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6号那天是周五。
一早, 闻之宴去上班时,方?慈还?睡着。
昨晚一切太美好,此?刻站在床边,边整理袖扣边看她, 他甚至有种新婚的错觉。
大概是在茶馆那番对话让她打开了?某种心结, 她昨晚特别主动。
回程车上明明已经昏昏欲睡, 到了?旧别墅主卧, 她却揪住他的领带,踮脚主动吻上来,把自己的一切往他掌心里送。
于是从?主卧门?口?纠缠到淋浴间, 再到床上。
火热、碰撞。
这么一想, 他26岁生日这天, 零点和二十四?点,一头一尾,都是在那里面渡过。
大概没有比这更完美的过法儿了?。
闻之宴低眸无声笑了?下,单膝跪在床单上, 手探进被窝, 扣着她的腰将她拖过来。
这动静儿方?慈都没醒。
直到吻落下,灰鸽绒毛般轻柔,她眼睛都没睁开, 下意识抬手抚摸他的头发。
颈上有冰凉的触感。
是他右手腕上的手链。
那点冰凉逐渐下滑,滑过真丝睡裙,停下。
两指并着, 骨节曲起, 有微微的鼓动。
方?慈轻哼了?声, 往后蹭着躲。
躲不开。
轻哼也变得更低更绵长。
闻之宴抬起左腕看了?眼表,时间不够, 但……
他衣冠楚楚,握住她侧腰让她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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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之后,方?慈先?是回了?趟国贸酒店,跟团队的人碰了?下进展。
抛开闻之宴不说,这份临时的两个月出差毕竟是她的项目,她要以?专业的水准和态度来面对团队,为hs提供法律指导,拿下最佳的报价。
下午回到森和公馆。
立刻被方?念念拉去收拾东西。
谭医生给方?念念报了?个康复班,班里成员都是心因性的失声患者,每周一次聚在一起进行发声练习。
为了?让家属也参与其中,规定了?每位患者至少携带两位家属。
方?慈和杨姝美都一同跟了?去。
场地是五环外一栋庄园型别墅。
练习形式有点类似欧美的戒酒互助小?组,所有人围在一起,在家属的帮助下,边比划边艰难发声,讲述自己的失声经过。
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发出近似人类语言的声音,那种场景,如果不是真实经历过,恐怕很难想象。
耳膜被这些声音鼓噪着,方?慈仰头看向?夜空。
隔着花房玻璃,夜空只?徒留一片朦胧的暗。
这处像是世界尽头。
就是这个时候,她手机震了?下。
「闻之宴:明天收拾东西搬过来」
方?慈几乎没有犹豫,回了?个好。
在这两个月的时限内,她想尽可能地与他相处。尤其在此?刻,在这像是世界尽头的地方?,她那股不顾一切迎向?他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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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这天下了?班之后,闻之宴直接去了?四?环边的两层红砖房。
老规矩了?,在生日宴头一晚,跟几个关系近的朋友喝喝酒。
他到的时候,展成亦已经先?喝上了?。
还?有几个叼着烟在打台球。
看到他上楼来,展成亦就笑着转头跟调酒师说,“诶,现在可以?给他调那杯「hanky panky」了?。”
调酒师立刻意会?,意味深长道,“哦,那位乖乖女?学?妹回来了??”
