是喝过。
    闻之宴想起了?以?前,他与她第一个吻,在众人喧闹的包厢隔壁,压在门?板上,酒液在唇舌间交换。
    唇瓣相贴,那种战栗直到现在都很清晰。
    明明是第一次,他却是循着本能,往深处探,探索她的身体她的灵魂。
    想到这儿,闻之宴轻笑着摇摇头,“有点怪……”此?刻这么回想,他觉出一丝不对劲,“……我早知道她不是乖乖女?,可她从?前只?抽烟,酒却是一点儿不沾。”
    有两次,她主动跟他说想喝酒。一次是被曲映秋赶出方?家,一次是和齐鸿远见了?面,下楼就哭了?。
    都是受到了?巨大冲击的时候,神色间有种要放纵自己的自毁感。
    展成亦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声,“……你啊,就是跟女?孩儿接触太少,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他曲指轻扣了?下桌面,“……我家那位,跟我在一起之前,有次在一个都是熟人的局上喝多了?,差点儿被那个楼跃,这个瘪三你记得吧?他把我家小?姜带到酒店去了?。”
    闻之宴一顿,虚眯了?眼眸。
    展成亦接着道,“趁着他洗澡的时候,小?姜给我打了?电话,正?巧我在附近,我赶到的时候,小?姜已经完全醉昏过去了?,姓楼那小?子正?在扒她的衣服。”他点了?根儿烟,觑了?眼闻之宴,“……体会?到了?吧?即便在都是熟人的局上,喝醉酒,对一个女?孩儿来说,也有很多未知的危险。”
    他磕了?磕烟灰,“依我猜测,方?小?姐大概率是没有安全感。”说着他摇摇头,“圈里风气?如此?,方?家又是那个地位,她估计更战战兢兢,每个局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哪儿会?敢喝多啊。”
    闻之宴一颗心往下沉。
    他好像被视野盲区蒙蔽了?双眼。
    他只?以?为,两人门?不当户不对,那么他排除万难走?到她身边便好了?,却从?没设身处地想过她的处境。
    耳边展成亦还?在说,“我家也是慢慢爬起来的,所以?我更能感同身受,可你啊,闻大少爷,生来就是高高在上呼风唤雨,也不怪你,体会?不到,在这圈子底层是什么滋味儿。”
    昨晚他让她去扇梁韵儿,她说自己没有资格,她说方?家、以?及这个圈子没有人尊重她。她哭着说,一旦回到这个圈子里,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紧接着,无数场景在脑中闪过。
    在这一刹那,闻之宴突然明白了?,四?年前她要分手时说的“我要自由”,那所谓“自由”的含义——
    这个纸醉金迷的圈子,对他来说,仅仅是让人厌恶,让他瞧不起;对她来说,却是一重又一重的枷锁。曲映秋、宋裕泽、规矩、联姻、 每一个局上他人肆无忌惮的打量和嘲讽……
    不管是回到方?家,还?是出来面对圈里的人,她都是面临着生活的挤压和推搡。
    怪不得她总是不快乐。
    在京市,没有能让她真正?放松的地方?。
    宋裕泽身为一个男性,又是那种下三路的性子,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里倒是如鱼得水,可方?慈,身为女?孩儿,天生存在的力量差和性掠夺的可能性,让她完全无法安然自处。
    她又是那样一个高傲的性子,回家要被曲映秋辱骂,出来则要处处遭受异性带着性意味的眼光和下流玩笑,还?要遭受肖灵那类同性的欺负和脸色……
    这一切,足以?把任何一个从?小?被扔到南方?老家的20岁女?孩儿压垮。
    可是她拼尽了?全力,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到处参加比赛,获奖,进而获得留学?机会?,在没有家里人支持的情况下,背水一战,逃离了?这个地方?。
    他却又把她弄了?回来。
    让她再度面临齐鸿远和梁韵儿那帮人的颐指气?使和冷嘲热讽。
    还?云淡风轻地问她为什么不去扇梁韵儿。
    心脏被猛烈袭来的疼痛淹没。
    闻之宴咬紧了?牙关,手撑着额角闭上眼。
    他还?自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用十几个亿砸了?她和宋裕泽的联姻,让宋家不敢再对她摆脸色,此?刻设身处地一想,这对她的生活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完全无济于事。
    展成亦拍拍他的肩,“……怎么了??”
