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发出, 久久未得到?回应,奚澜誉站在落地窗前,一手抄兜, 一手捏着手机, 短促地笑一声。
猜到?宁枝脸皮薄,大抵不会再有消息进来。
奚澜誉将手机随意搁至桌角, 指尖屈起?,在桌面点了下。
张屹恰于此时推门进来, “奚总,会议快开始了。”
奚澜誉闻言,起?身, 整了整衣襟, 见张屹依旧站在原地, 神情几?近欲言又止,他?睨了眼, “还有事?”
张屹犹豫片刻,回,“……奚总,董事长也来了。”
奚跃霆每次过来都没什么好事,张屹身为奚澜誉的助理, 自然对他?颇有微词。
因而这汇报的态度也透着几?分微妙。
然奚澜誉听了这话, 面上毫无波澜,一丝多余的情绪也无,他?只淡淡应了声,步履未停。
张屹无声叹口气, 跟在身后。
他?只是助理,自然不够格知晓他?们父子间这微妙的关?系, 但隐约不解,怎么会有父亲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
分明,分明奚总已做得足够好,不会有人比他?更好。
接下来的这场会议,因为奚跃霆的加入,果然便进行地不太愉快。
结束后,奚澜誉下颌线紧绷,去一旁的茶室煮茶。
水雾弥漫,茶香氤氲中,那门被轻轻扣了一下。
奚澜誉沉声,“一会再?来。”
话落,门依旧被推开。
奚澜誉一手夹烟,微蹙眉,不耐地抬眼望去。
淡白烟雾中,宁枝那张脸生动极了,眉眼一弯,噙着笑,“奚总不会要赶我走,这么无情?”
奚澜誉戴一副半边金丝眼镜,瞧过来的眸子黑沉沉的,但绝非冷漠,而像幽寂海面卷起?的一簇浪,一闪而过的惊诧。
他?顿了下,眼眸微眯,一开口便带点烟嗓,“张屹找你来的?”
宁枝倚在门口,将包放下,见过奚澜誉情难自禁的一面,宁枝并不会再?怕他?这浑身的低气压,反而又笑了笑,故意撒娇,“我就不能?自己?想来吗?”
猜到?奚澜誉大约是那种严于御下的个性,她想了想,补充,“真的跟他?没关?系,你可别乱迁怒人家,我看他?本来就挺怕你的了……”
奚澜誉听罢,那神色缓和几?分,他?将烟一掐,拽了下领带,伸手捞过宁枝的腕,略使了些力气,往内一带,她便被他?抱坐至腿上。
奚澜誉似乎尤其喜欢这样抱她,有一种无言的亲密感。
宁枝顺势两手勾住他?脖颈,这位置十分方便奚澜誉,他?微偏头,在宁枝脸颊亲了亲,嗓音很低,“今天不忙?”
宁枝点头“嗯”了声。
她还计较着奚澜誉方才那反应,盯紧他?眼眸,力图不放过任何微表情,“……不想我来?”
奚澜誉指尖捏捏她的脸,方才煮过茶,靠近时,便送来一阵清幽的茶香。
宁枝听到?他?磁沉嗓音,慢条斯理解释,“怎么可能?。”
宁枝:“那为什么……”
奚澜誉挑下眉,挺倨傲地解释,“我的助理,一出事,就找我老婆救场,像什么话。”
宁枝眨下眼。
她过来是巧合,但张助找她救场倒是真的。
她在电梯间听张屹提了两嘴,说是奚澜誉今儿心情不大好,连他?都触好几?次霉头,他?试探着问,宁小姐一会可不可以稍微……
稍微什么,宁枝想,大约是让她哄哄奚澜誉?
毕竟老板板着张脸,他?们这些下属日?子也会不大好过。
宁枝不问为什么,奚澜誉想说的事情自然会说,但若是不想说的,她就算问了大抵也没用。
他?这人实在太自傲,从不肯像有些男人那般,用伤疤换取女人的同情与爱怜,更是别扭地不愿对她轻易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
宁枝伸手,勾勾他?领带,她是真有心哄他?,那指尖游走,意有所指地在上面打圈,“奚澜誉,你觉不觉得,这里很适合接吻啊?”