“可不么,”展成亦打趣,“闻少砸了?个两亿磅的并购项目,把那位方?小?姐弄回来了?。”说着摇摇头,“……我要是为了?感情这么乱搞公司的话,我老爸估计会?气?疯。”
闻之宴把大衣扔到衣架上,眼睛也没抬,嗤了?声,“你是最循规蹈矩的,即使展伯父给你这个权利,你也不会?这么乱搞。”
展成亦压着唇角点点头,“那确实,要是论野路子,你肯定是头名。”
调酒师把酒杯搁到吧台上,闻之宴跟其他几个人打了?招呼,而后在展成亦身边坐下。
手指虚虚拢着杯身,低眼看着那清透的酒液。
“话说,你是不是给方?小?姐喝过这款酒?”展成亦合理推测,“……要不然,也不可能她一走?,这款酒你都不喝了?。”
确实是喝过。
闻之宴想起了?以?前,他与她第一个吻,在众人喧闹的包厢隔壁,压在门?板上,酒液在唇舌间交换。
唇瓣相贴,那种战栗直到现在都很清晰。
明明是第一次,他却是循着本能,往深处探,探索她的身体她的灵魂。
想到这儿,闻之宴轻笑着摇摇头,“有点怪……”此?刻这么回想,他觉出一丝不对劲,“……我早知道她不是乖乖女?,可她从?前只?抽烟,酒却是一点儿不沾。”
有两次,她主动跟他说想喝酒。一次是被曲映秋赶出方?家,一次是和齐鸿远见了?面,下楼就哭了?。
都是受到了?巨大冲击的时候,神色间有种要放纵自己的自毁感。
展成亦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声,“……你啊,就是跟女?孩儿接触太少,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他曲指轻扣了?下桌面,“……我家那位,跟我在一起之前,有次在一个都是熟人的局上喝多了?,差点儿被那个楼跃,这个瘪三你记得吧?他把我家小?姜带到酒店去了?。”
闻之宴一顿,虚眯了?眼眸。
展成亦接着道,“趁着他洗澡的时候,小?姜给我打了?电话,正?巧我在附近,我赶到的时候,小?姜已经完全醉昏过去了?,姓楼那小?子正?在扒她的衣服。”他点了?根儿烟,觑了?眼闻之宴,“……体会?到了?吧?即便在都是熟人的局上,喝醉酒,对一个女?孩儿来说,也有很多未知的危险。”
他磕了?磕烟灰,“依我猜测,方?小?姐大概率是没有安全感。”说着他摇摇头,“圈里风气?如此?,方?家又是那个地位,她估计更战战兢兢,每个局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哪儿会?敢喝多啊。”
闻之宴一颗心往下沉。
他好像被视野盲区蒙蔽了?双眼。
他只?以?为,两人门?不当户不对,那么他排除万难走?到她身边便好了?,却从?没设身处地想过她的处境。
耳边展成亦还?在说,“我家也是慢慢爬起来的,所以?我更能感同身受,可你啊,闻大少爷,生来就是高高在上呼风唤雨,也不怪你,体会?不到,在这圈子底层是什么滋味儿。”
昨晚他让她去扇梁韵儿,她说自己没有资格,她说方?家、以?及这个圈子没有人尊重她。她哭着说,一旦回到这个圈子里,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紧接着,无数场景在脑中闪过。
在这一刹那,闻之宴突然明白了?,四?年前她要分手时说的“我要自由”,那所谓“自由”的含义——
这个纸醉金迷的圈子,对他来说,仅仅是让人厌恶,让他瞧不起;对她来说,却是一重又一重的枷锁。曲映秋、宋裕泽、规矩、联姻、 每一个局上他人肆无忌惮的打量和嘲讽……
不管是回到方?家,还?是出来面对圈里的人,她都是面临着生活的挤压和推搡。
怪不得她总是不快乐。
在京市,没有能让她真正?放松的地方?。
宋裕泽身为一个男性,又是那种下三路的性子,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里倒是如鱼得水,可方?慈,身为女?孩儿,天生存在的力量差和性掠夺的可能性,让她完全无法安然自处。
她又是那样一个高傲的性子,回家要被曲映秋辱骂,出来则要处处遭受异性带着性意味的眼光和下流玩笑,还?要遭受肖灵那类同性的欺负和脸色……
这一切,足以?把任何一个从?小?被扔到南方?老家的20岁女?孩儿压垮。
可是她拼尽了?全力,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到处参加比赛,获奖,进而获得留学?机会?,在没有家里人支持的情况下,背水一战,逃离了?这个地方?。
他却又把她弄了?回来。
让她再度面临齐鸿远和梁韵儿那帮人的颐指气?使和冷嘲热讽。
还?云淡风轻地问她为什么不去扇梁韵儿。
心脏被猛烈袭来的疼痛淹没。
闻之宴咬紧了?牙关,手撑着额角闭上眼。
他还?自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用十几个亿砸了?她和宋裕泽的联姻,让宋家不敢再对她摆脸色,此?刻设身处地一想,这对她的生活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完全无济于事。
展成亦拍拍他的肩,“……怎么了??”