    闻之宴双手捂住脸,哑声说,“……我好像,一直以?来,太想当然了?。”
    四?年前在夜店,她被众人打趣起哄要去亲宋裕泽,他还?岿然不动地,赌她会?选择自己,会?主动来到自己身边。
    这时一想,即便她那时喝了?酒,可那也应该是鼓起了?巨大巨大的勇气?,才会?面无表情地来吻他。
    她那时才20岁。
    展成亦知道他的性子,野得很。独处时,估计过去和现在都没少欺负那位方?小?姐。
    多年老友了?,他心里稍微一想便能明白:
    这时候把闻大少爷拉下神坛,让他体会?了?一番人间疾苦,估计这会?儿他心里不好受。
    展成亦宽慰他,“没事,她不还?在你身边么,不晚,你找时间跟她好好聊聊。”
    今晚不在。
    她陪着她姐姐去参加什么康复班了?。
    这姐姐跟她那个妈一样都该死。
    给她造成了?那么大的创伤,让她有家却似无家可归的孤儿。
    闻之宴饮尽了?杯中酒,而后红着眼眶点了?根儿烟。
    他摸出手机给方?慈发了?消息,让她明天搬到旧别墅来住。
    后怕。
    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他会?死的。
    展成亦看了?他半晌,有意出言安慰,笑着道,“……方?慈一定很爱你,一点儿你的光环没沾上,还?两次,两次栽到你这儿。”
    他曲指数,“你把她弄回来,还?没到一周吧?这么短短几天,她又跟你在一起了?。”
    闻之宴闭眼轻摇了?摇头。
    别人不会?懂的。
    展成亦也不会?懂。
    他与她之间,一旦正?面相遇,一切都慢不下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儿。
    闻之宴脚踩着地面将吧台椅转了?个方?向?,脊背虚虚倚着吧台,手肘向?后搁在台面上。
    他抽了?两根儿烟,期间一直低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展成亦手机震了?几下,是他未婚妻姜糖打来的电话。
    大约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展成亦笑着回了?几句。
    挂了?电话,他想起什么似的,“哦对,我听小?姜说,昨晚在tok,你给了?梁韵儿好大一通难堪?”
    闻之宴懒洋洋嗯了?声,“……她扔了?方?慈的衣服,我让她捡起来,没别的。”
    “听小?姜说,梁韵儿后来在包厢哭了?好长时间。”
    闻之宴意兴阑珊,“跟我无关。”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梁韵儿好像一直觉得,她会?跟你订婚。”展成亦道,“昨晚,小?姜跟我说的,倒苦水一样,说梁韵儿仗着这件事,一直在她们小?姐妹的小?圈子里耍威风。”
    听到这种说辞,闻之宴皱了?眉头。
    他跟梁韵儿私下从?没有接触过,偶尔在各种局上碰到,他也从?没有过任何会?让她误会?的举动,从?来都是毫不留情面的避开。
    她怎会?有如此?错觉?
    这天,回旧别墅的路上,闻之宴给梁韵儿的哥哥梁修永打了?个电话,约他明天中午一起吃顿饭,让他带上梁韵儿。
    -
    11月17号,周六这天上午,方?慈从?康复班回到森和公馆。
    洪姐早已在地下停车场等候,帮她一起拿了?行李箱,把她送到方?家的公司,而后把她的行李箱送到了?旧别墅。
    鼎盛的时候,方?家的公司大几百号人,租了?一整栋楼。
    这几年分了?好几批缩减规模,现在,只?占了?这栋二十五层大厦其中的八层。
    周末,公司只?有寥寥几个或值守或加班的员工。
    总助引着叶骞北和方?慈去了?总经理办公室,业绩报告、财务报表、公司高层资料,一字型在桌面排开。
    叶骞北翻翻资料,先?说,“下周,我推荐个财务总监过来,做一下交接,顺便把过往的账目都查一查清算清楚。”
    方?慈点点头。
    他接着道,“窟窿太多,现在引进投资也没用,下周一开会?宣布改革,然后直接一个一个约谈高层,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我今天回去就写企划书。”
    总助辅佐曲映秋许多年了?,基本上对任何细节都很清楚,在她的帮助下,叶骞北和方?慈一一仔细梳理了?业绩报告中的增长点和拖后腿的项目。
    转眼间就是中午。
    叶骞北抬腕看表,笑说,“一起在附近吃顿饭吧?有个地方?,口?味一般,但环境比较好,适合聊天。”
    方?慈没有拒绝的理由,还?有好多细节要跟他聊。
    -
    环境清幽,有点儿像昨晚闻之宴带她去的地方?。
    两人在包厢落座,侍者一盘一盘地上菜。
    叶骞北给她倒了?杯水,“……你带了?司机吧?要不要喝点酒?”
