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变动让大阿哥很是绝望。
    他不明白, 为何在他每次以为,自己能打倒太子,胜利在望之际, 现实却总是给了他一锤又一锤的重锤,将他打回原地, 之前的种种努力仿佛就是一个笑话似的。
    太子当了三十年的太子, 他何尝不也是追赶了太子三十多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 当他面对皇阿玛对太子毫不掩饰的偏心, 他也曾想过,要不就这样一位安分守己的皇子算了。
    但每回他心灰意冷的时候,皇阿玛又总是给他一丝希望, 然后在不甘和野心的驱使下,他就跟一只面前吊着萝卜的驴一样, 被近在矩尺的希望不停地赶着, 赶着他不停往前走。
    直到现在,他与太子已经是一个不是你死, 就是我活的关系。
    所以这夺嫡之路,他不敢放弃,也不能放弃,因为一旦太子继位, 他和他的党羽势必会被太子清理门户。
    可谁又能告诉他,他都已将近不惑之年了, 还看到太子倒台的哪一天吗?
    大阿哥失魂落魄地走出乾清宫的大门,在准备下阶梯之时,恰巧太子朝他迎面走来。
    太子一身明黄色的长褂, 就连马褂上都绣着五爪金龙纹。
    这是皇帝独有的龙纹, 按规矩, 太子和王爷只能用四爪龙纹,但康熙却是恩准太子与他用着同一种纹龙,就连日常回复内务府,宫里主子的各处份例调配时,他也只称呼自己和太子还有太后,为这紫禁城的主子,而其余的皇子妃嫔,那都是一笔带过。
    当大阿哥看到太子那张得意的面孔之时,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忍不住开口:“太子留步。”
    太子的脚步一顿,然后转身挑眉道:“怎么?有事?”
    听到太子这漫不经心的语气,大阿哥怒目而视,也不管这是不是乾清宫门口,直接问道:“你究竟向皇阿玛进言了什么?”
    按照皇阿玛的脾气,即便是发现了那些官员从各案里获利,也断断不会将他的人几乎都处罚了个遍,所以肯定是太子私底下跟皇阿玛说了什么,这才让皇阿玛重罚了他的人。
    听着大阿哥的质问,太子先是一怔,随后脸色露出恍然的笑容,淡然道:“孤的动向,大哥不一向是最清楚的吗?”
    大阿哥神情一怔,是啊,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命人盯着太子,可太子除了日常上朝,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毓庆殿,听说有一段时间,太子还整日借酒消愁呢。
    也正因为堂堂太子居然被他挫败到借酒消愁的地步,所以他才觉得自己离太子再进了一步,觉得只要他一步步获得满朝文武的支持,让皇阿玛看到他才是众望所归的皇子。
    那么废除太子,而转立他为太子,便指日可待。
    可他不明白转瞬之间,他和太子之间的局势便发生了大逆转?
    见大阿哥陷入了茫然之中,太子像是大发慈悲,提醒道:“大哥啊,孤这哪有什么进言呢?这只是父亲疼爱自己的孩子罢了。”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皇阿玛看到大阿哥能把他一手栽培的太子逼到这般地步,这是何等厉害的手段?
    倘若皇阿玛任由大阿哥和他的党羽斗倒他这个太子。那么下一步呢?会不会对上的就是皇阿玛这个天子了?
    所以皇阿玛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他已经坐在太子这个位置三十年了,没人比他更了解,一位精明强干的皇子,给皇帝带来的是何等的忌惮。
    所以啊,大阿哥跟他比揣测皇阿玛的心思,还是嫩了点。
    可大阿哥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听到太子这么说,积攒在心底多年的委屈与愤怒,在这一刻都涌现了上来。
    什么叫父亲疼爱自己的孩子?那他呢?难道他就不是皇阿玛的儿子吗?难道在皇阿玛眼中只有保成这个嫡子,才是他的儿子吗?
    那是不是只有太子没了?皇阿玛才能看到其他儿子的存在?
    大阿哥的心里顿时萌生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想法。
    ...