茶室内仅他?们二?人,晚霞从那扇大开的窗钻进来,暖澄的光铺就,室内莫名带点缠绵的意味。
惹得人不觉有股冲动。
初冬的风有些凉,但不知是这里近乎恒温,还是两人靠在一起?,宁枝倒是感觉不到?冷。
反而有些微微的燥意。
她低头,看一眼奚澜誉微动的喉结,不自觉吞咽,口有些渴,宁枝下意识伸手去够奚澜誉面前那茶盏,却?在碰到?那瞬间,手腕被忽的按住,茶水随之晃了一晃。
奚澜誉另只手附在她后脑,用力下压,带几?分灼热的呼吸落在宁枝唇畔。
他?在这种事上一向懂得怜香惜玉,初始为照顾她的感受,哪怕神情凶狠,但那动作却?总带几?分克制。
然而今日?却?不然,宁枝觉得自己?被深深禁锢在他?怀中,他?那掌从手腕移至腰侧,掐得她软肉发疼,连呼吸都透着股艰涩的微苦。
是他?刚刚饮过的茶味。
比寻常的都要更苦一些。
宁枝微怔,然而这只是一瞬,片刻后,她便无暇思考,只难-耐地紧紧攀着他?的肩。
她今天穿一套紧身毛衣裙,中间以暗扣相?连,然奚澜誉不知怎的发现?其中诀窍,指尖轻轻挑了下。
那带着凉意的风钻进来的瞬间,宁枝愈加抱紧他?,不由瑟缩,后背抵上冰冷茶桌,宁枝仰起?脆弱脖领,余光内瞥见那依旧冒着热气的茶壶,她呼吸一顿,近乎是在瞬间品出几?分大俗即大雅的荒诞感。
在这样的雅室行世上顶俗之事……
宁枝咬下唇,奚澜誉是不在意,可她却?觉得羞耻得要命。
宁枝不由搡一下身前,不太重?的力道,但足以使他?暂时停下。
奚澜誉尚未摘眼镜,一般若不到?那种时刻,他?似乎更喜欢一边描摹,一边仔细欣赏,那纯白山茶绽放的瞬间。
近乎是一种恶劣的习性。
带几?分漫不经心,但又能?从那微动的眼眸中品出迷恋的意味。
宁枝避开他?那近乎炙热的视线,小声,“不行……这里以后不是还要招待别人……”
她承认,方才那主动,有刻意勾引的成分。
但宁枝忽略后果,她主动将自己?送入狼口,却?未曾预料撩-拨恶狼的代价。
如今,她即将自食其果。
室内气氛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妙的属于成年人之间的心照不宣。
奚澜誉低低笑一声,抱着宁枝向外走。
他?故意在那办公?桌前停留,意味深长看一眼。
宁枝更慌了,她以为奚澜誉是想换个更刺-激-的地方。
她挣扎着要下来,奚澜誉低笑声,掌下不轻不重?拍了下,嗓音有点哑,他?看向她,眼眸危险,似笑非笑,“枝枝,你该不会以为,我这只有茶室吧。”
……
当然不只有茶室,奚总这里什么都有,甚至还齐全?到?备着那玩意。
宁枝在他?拿出来的那瞬间,便恍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究竟谁才是狩猎的那一个。
一小时后,宁枝看眼皱皱床单,红着脸慢吞吞套裙子,那些绯色记忆未褪,她脸颊在夕阳的映衬下便格外有种娇羞感。
奚澜誉没忍住,又撑着手臂捞过她想亲。
宁枝都有点ptsd了,她赶紧挡住,小脸尚且没什么威慑力地板着,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干得要命,她空咽一下,“……你别,离我远点。”
奚澜誉笑一声,“为什么?”