    方?慈摇了?摇头,“不喝了?吧。”
    “平时也不喝吗?”
    “……非常偶尔的时候,会?喝。”
    到现在为止,其实也只?有三次。
    叶骞北抬眼看了?她几秒,轻笑了?声,“……你确实,看起来不太像会?让自己醉酒的人,”他顿了?顿,“那种戒备感,很强。”
    满眼的疏离和淡漠,拒人千里之外。
    方?慈看他一眼,没接话。
    叶骞北接着说,“今天好点,估计是跟我熟了?点的关系,第一次见你那天,在商场外面抽烟,感觉特别明显。”
    明明是无月的夜,却像是有一层月色笼着她,明明就在几十厘米远的地方?站着,感觉却非常遥远。
    遥远又脆弱。
    他还?在继续这个话题。
    方?慈淡淡笑了?笑,“……还?从?没人跟我这么说过。”
    “那挺怪的,”叶骞北也笑了?,想到什么,补了?句,“……也许,你不是在所有人面前都这样?”
    顺着他的话,方?慈第一个想起的,是闻之宴。
    她在他面前,应该不是这样。
    在「云轻」外初次相见,她就不觉得与他有隔膜,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在隔膜的那一端,只?有他,站在她这边。
    她低着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桌上的餐巾。
    碎发落到颊边,那张瓷白净透的脸,洁白的牙齿轻咬着下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骞北往后靠回椅背,觉得口?干,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她好像真的完全觉察不到自己的魅力,明明美得动人心魄,换个旁人,早仗着这幅美貌横行霸道了?,她却好似只?一味往内收,张起满身的刺,防备所有人。
    有人会?攻破她的防线吗?
    目前,在他的面前,这防线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方?慈猛然觉察到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目光带着侵略感,让她有点不适。
    她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顶级的私房菜馆,洗手间里,每一个隔间都大得离谱,甚至洗手台也内置在隔间中。
    方?慈将手放在水流之下,指根的灰鸽纹身愈来愈模糊了?。
    当初偷偷去纹的时候,纹身师就说,手指上的纹身容易被磨灭,毕竟,人一天要洗那么多次手。
    她还?是执意纹了?,因为她想让这灰鸽存在在她随时能看到的地方?,这样,好似自由也不会?有那么遥远。
    隔壁砰得一声关门?响,而后有打电话的声音。
    音量一点儿没收着,她听得一清二楚。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傲慢和喜悦。
    “……闻少约了?我和我哥来吃饭诶,听我哥说,是要聊联姻的事……”
    “……哼,他那天因为那个姓方?的跟我发火,完全没道理嘛……”
    “嗯?生日宴?对是今晚啊……”
    “!真的吗?!对哦,在宴会?上宣布这件事……哇,我怎么都没想到!”
    毫无疑问,是梁韵儿的声音。
    他是说过,今晚是他的生日宴。
    方?慈一瞬间觉得眩晕,手撑着洗手台,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镜子里,她脸色惨白。
    她拍了?拍脸,顺了?顺耳边的碎发,推开门?离开。
    回到包厢,叶骞北立时察觉到她脸色的异常,皱眉问,“你不舒服吗?”
    方?慈手撑着额角,虚弱地笑了?笑,“好像有一点。”
    叶骞北以?为她大概是生理期突然造访,“我送你回去。”
    方?慈没有拒绝。
    她不想再打电话让洪姐来接。
    下楼,坐到副驾驶。
    叶骞北边发动汽车,边侧过脸问,“要回森和公馆?”
