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暴君败给了小皇后 > 第65章
    这低哑的嗓音被山谷中猎猎风声卷裹, 很快四散在空旷雪地中。
    温夏的眼泪滴落在霍止舟脸颊,她?虽不记得?晕厥后的事, 可在闭上眼前,看?见了跳下山崖的霍止舟。
    他广袖黄袍迎风翻飞,义无反顾。
    温夏泣不成声。
    “别哭。”极轻的一声低笑响起,一只?手抚上温夏脸颊。
    温夏愣住,紧望着睁开眼的霍止舟,他忍着疼坐起身。
    温夏忙止了眼泪,慌张地检查他身上哪里有伤, 瞧见他掌心与手臂上皆是划痕。
    “我不疼。”
    霍止舟抬手欲擦温夏的眼泪,一只?沾血的手臂横在他们之?间。
    戚延跌跌撞撞起身,雪地里留下蜿蜒的血迹。
    他紧张地检查温夏, 问?她?哪里疼,可有哪里伤到。
    温夏抽出手摇头, 紧闭的红唇不愿与他再多交谈。
    戚延眸光黯然。
    虽然温夏没有说?身上何处有伤,也不愿与他讲话, 但他还是紧张地检查她?脑部,轻按住头顶被撞到的地方。
    “疼得?厉害吗?”
    温夏摇头。
    “可觉得?会眩晕,有没有不舒服想呕吐?”
    温夏抽出手:“你走吧,你看?到了,哪怕是跌落山崖他也会保护我,我不会再同你回?去的。”
    心脏里一片痛涩, 戚延痉挛地握住手掌。明明很想抱抱温夏, 可他掌心全是方才狠抓那些?丛枝时划破的血。温夏爱干净, 他今日已经连累她?一身狼狈了, 不愿再把脏血弄到她?衣衫上。
    他控制着想抱她?的手。
    目光冰冷扫过踉跄起身的霍止舟,戚延望向不远处那排草屋。
    他们身处这屋中的篱笆庭院内, 竟不知山峦之?下还有人家。
    戚延握住温夏手腕。
    温夏倒抽口气,唇齿逸出一声痛吟。
    戚延倏然松开手,才反应过来腕间有伤。
    他目中疼惜又懊悔:“你跟我来。”
    温夏握着手腕不愿再看?他,只?望向拖着腿站起身的霍止舟,她?忙去搀扶。
    “四哥哥,你腿受伤了?”
    “只?是崴了。”
    戚延冷冰冰睨着霍止舟,一双眸底只?有杀气。
    霍止舟也冷凝戚延一眼,目光从未如此狠戾。
    两道视线交汇,在冰冷雪地间卷裹起浓烈杀意。
    无声硝烟,殊死之?争。
    但彼此似乎都明白,当务之?急不是争夺。
    是如何在这山底先保护好温夏。
    戚延已率先挪开目光,只?对温夏道:“我先去看?看?那草屋。”
    今日恐怕只?能在此借宿。
    但戚延敲门未有人应,木门也未上锁。
    他推开门,灰尘卷裹着冷空气四散。
    这是一间连着灶房的饭厅,中间摆着四方桌,两条长凳,墙上有厨具、蓑衣等物。灶房以一堵泥墙隔开,屋主人有几分雅趣,这室内虽陋,但泥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能在此地还能挂上画来装饰的,想来不是普通猎户或者?农户。桌上还摆着几盘菜,那食物皆已腐化。
    戚延又检查了旁边两间厢房。
    一间房中置着书架,上头几卷书籍文?墨,只?有一方座椅。另一间房置着衣柜、床榻,屏风后隔着洗漱架,看?起来是个?讲究的主人。
    那床上被子都来不及叠,加上那餐桌上未收的菜,想来走得?十分匆忙。
    戚延走向温夏:“这里久无人住,应是安全,你先进来,我看?下你的伤。”
    他习惯性地来牵温夏,就像从前每一次这样牵她?时,她?都是安静温顺地跟在他身后。
    可这一次,温夏抽出手,被冻红的杏眼中依旧如冰雪清冷。
    深深的挫败感袭上戚延。
    他明白,如今不同了,温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做一个?顺从他的妻子。
    而他也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处处强迫她?。
    方才屋中对她?动怒,他已经深深后悔。
    松开手,戚延在前领路,等温夏慢吞吞跟上来。
    霍止舟也自后跟来,同温夏一起打量屋子与旁边两间房。
    戚延道:“你进去看?下可有哪里受伤,我在外边等你。”
    霍止舟也道:“别怕。”
    温夏深深看?他们一眼:“你们不能再起争执。”
    二人俱未作声,皆已背过身去,但都以沉默回?答着温夏。
    温夏关上房门。
    霍止舟环顾一圈庭院,往旁边两间房走去,也检查一番。灶房连着片后院,他想去后院看?一看?可有出路,但停在檐下冷睨一眼戚延,眸底含着无声的警告。
    戚延目光极冷,薄唇一言不发,一双深眸波澜不惊。
    霍止舟收回?视线,穿过灶房走去那后院。
    戚延立在檐下,手臂间的箭伤很痛,掌心也全是枝丛划破的伤口,那雪地里还印着些?血迹,都是他身上淌下的。
    此刻剧痛一阵阵袭来,他侧头检查臂间箭伤,剑眉因痛紧皱,却听身后吱呀的开门声。
    温夏紧捏着狐裘衣襟,只?瞧见他而未见霍止舟,面?颊有些?犹豫和焦急。
    “我四哥呢?”