宁枝瞪他?,虽没说话,但那意思明晃晃写着:你还有脸问我。
奚澜誉好像格外喜欢她这炸毛的小模样,唇角稍勾,硬是钳住他?的手,要凑过来亲她的脸,他?那动作温柔,然而附在宁枝耳侧的话却?是丝毫不加遮掩的浪荡,别气了,不就是没听你的,折腾地久一点吗。
宁枝套裙子的手一顿,脸颊红得更透了。然后奚澜誉却?还不准备放过她,他?看着她那因猛烈过后尚有些红肿的眼眸,笑一声,毫无脸皮地袒露心声,上回你又不肯……
宁枝紧急回身捂他?的嘴。
奚澜誉笑了声,配合闭嘴,只是那眼神却?依旧慢条斯理地,像餍足后蛰伏的豹。
宁枝警惕看他?一眼,将手放开,手伸到?后面去系暗扣,奚澜誉自然而然地俯身接过这项工作。
他?做事一向有始有终,谁解谁系,原则到?位。
被他?指尖拂过的地方微微发着烫。
宁枝抿唇,无意识蜷缩着,攥紧那方才用过的枕头一角,她小声,尚且紧绷,“就这一次,下不为例的。”
奚澜誉不太诚心地“嗯”一声。
有一就有二?,下次还敢。
宁枝瞧着他?心情似乎确实好上许多,她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比起?问张屹,宁枝还是更愿意奚澜誉亲口告诉她。
奚澜誉听了,神情没什么波动,只轻推着宁枝起?身,两人一道向外走,待行至停车场,坐进车内,沉默良久的奚澜誉才开口,嗓音有些磁沉,“枝枝,过段时间,我大概得去趟欧洲。”
宁枝搭在膝上的手微微紧了紧,“……为什么?”她顿一下,偏头看向奚澜誉,“这么突然?”
奚澜誉手肘屈起?,撑在窗沿,看着有种与车窗外夜色融为一体的缄默。
他?拿下眼镜,深深闭眼,揉了下眉心,嗓音淡漠,“奚跃霆给我找了点麻烦。”
宁枝一瞬想说,何必在意他?,你又不欠他?什么。
可当她从那淡漠的嗓音中听出几?分疲惫时,她指间扣了下掌心,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毕竟是一条人命。
毕竟在他?年少时,所有人的指责都是朝向他?的。
宁枝深深呼出一口气,北城起?薄雾,车辆行驶在迷途,窗外风景倒退,她突然觉得看不到?方向。
可那看不到?方向的又何止她一个。
宁枝伸手去握紧奚澜誉,他?指尖覆一层湿润,是方才清洗时尚未蒸发掉的,她俯身亲了亲,索性头一偏,枕在他?身上。
那寂静的车内,一瞬飘来的清冽雪松香,让她不由去想,或许他?并非不知,只是跨不过……这近乎无解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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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附医旁的咖啡馆,宁枝推开门,环顾四?周,找到?那大剌剌坐在最显眼位置的卫浮了,她加快脚步朝他?走过去,“抱歉,临时有点事,来迟了。”
卫浮了大气摆手,“没事没事,不过嫂子,你今天找我是……”
宁枝两手交叠,搭在桌上,她坐正,认真看向对面的人,语气郑重?,“听满满说,你跟奚澜誉是从小就认识的,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些他?小时候的事情?”
今天分明是个好天气,卫浮了却?不知怎的,莫名望出几?分阴霾的意味。
他?神情下意识一顿,因为知道宁枝在问什么,所以他?的语气才格外沉重?。
奚澜誉的沉默寡言是天生,但那冰冷淡漠地不像个正常人,却?绝对是后天促就的。
奚跃霆与陈岚因当年将他?领回家,予以最严苛的教育,那态度,其实俨然是将他?当继承人在培养。
因而虽苦,但奚澜誉脑袋聪明,倒也应付自如。
然而上天总爱开玩笑,在他?们二?人终于真心在奚澜誉身上投入几?分爱护时,陈岚因竟然怀孕了。
半路来的便宜儿子哪里会有亲儿子重?要。
再?加上两人老来得子,近乎将孩子宠得跟什么似的。
奚澜誉此刻的身份便极度微妙起?来,他?们在培养他?的间隙,不停给他?灌输,若他?们以后去了,这弟弟便是他?的责任的思想。
简而言之,就是这孩子太金贵,以后也不用会什么,横竖有奚澜誉这个样样出色的大哥挡在前面。
没人知道奚澜誉心里究竟乐不乐意,但在外人看来,他?虽成日?冷脸,但对那弟弟却?是真没话说。