    方?慈点点头。
    车子驶上主路。
    两旁写字楼高耸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深秋午后惨淡的日光。
    方?慈愣愣看了?会?儿车窗外,改了?主意,“……能麻烦你调头吗?我要去拿点东西。”
    旧别墅。
    在地图上叫「云霄路8号」。
    那条路很短,只?有这一处私宅。
    云霄路。
    果然是她登不上的云霄。
    叶骞北的宾利飞驰没有开进院里,她一步一步从?雕花铁门?的大门?口?,沿着车道,走?到主屋门?廊前。
    当年,她说分手时,闻之宴从?主屋追出来,冒着雨,跟着她走?到大门?口?。
    那时她就觉得,这院子这么大,这条车道怎么会?这么短,短到她只?能与他一前一后走?那么一会?儿。
    今天,她一个人走?,觉得这条车道依旧那么短。
    短到,她来不及完全从?沉沦的思绪中抽离,短到,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体面地离开。
    刚站定在门?廊前,就下雨了?。
    惨淡的日光完全湮灭,天空被灰云笼罩。
    洪姐大概是从?监控里看到她回来了?,擎着伞迎出来,“方?小?姐,快进来。”
    “正?是换季的时候,淋雨容易感冒。”
    细雨只?淋湿了?一点发梢,方?慈笑了?笑,“没事。”
    洪姐感觉她脸色不对,“您生病了?吗?要不要叫医生来瞧瞧?”
    “不用。”方?慈跟着她进了?主屋,“我上楼洗个澡睡一会?儿就好了?。”
    “那行,二楼有热水,您记得自己倒来喝一杯。”
    -
    她的行李箱,今天上午才由洪姐送过来,此?刻就立在更衣间里。
    洪姐做事有分寸,没有得到她的准许不会?随意打开她的行李。
    她去淋浴间冲了?个澡,觉得还?是祛不掉体内的寒气?,便慢吞吞在浴缸放满了?热水,而后进去泡着。
    这栋老宅子,处处设计精巧。
    浴缸手边就是一扇竖窗。她一边泡澡,一边眼望着不断被雨滴冲刷着的窗玻璃。
    泡到皮肤几乎要起皱,她才起来。
    裹着浴巾,去到更衣间收拾行李。
    她必须要体面地离开。
    断断不能等到他生日宴后,订婚消息满天飞的时候。
    她早就知道的,也早就明白,四?年前是陈巧月,四?年后是梁韵儿。
    联姻人选,自然是任闻家挑选。
    也许是默契,他从?未与她提及过此?事。
    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他都说是“游戏”,她也从?不追问。
    任他再野性难驯,身为继承人,身为闻家掌权人,这也是他不得不背负的东西。
    他爱她或者不爱她,其实都无关紧要。
    她不能再被抛弃。
    以?前是曲映秋、是方?念念,现在面对闻之宴,她断断不要自己再度落到一个被抛弃的狼狈结局。
    她总是想与他平等相爱。
    行李箱一角,是那件被压得皱巴巴的灰色卫衣。
    属于闻之宴的这件卫衣,她随身携带了?四?年半。
    她拿出来,放平更衣间角落里的熨衣架,一点一点将褶皱熨平。
    最后穿一次吧。
    她不能再继续带着了?。
    她要还?给他,原样放到这栋旧别墅,这间更衣间里。
    -
    闻之宴接到洪姐电话的时候,正?在去往闻家老宅的路上,简单听洪姐说了?几句,他立刻让乔叔掉头往旧别墅开。
    他记得她的生理期不是这个时候。
    她身子弱,估计是换季感冒。
    给她发消息打电话,都没有回应。
    他心里突生一丝不妙的预感。
    迈巴赫62s在门?廊前停下,闻之宴没等乔叔擎着伞过来开车门?,便径直下了?车,冒雨进了?主屋。
    主卧室灯光大亮,但静悄悄的。
    他寻到更衣间,站在那门?口?,就看到方?慈跪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着行李箱。
    她光着腿,身上只?一件卫衣。
    那卫衣明显过分宽大,她挽了?袖子,下摆垂在大腿中央。
    好像是他的衣服。
    听到动静,方?慈转过头来,愣愣地仰头看他。
    闻之宴皱眉上下将她看了?一遍,“……你在干什么?”
    高大的身影,穿着长大衣,肩上有潮湿的痕迹。
    他头发偏短,眉头这么一皱,显出几分慑人的凌厉。
    “我……”方?慈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我在收拾东西……”
    “不有家政吗,你做这些事干什么。”
    闻之宴走?近了?几步,“起来,地上凉。”
    方?慈没动。
    闻之宴一秒钟都没有等,弯身将她抱起来。
    他抱着她来到主卧的起居室,将她放在沙发里,拿了?条毯子给她,又返回身去二楼客厅水吧倒了?杯热水。
    他回到她面前,“喝点热水。”
    方?慈抱膝低着脑袋,不接,也不吭声。
    闻之宴把水杯放到一边茶几上,在她面前,沙发前,分开双膝跪下来。
    这样的姿.势,他的视线比她低一些,他抬手抚上她额头,“怎么了?宝贝?生病不舒服吗?”