闻之宴双手捂住脸,哑声说,“……我好像,一直以?来,太想当然了?。”
四?年前在夜店,她被众人打趣起哄要去亲宋裕泽,他还?岿然不动地,赌她会?选择自己,会?主动来到自己身边。
这时一想,即便她那时喝了?酒,可那也应该是鼓起了?巨大巨大的勇气?,才会?面无表情地来吻他。
她那时才20岁。
展成亦知道他的性子,野得很。独处时,估计过去和现在都没少欺负那位方?小?姐。
多年老友了?,他心里稍微一想便能明白:
这时候把闻大少爷拉下神坛,让他体会?了?一番人间疾苦,估计这会?儿他心里不好受。
展成亦宽慰他,“没事,她不还?在你身边么,不晚,你找时间跟她好好聊聊。”
今晚不在。
她陪着她姐姐去参加什么康复班了?。
这姐姐跟她那个妈一样都该死。
给她造成了?那么大的创伤,让她有家却似无家可归的孤儿。
闻之宴饮尽了?杯中酒,而后红着眼眶点了?根儿烟。
他摸出手机给方?慈发了?消息,让她明天搬到旧别墅来住。
后怕。
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他会?死的。
展成亦看了?他半晌,有意出言安慰,笑着道,“……方?慈一定很爱你,一点儿你的光环没沾上,还?两次,两次栽到你这儿。”
他曲指数,“你把她弄回来,还?没到一周吧?这么短短几天,她又跟你在一起了?。”
闻之宴闭眼轻摇了?摇头。
别人不会?懂的。
展成亦也不会?懂。
他与她之间,一旦正?面相遇,一切都慢不下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儿。
闻之宴脚踩着地面将吧台椅转了?个方?向?,脊背虚虚倚着吧台,手肘向?后搁在台面上。
他抽了?两根儿烟,期间一直低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展成亦手机震了?几下,是他未婚妻姜糖打来的电话。
大约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展成亦笑着回了?几句。
挂了?电话,他想起什么似的,“哦对,我听小?姜说,昨晚在tok,你给了?梁韵儿好大一通难堪?”
闻之宴懒洋洋嗯了?声,“……她扔了?方?慈的衣服,我让她捡起来,没别的。”
“听小?姜说,梁韵儿后来在包厢哭了?好长时间。”
闻之宴意兴阑珊,“跟我无关。”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梁韵儿好像一直觉得,她会?跟你订婚。”展成亦道,“昨晚,小?姜跟我说的,倒苦水一样,说梁韵儿仗着这件事,一直在她们小?姐妹的小?圈子里耍威风。”
听到这种说辞,闻之宴皱了?眉头。
他跟梁韵儿私下从?没有接触过,偶尔在各种局上碰到,他也从?没有过任何会?让她误会?的举动,从?来都是毫不留情面的避开。
她怎会?有如此?错觉?
这天,回旧别墅的路上,闻之宴给梁韵儿的哥哥梁修永打了?个电话,约他明天中午一起吃顿饭,让他带上梁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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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7号,周六这天上午,方?慈从?康复班回到森和公馆。
洪姐早已在地下停车场等候,帮她一起拿了?行李箱,把她送到方?家的公司,而后把她的行李箱送到了?旧别墅。
鼎盛的时候,方?家的公司大几百号人,租了?一整栋楼。
这几年分了?好几批缩减规模,现在,只?占了?这栋二十五层大厦其中的八层。
周末,公司只?有寥寥几个或值守或加班的员工。
总助引着叶骞北和方?慈去了?总经理办公室,业绩报告、财务报表、公司高层资料,一字型在桌面排开。
叶骞北翻翻资料,先?说,“下周,我推荐个财务总监过来,做一下交接,顺便把过往的账目都查一查清算清楚。”
方?慈点点头。
他接着道,“窟窿太多,现在引进投资也没用,下周一开会?宣布改革,然后直接一个一个约谈高层,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我今天回去就写企划书。”
总助辅佐曲映秋许多年了?,基本上对任何细节都很清楚,在她的帮助下,叶骞北和方?慈一一仔细梳理了?业绩报告中的增长点和拖后腿的项目。
转眼间就是中午。
叶骞北抬腕看表,笑说,“一起在附近吃顿饭吧?有个地方?,口?味一般,但环境比较好,适合聊天。”
方?慈没有拒绝的理由,还?有好多细节要跟他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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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清幽,有点儿像昨晚闻之宴带她去的地方?。
两人在包厢落座,侍者一盘一盘地上菜。
叶骞北给她倒了?杯水,“……你带了?司机吧?要不要喝点酒?”