    戚延本不愿回?答这话,可温夏一双眼盈娇含泪,把担忧写在脸上,好像不听到一句他没动手就不罢休。
    戚延深吸口气,嗓音深沉:“去探路了。”
    “为何这么快,检查好了?”
    温夏紧拢狐裘:“那铜镜……算了,我应该无事。”
    戚延已向房中探去一眼,迈步进去,玄衫擦过温夏银白的狐裘,他唯恐弄脏了她?,几乎是侧身紧贴着门壁进屋。
    找到铜镜,戚延拿到院中一块磨刀石旁。
    这镜子久无人用,已经照不清人。
    但井中水面?上已经结了冰,戚延打不上来水。他握了把雪,想以内力化开,可如今内力早已散尽,短时间内根本恢复不了几成。
    戚延只?能用掌心温度化开雪,受伤的手心又流出血来,钻心刻骨的疼。
    …
    温夏远远立在门中,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遥望戚延,她?有些?怨恨,有些?快意,可更多的是想放下,不愿再去牵扯从前过往。
    眼前戚延弓起挺拔脊梁在冰天雪地里打磨铜镜的姿态,很难让人将他与从前那张狂恣意的君王当成一个?人。
    他的动作瞧着既生涩,又有一种练武之?人天生的娴熟。
    戚延停顿了片刻,换了一只?手。
    温夏这才想起他臂间有伤,她?张唇想说?不用了,可望着这皑皑雪地,想起失明之?前也是这样一望无际的纯白天地。
    她?失明的时候,他明明就没有担心过她?,她?又为何要担心他。
    温夏背过身,回?到屋中,找到一方粗巾擦拭沾灰的槐木方凳。
    戚延把铜镜送过来,他习惯性地踏进房门,想起如今温夏的退避,微微抿唇,一时停在了门口。
    “我进来给你放上,铜镜沉,你拿不动。”
    温夏侧过脸颊。
    戚延放下铜镜离开,带上房门,守在屋外。
    须臾后,温夏打开房门。
    戚延正要问?她?身上可有受伤,她?往庭中张望,已先问?:“我四哥还没回?来吗?”
    戚延沉沉提了口气,强行命令自己不要再动怒,嗓音无比冷静:“夏夏,你可有受伤?”
    “我无事。”
    戚延剑眉下一双深眸中庆幸几分,按着被箭射伤的手臂:“你帮我看?一下伤口?”
    他想说?,他也会疼,她?为什么抱着别人心疼落泪,她?能不能想一想他,他才是她?的丈夫。
    “盛皇右手未伤,不能自己看??”
    霍止舟冰冷的声音传来,他也从正厅走来,手上捧着些?冬枣,还特?意洗过,果皮上沾着干净的水珠。
    戚延不悦地眯起眼眸。
    “四哥哥,你去哪了?”
    “去看?一看?路。”霍止舟面?色凝重:“这是个?死胡同,我虽没有再往前探,但前处应该是断崖,燕国?多此地貌,短期内恐怕没有路。”
    他淡瞥一眼戚延:“恐怕得?在此地困多日,等候我的人找来。”
    戚延音色冷淡:“前处是断崖,那屋中书籍文?墨从何而来?附近可有湖泊?”