    方?慈摇头。
    闻之宴掌心托起她下颌,“怎么都不看我?”
    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开口?的语气?却很平稳,“……对不起,可以?由我宣告游戏结束吗?”
    闻之宴又皱眉,眸色也沉了?几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他口?吻有些压不住的烦躁。
    方?慈还?是摇头,“我不能等到你订婚了?再离开你。”
    “什么订婚?”
    “梁韵儿。”
    她言简意赅,好像一丁点不愿多说。
    闻之宴虚眯了?眼眸,呼吸平稳下来,“……她也这么跟你说了??”
    “我偶尔听到的。”
    “是个误会?,”闻之宴说,“梁修永对他妹妹胡说八道,导致她产生了?误会?,我今天中午约他们说清楚了?。”
    方?慈愣了?愣,“哦,不是她?”
    “不是。”
    “那——”
    方?慈话没说出来,被他扣着腰拖下来,她坐到了?他腿上,脊背倚着沙发。
    闻之宴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完全圈住,他好像气?笑了?,“……方?慈,我不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捏着她下巴,眼眸凝着她,一字一句,“我不可能跟任何人订婚,你明白吗?”
    “……什么意思?”方?慈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不联姻吗?还?是?”
    闻之宴看了?她好一会?儿,偏头笑了?声,低声,“我他妈的,”他看向?她的眼睛,“……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是会?拿自己婚姻做商业交易的人吗?”
    “我怎么会?知道,”方?慈委屈大爆发,哭出声,“你从?没跟我说过这些。”
    闻之宴静了?静。
    他没资格怪她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他太想当然了?。
    自从?遇到她,联姻就不在他的选项里了?,接手家业现在也快五年了?,他那么拼命工作,当然是为了?反抗闻鹏厚,拿回自己的自主权。
    可这些对方?慈来说,也许是天方?夜谭。
    站在她的立场想一下,联姻也许是反抗不得的盖棺之木。
    闻之宴平静地看着她哭。
    眼睫那么一落,看到她在他身体两侧的那双腿,又徐徐上掀,看她整个人裹在他的衣服里。
    他嗓音低下来,“……怎么穿着这件衣服?我都好久没见着这件卫衣了?。”
    方?慈止了?哭声,别过脸不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因为这件衣服被我拿走?了?。”
    “嗯?”
    他手落下,顺着丝绸般的触感往上。
    方?慈做了?下心理建设,心一横,实话实说,“……我怕会?想你,所以?之前分手的时候——”
    话没说完,她脸蛋儿爆红。
    闻之宴哑声骂了?个脏字。
    她里面什么都没穿。
    方?慈急忙抓住他手臂,解释道,“我刚洗完澡,所以?……”
    唇被他堵住。
    他的手,在属于他的卫衣里为非作歹。
    “帮我解开。”
    他说。
    顺畅极了?。
    方?慈双臂手肘向?后撑着沙发垫,仰起下颌,眼睛紧闭着。
    闻之宴终于有余裕跟她算账,“所以?,这四?年,想我的时候,就会?穿这件衣服?”
    方?慈模模糊糊嗯了?声。
    “像今天这样穿?”
    他追问到底。
    方?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闻之宴也没有非要一个答案,“就这样,你今天是又打算逃跑?”
    她摇头,她从?来都不是想离开他,她只?是要离开这个环境。
    他声音哑得不像话,“就这点破事儿,张口?问我不就完了?吗?至于自己闷着受委屈?”
    方?慈反驳。
    虽断断续续,但有理有据,“我不想问,像是在逼你做选择,我不要。”
    她仅剩的自尊心,不容她问出这样的问题。
    “做选择……”闻之宴气?笑了?,“老子说过的话,你是一点儿没听进去,是吗。”
    惩罚一般,狠狠撞了?一下。
    方?慈终于张开眼,带着几分委屈地瞪他。
    闻之宴一手掌心摁着她后腰,一手掌心贴着她铺陈在沙发垫上的凌乱头发,高大的身材弓着,低磁的声线和他本人一同研磨着她,“……老子说没说过,只?要你要,我整个人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