方?慈摇了?摇头,“不喝了?吧。”
“平时也不喝吗?”
“……非常偶尔的时候,会?喝。”
到现在为止,其实也只?有三次。
叶骞北抬眼看了?她几秒,轻笑了?声,“……你确实,看起来不太像会?让自己醉酒的人,”他顿了?顿,“那种戒备感,很强。”
满眼的疏离和淡漠,拒人千里之外。
方?慈看他一眼,没接话。
叶骞北接着说,“今天好点,估计是跟我熟了?点的关系,第一次见你那天,在商场外面抽烟,感觉特别明显。”
明明是无月的夜,却像是有一层月色笼着她,明明就在几十厘米远的地方?站着,感觉却非常遥远。
遥远又脆弱。
他还?在继续这个话题。
方?慈淡淡笑了?笑,“……还?从?没人跟我这么说过。”
“那挺怪的,”叶骞北也笑了?,想到什么,补了?句,“……也许,你不是在所有人面前都这样?”
顺着他的话,方?慈第一个想起的,是闻之宴。
她在他面前,应该不是这样。
在「云轻」外初次相见,她就不觉得与他有隔膜,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在隔膜的那一端,只?有他,站在她这边。
她低着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桌上的餐巾。
碎发落到颊边,那张瓷白净透的脸,洁白的牙齿轻咬着下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骞北往后靠回椅背,觉得口?干,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她好像真的完全觉察不到自己的魅力,明明美得动人心魄,换个旁人,早仗着这幅美貌横行霸道了?,她却好似只?一味往内收,张起满身的刺,防备所有人。
有人会?攻破她的防线吗?
目前,在他的面前,这防线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方?慈猛然觉察到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目光带着侵略感,让她有点不适。
她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顶级的私房菜馆,洗手间里,每一个隔间都大得离谱,甚至洗手台也内置在隔间中。
方?慈将手放在水流之下,指根的灰鸽纹身愈来愈模糊了?。
当初偷偷去纹的时候,纹身师就说,手指上的纹身容易被磨灭,毕竟,人一天要洗那么多次手。
她还?是执意纹了?,因为她想让这灰鸽存在在她随时能看到的地方?,这样,好似自由也不会?有那么遥远。
隔壁砰得一声关门?响,而后有打电话的声音。
音量一点儿没收着,她听得一清二楚。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傲慢和喜悦。
“……闻少约了?我和我哥来吃饭诶,听我哥说,是要聊联姻的事……”
“……哼,他那天因为那个姓方?的跟我发火,完全没道理嘛……”
“嗯?生日宴?对是今晚啊……”
“!真的吗?!对哦,在宴会?上宣布这件事……哇,我怎么都没想到!”
毫无疑问,是梁韵儿的声音。
他是说过,今晚是他的生日宴。
方?慈一瞬间觉得眩晕,手撑着洗手台,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镜子里,她脸色惨白。
她拍了?拍脸,顺了?顺耳边的碎发,推开门?离开。
回到包厢,叶骞北立时察觉到她脸色的异常,皱眉问,“你不舒服吗?”
方?慈手撑着额角,虚弱地笑了?笑,“好像有一点。”
叶骞北以?为她大概是生理期突然造访,“我送你回去。”
方?慈没有拒绝。
她不想再打电话让洪姐来接。
下楼,坐到副驾驶。
叶骞北边发动汽车,边侧过脸问,“要回森和公馆?”