    自进入深秋后,天气也渐渐转凉,蒹葭阁院落的那颗银杏树也挂上了金黄色,而树根底下,也全是掉落的金晃晃的树叶,远远看去,就像是为大地铺上了一层黄金似的。
    这些树叶,都是亦嫣特地让人留下的,为的就是能让深秋的蒹葭阁里能有点亮色。
    这不在入秋了以后,她就喜欢带着姝姝在这里躺着晒太阳,一边晒一边给孩子讲故事。
    这也是亦嫣的一点点小癖好,因为感觉在这种唯美的环境下,讲故事特别有意境,甚至有种置身于仙境感觉。
    亦嫣讲得是一些中国的神话故事,但也不知姝姝小朋友有没有听懂,只是那双水汪汪清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你看,仿佛她的世界里,就只有你一人似的。
    特别她的眼睛几乎是按照亦嫣的眼睛长的,犹如一湾清泉,望着人的时候真是恨不得将星星捧在她面前。
    以前亦嫣虽知道自己这双眼眸最是能蛊惑人,但却不知杀伤力那么大,难怪她撒娇起来,胤禛什么都会依她。
    亦嫣从婴儿椅抱起姝姝,往她粉嫩嫩的脸颊狠狠地亲了一口,一边亲一边深深地闻着姝姝身上的奶香味。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女儿的原因,她总觉得姝姝身上的味道香香软软的,特别好闻,每天都会狠狠地吸上一番这才罢休。
    很多次吸娃,她都被胤禛撞了个正着,虽然胤禛没说什么,但她却是能从胤禛眼中看出一丝无语。
    亦嫣才不管呢,她生的娃她不吸,难道吸别的孩子去啊?而且姝姝也喜欢啊,每回吸她,她都以为自己是在跟她玩,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不过怕女儿笑岔气,亦嫣也不敢这样逗着女儿太久就停下来,最后再亲了一口:“宝宝,叫一声额娘听听。”
    如今姝姝已长到十个月,已经到了会喊人的阶段,但她最多喊得却是哥哥。
    大概是哥哥这个音词比较好念,比阿玛和额娘好发音,还有就是姝姝太多哥哥了,个个都挣着要抱她玩。
    没办法,如今府上也就姝姝这么一位新生儿,又是所有小辈唯一的妹妹,所以在姝姝五六个月的时候,弘曜就忍不住抱着姝姝去给弘晖和弘昀看。
    但说起这个她就来气。
    当初弘曜将孩子抱去前院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直接霸道地让奶娘抱上姝姝跟他去前院。
    宫人来向汇报姝姝不见了的时候,她吓得腿都要软了?
    恰好胤禛那时从外面回来,他听了她的哭诉,立马动用了府上的所有人手,将整个四贝勒府搜了遍,几乎是到了掘地三尺的地步,就差没把四贝勒府翻了过来了。
    可谁都没有想到,孩子居然是被弘曜抱去了弘晖那里。
    这气得亦嫣去后罩房的竹林里折了一根竹鞭,然后破天荒抽了这个兔崽子一顿,一边打一边问他还敢不敢不通知大人一声,就抱走了妹妹。
    这要不是胤禛拦着,她不抽个几十鞭,给弘曜一个教训,她都不会放下竹鞭。
    也不怪她那么生气,这要是弘曜把孩子抱去了池塘边,或者假山上,出了什么意外,那将会成为所有人一生的痛。
    弘曜也是第一次见亦嫣动那么大的火,吓得他一边抱着亦嫣的腿,一边痛哭流涕说自己错了,说以后再也不会随便将妹妹抱走了。
    所以这鞭子一半抽到弘曜的屁股上,一半抽到亦嫣的小腿上,打的时候不觉得疼,过后觉得自己小腿火辣辣的疼,
    这下好了,打在儿身痛在母心,不再是意象的疼,而是实实在在的疼了。
    不过比起自己,她还更担心弘曜的伤势,但当时她还在气头上,也拉不下脸面去给儿子搽药,就托了胤禛去。
    毕竟父母对孩子心灵抚慰,是那些宫人做不到的。
    但是到晚上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趁着孩子熟睡之际,和胤禛去后罩房看看弘曜的伤势。
    而当她看到弘曜大腿上的红印时,她还是止不住心疼地掉眼泪。
    当时的胤禛那是傍晚安慰教育完弘曜,晚上还得安慰自责的她。
    “额...娘。”姝姝磕磕绊绊的声音,将亦嫣从回忆中唤醒。
    亦嫣回神后,立马惊喜地欸了一声,然后亲了一口脸颊:“姝姝,真乖。”
    说完又忍不住吸起娃来,引得姝姝又发出一阵咯咯笑声。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阵阴影笼罩在亦嫣母女的头顶上,但正在兴头上的亦嫣却是毫无察觉,直到有人发出一阵清脆的轻咳声。
    “爷?”亦嫣惊喜抬头,果然迎上的是胤禛棱角分明的下颚。
    姝姝也望向胤禛,含糊不清道:“阿...玛。”
    见两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都望着自己,胤禛心情也跟着明快了起来。
    亦嫣抱着孩子起身:“爷,您今儿怎么那么早就忙完了?”
    以往胤禛不都是在行云堂忙到晚膳时分,才过来蒹葭阁吗?
    胤禛眼眸含笑道:“近日户部没多少差事处理了,所以回府后就直接过来了。”
    虽说皇阿玛仍然留八阿哥在户部当差,导致他不能掌握整个户部,但经过上次,户部里很多人已经看透了八阿哥的本质,现在几乎都向他倒戈了。
    这多人好办事,自然不会向之前那般,他派下的任务总是推三阻四的。
    而且只要户部多数人和他一条心,那么八阿哥在户部便形同虚设,相信很快户部掌控权又会回到他手上。
    想到这里,胤禛心情很好地从亦嫣手上接过女儿,问亦嫣:“弘曜呢?”
    说着便凑近亲了一口女儿脸颊,然后亲昵地用鼻尖蹭着女儿脸,引发姝姝小盆友阵阵发笑。
    亦嫣答道:“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说着,她神情一顿,随后神色古怪道:“爷,您没发现您现在有什么变化吗?”
    胤禛逗女儿的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亦嫣:“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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