    他在质疑霍止舟的话。
    霍止舟不欲与戚延交谈,但也会回?答他这些?疑惑。
    “此处应该是以前隐士所居,这里紧邻的婪州有过一次地震,恐怕才改了此处地貌,断了以前的路。”
    戚延也想亲自去探一番路,但却不放心温夏一个?人在这里。
    她?黛眉揽忧,经受不住风雪的脸娇红一片,双唇也失了往日莹润。
    戚延与霍止舟几乎异口同声:“你睡此间。”
    温夏看?了眼他们二人。
    霍止舟:“你就住这间,委屈几日,等我的人来了便能出去了。”
    戚延自当不喜他后面?半句,但也同温夏道:“你先休息一番。”
    说?罢,戚延要往左走,霍止舟要往右去,二人挡住彼此的路,一时都冷睨对方。
    “让开,我找干柴。”
    “我找火折。”
    彼此幽幽睨一眼对方,都各自去忙自己的。
    他们都最先想着给温夏升一堆火取暖再说?。
    两道修长的身影皆已消失在左右,温夏黛眉拢上深深的忧愁,紧捏狐裘,对眼下的状态自然担忧。
    她?根本不希望他们俩碰到一起。
    一个?是盛国?,一个?是燕国?,素来的对立,即便如今休战也不是以友国?盟约休战。
    她?更不愿这二人任何一方在此事中危及生命。
    不然,她?不成了祸水了吗?
    浑身骨头散了架般,温夏疲惫得?只?想躺下。
    可桌面?都是灰尘,那床单被褥上也不干净,屋子里没有地毯,甚至是黄泥地,连块干净地砖也没有,裙摆拖着,都是污渍。
    温夏浑身难受,却也知道不能计较。
    从这么高的山崖跌下来,她?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解下狐裘,温夏却连衣服挂在何处都找不出一个?干净的地方,叹了口气,放到了床榻上。
    轻轻提起裙摆,温夏起身去井旁想打水,一时望见旁边雪地上一滩鲜红的血迹。
    她?怔了神,自然知道旁边又长又深的鞋印是戚延的。
    可如今她?不会再去关心他了。
    她?只?有对他越冷漠,他才会明白她?心意知难而退。
    “夏夏?”
    霍止舟的声音急切传来。
    温夏紧握着井上的麻绳与木桶,无措地回?过头。
    霍止舟朝她?冲来,戚延也放下了手中干柴,箭步冲向她?。
    “你做什么?”
    到底是练过功的人,戚延率先冲到温夏身前,焦急将她?牵到身后,警惕地望着那深深水井。
    “掉下去怎么办!”
    温夏幽幽地看?他:“我打水。”
    她?无措地抬眼,望向霍止舟:“我想把屋子收拾一下,可是它们……”
    它们根本不听话呜呜。
    那麻绳就跟铁丝一样,死死扒拉在木桩上,又没有热水浇一浇,她?连怎么解下那被冰凝固的麻绳都不知道。方才撑在井上,估计才吓坏了他们。
    霍止舟将她?揽到身后,以身躯隔开戚延:“回?房间,我来。”
    戚延也顾不得?恼羞霍止舟的行径,只?对温夏道:“你的屋子我来收拾,回?去吧。”
    温夏被迫回?到了房中,心中尽是愧意。
    好在她?找出了干净的棉被,虽然陈年积压的味道很不好闻,但总算比床榻上的干净。
    她?没做过这些?事,哪怕只?是换下被褥也做得?极慢。
    灶房中,戚延劈了柴,霍止舟将柴点燃,烧着一锅白雪。
    冰冷通风的灶房一点点燃出暖意,可两道视线之?间却拔剑弩张,气氛寒到极致。
    戚延薄唇中逸出冰冷的字句:“燕帝不想燕国?生灵涂炭,最好守好规矩。”
    霍止舟迎着戚延视线,不甘示弱。
    “那盛皇可以放马过来,我装疯卖傻忍辱多年,早已不惧任何。甘愿倾举国?之?力,亦要护我心爱之?人。”
    “她?是我妻子!”
    霍止舟冷声:“你跟她?结过发吗,你跟她?拜过天地吗?我尊重夏夏自己的选择,盛皇若真心爱她?,也当尊她?选不选你。”
    戚延紧握袖中拳头,冷望眼前挑衅的英俊面?孔,恨不得?以武力与眼前仇人决战。
    忆起霍止舟亲吻他的妻子,戚延深眸越发冷戾。
    望着锅中热气腾升的白雾,为了温夏,他终于还是在这一刻忍下了。痉挛地松开疼痛的手掌,冷冰冰地往锅里再加一桶雪。
    霍止舟将烧好的炭火提到温夏房中。
    戚延将干净的热水端到温夏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