方?慈点点头。
车子驶上主路。
两旁写字楼高耸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深秋午后惨淡的日光。
方?慈愣愣看了?会?儿车窗外,改了?主意,“……能麻烦你调头吗?我要去拿点东西。”
旧别墅。
在地图上叫「云霄路8号」。
那条路很短,只?有这一处私宅。
云霄路。
果然是她登不上的云霄。
叶骞北的宾利飞驰没有开进院里,她一步一步从?雕花铁门?的大门?口?,沿着车道,走?到主屋门?廊前。
当年,她说分手时,闻之宴从?主屋追出来,冒着雨,跟着她走?到大门?口?。
那时她就觉得,这院子这么大,这条车道怎么会?这么短,短到她只?能与他一前一后走?那么一会?儿。
今天,她一个人走?,觉得这条车道依旧那么短。
短到,她来不及完全从?沉沦的思绪中抽离,短到,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体面地离开。
刚站定在门?廊前,就下雨了?。
惨淡的日光完全湮灭,天空被灰云笼罩。
洪姐大概是从?监控里看到她回来了?,擎着伞迎出来,“方?小?姐,快进来。”
“正?是换季的时候,淋雨容易感冒。”
细雨只?淋湿了?一点发梢,方?慈笑了?笑,“没事。”
洪姐感觉她脸色不对,“您生病了?吗?要不要叫医生来瞧瞧?”
“不用。”方?慈跟着她进了?主屋,“我上楼洗个澡睡一会?儿就好了?。”
“那行,二楼有热水,您记得自己倒来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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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行李箱,今天上午才由洪姐送过来,此?刻就立在更衣间里。
洪姐做事有分寸,没有得到她的准许不会?随意打开她的行李。
她去淋浴间冲了?个澡,觉得还?是祛不掉体内的寒气?,便慢吞吞在浴缸放满了?热水,而后进去泡着。
这栋老宅子,处处设计精巧。
浴缸手边就是一扇竖窗。她一边泡澡,一边眼望着不断被雨滴冲刷着的窗玻璃。
泡到皮肤几乎要起皱,她才起来。
裹着浴巾,去到更衣间收拾行李。
她必须要体面地离开。
断断不能等到他生日宴后,订婚消息满天飞的时候。
她早就知道的,也早就明白,四?年前是陈巧月,四?年后是梁韵儿。
联姻人选,自然是任闻家挑选。
也许是默契,他从?未与她提及过此?事。
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他都说是“游戏”,她也从?不追问。
任他再野性难驯,身为继承人,身为闻家掌权人,这也是他不得不背负的东西。
他爱她或者不爱她,其实都无关紧要。
她不能再被抛弃。
以?前是曲映秋、是方?念念,现在面对闻之宴,她断断不要自己再度落到一个被抛弃的狼狈结局。
她总是想与他平等相爱。
行李箱一角,是那件被压得皱巴巴的灰色卫衣。
属于闻之宴的这件卫衣,她随身携带了?四?年半。
她拿出来,放平更衣间角落里的熨衣架,一点一点将褶皱熨平。
最后穿一次吧。
她不能再继续带着了?。
她要还?给他,原样放到这栋旧别墅,这间更衣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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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之宴接到洪姐电话的时候,正?在去往闻家老宅的路上,简单听洪姐说了?几句,他立刻让乔叔掉头往旧别墅开。
他记得她的生理期不是这个时候。
她身子弱,估计是换季感冒。
给她发消息打电话,都没有回应。
他心里突生一丝不妙的预感。
迈巴赫62s在门?廊前停下,闻之宴没等乔叔擎着伞过来开车门?,便径直下了?车,冒雨进了?主屋。
主卧室灯光大亮,但静悄悄的。
他寻到更衣间,站在那门?口?,就看到方?慈跪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着行李箱。
她光着腿,身上只?一件卫衣。
那卫衣明显过分宽大,她挽了?袖子,下摆垂在大腿中央。
好像是他的衣服。
听到动静,方?慈转过头来,愣愣地仰头看他。
闻之宴皱眉上下将她看了?一遍,“……你在干什么?”
高大的身影,穿着长大衣,肩上有潮湿的痕迹。
他头发偏短,眉头这么一皱,显出几分慑人的凌厉。
“我……”方?慈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我在收拾东西……”
“不有家政吗,你做这些事干什么。”
闻之宴走?近了?几步,“起来,地上凉。”
方?慈没动。
闻之宴一秒钟都没有等,弯身将她抱起来。
他抱着她来到主卧的起居室,将她放在沙发里,拿了?条毯子给她,又返回身去二楼客厅水吧倒了?杯热水。
他回到她面前,“喝点热水。”
方?慈抱膝低着脑袋,不接,也不吭声。
闻之宴把水杯放到一边茶几上,在她面前,沙发前,分开双膝跪下来。
这样的姿.势,他的视线比她低一些,他抬手抚上她额头,“怎么了?宝贝?生病不舒服吗?”
方?慈摇头。
闻之宴掌心托起她下颌,“怎么都不看我?”
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开口?的语气?却很平稳,“……对不起,可以?由我宣告游戏结束吗?”
闻之宴又皱眉,眸色也沉了?几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他口?吻有些压不住的烦躁。
方?慈还?是摇头,“我不能等到你订婚了?再离开你。”
“什么订婚?”
“梁韵儿。”
她言简意赅,好像一丁点不愿多说。
闻之宴虚眯了?眼眸,呼吸平稳下来,“……她也这么跟你说了??”
“我偶尔听到的。”
“是个误会?,”闻之宴说,“梁修永对他妹妹胡说八道,导致她产生了?误会?,我今天中午约他们说清楚了?。”
方?慈愣了?愣,“哦,不是她?”
“不是。”
“那——”
方?慈话没说出来,被他扣着腰拖下来,她坐到了?他腿上,脊背倚着沙发。
闻之宴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完全圈住,他好像气?笑了?,“……方?慈,我不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捏着她下巴,眼眸凝着她,一字一句,“我不可能跟任何人订婚,你明白吗?”
“……什么意思?”方?慈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不联姻吗?还?是?”
闻之宴看了?她好一会?儿,偏头笑了?声,低声,“我他妈的,”他看向?她的眼睛,“……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是会?拿自己婚姻做商业交易的人吗?”
“我怎么会?知道,”方?慈委屈大爆发,哭出声,“你从?没跟我说过这些。”
闻之宴静了?静。
他没资格怪她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他太想当然了?。
自从?遇到她,联姻就不在他的选项里了?,接手家业现在也快五年了?,他那么拼命工作,当然是为了?反抗闻鹏厚,拿回自己的自主权。
可这些对方?慈来说,也许是天方?夜谭。
站在她的立场想一下,联姻也许是反抗不得的盖棺之木。
闻之宴平静地看着她哭。
眼睫那么一落,看到她在他身体两侧的那双腿,又徐徐上掀,看她整个人裹在他的衣服里。
他嗓音低下来,“……怎么穿着这件衣服?我都好久没见着这件卫衣了?。”
方?慈止了?哭声,别过脸不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因为这件衣服被我拿走?了?。”
“嗯?”
他手落下,顺着丝绸般的触感往上。
方?慈做了?下心理建设,心一横,实话实说,“……我怕会?想你,所以?之前分手的时候——”
话没说完,她脸蛋儿爆红。
闻之宴哑声骂了?个脏字。
她里面什么都没穿。
方?慈急忙抓住他手臂,解释道,“我刚洗完澡,所以?……”
唇被他堵住。
他的手,在属于他的卫衣里为非作歹。
“帮我解开。”
他说。
顺畅极了?。
方?慈双臂手肘向?后撑着沙发垫,仰起下颌,眼睛紧闭着。
闻之宴终于有余裕跟她算账,“所以?,这四?年,想我的时候,就会?穿这件衣服?”
方?慈模模糊糊嗯了?声。
“像今天这样穿?”
他追问到底。
方?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闻之宴也没有非要一个答案,“就这样,你今天是又打算逃跑?”
她摇头,她从?来都不是想离开他,她只?是要离开这个环境。
他声音哑得不像话,“就这点破事儿,张口?问我不就完了?吗?至于自己闷着受委屈?”
方?慈反驳。
虽断断续续,但有理有据,“我不想问,像是在逼你做选择,我不要。”
她仅剩的自尊心,不容她问出这样的问题。
“做选择……”闻之宴气?笑了?,“老子说过的话,你是一点儿没听进去,是吗。”
惩罚一般,狠狠撞了?一下。
方?慈终于张开眼,带着几分委屈地瞪他。
闻之宴一手掌心摁着她后腰,一手掌心贴着她铺陈在沙发垫上的凌乱头发,高大的身材弓着,低磁的声线和他本人一同研磨着她,“……老子说没说过,只?要你要,我整个人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