可上天再?一次开玩笑,意外发生,这微妙的平衡也被彻底打破了。
陈岚因接受不了打击,一腔悲恸转为愤怒,尚在读初中的奚澜誉便理所应当成为她发怒的承受者?。
谁让他?倒霉,谁让在场的只有他?。
这件事不知从谁的嘴里传出,甚至连学校里都闹得人尽皆知。
人性之恶,向来不分年龄。
甚至因年纪小,成熟三观尚未形成,那恶意来得反而更猛烈些。
奚澜誉被孤立,被针对,被人背后嚼舌根,说他?是杀人凶手。
卫浮了抿一口咖啡,语气是难得的正经严肃,“那时候我跟他?关?系还不大好,虽然我们俩是同桌吧,但你知道,他?这人根本不稀的搭理我,要不是为抄他?点作业,我也不高兴天天跟他?后面。”
“后来我有一次吧,看见人间往他?抽屉里塞那些恶心的玩意,就没什么毒,但乍一摸到?真的慎得慌,我特瞧不上这些下作手段,当即扔了书,跟人干了一架。”
“后来我俩一起?被孤立,但奚澜誉这人吧,虽然冷冰冰的,但他?其实什么都懂,从那之后,这小子就开始主动借我抄作业了,我俩关?系从那就开始好起?来了,毕竟难兄难弟嘛。”
在那之后,奚澜誉也跟人打过一架。
他?这人动手狠,专挑那不见伤的地方下手。
估计是压抑太久,将人打得一个月都没敢来上学。
其实老师懂得这些,陈岚因也懂得,但在那人的家长跑来学校要个说法时,他?们还是照旧将矛头对准了奚澜誉。
只字不提那人之前做的,只抓着奚澜誉的错。
雪花落下的时候,每一片雪都不无辜。
因为他?向来不屑替自己?申冤,所以不会哭的孩子当然没奶吃,奚澜誉被陈岚因扔到?山里一个多月,美名其曰管教他?,实则是为什么,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无法恨自己?,所以只能?恨这个被她带回的外来人。
宁枝指尖发颤,“是哪里的山?”
卫浮了:“就郊区,那鬼地方,我还去过一次,除了风景不错,真是鸟不拉屎,我在那住了一晚,差点没给我吓出个好歹来,我都不知道奚澜誉是怎么熬过来的。”
宁枝忽然意识到?,为什么他?们上次过去,她临走时发现?不远处有个房子,想过去,却?被奚澜誉三言两语挑开了。
宁枝深深吸气,他?分明让她拥抱他?的灵魂,却?从不愿袒露他?自己?的伤口。
宁枝有些艰涩地问,“……之后呢?”
她太想知道,奚澜誉避重?就轻,不肯告诉她的那些年少岁月,他?都发生了什么。
“之后……”卫浮了看了眼外面那天,却?仿佛回到?多年前那个下雨的夜晚,他?这样好脾气的人陷入回忆,也难得现?出几?分薄怒,“之后,陈阿姨去世,其实这事大概也就我一个外人知道了。那天真是机缘巧合,我当时大概猜到?一点他?家里的情况,但我又不好说什么,再?说,我一个男的成天缠着另一个男的,也挺怪的。”
“不过偶遇就不算了,那时候我正好在医院拔牙,忽然见到?奚澜誉出现?在走廊,我想去跟他?打个招呼来着,结果他?走太快,我到?的时候他?已经进了病房,我寻思他?大概是去看陈阿姨吧,毕竟听说她生病还挺严重?的,结果才靠近,我就从门缝里看到?……”
卫浮了有点说不下去,他?呼出一口气,“我看到?陈阿姨揪着他?的衣领,她那时候特别瘦,最后那表情看着恐怖得要命,我觉得都不能?用狰狞来形容,她那眼神怨毒地我回去都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宁枝嗓音很轻,像那雨天起?的雾,“……还有吗?”
卫浮了说:“没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但是后来我才知道,那天陈阿姨去世。而她去世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不停地问奚澜誉,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他?……”
“我当时就不明白,她怎么能?这样,她自己?难道不清楚那真的是场意外吗,早就定过性的啊……”
卫浮了说完,深深劝说自己?,死?者?为大,死?者?为大……
宁枝却?突然觉得呼吸不过来了,她耳膜嗡嗡响,心里,嗓子眼堵得不行。
回去的路上,她脑海中不停盘旋着卫浮了后来说的话。
“奚澜誉这人其实特有责任感,你看他?现?在对北辰就知道,他?当年只是没说,但这不代表他?不自责啊,陈阿姨怎么能?……她怎么能?说那种话呢……”
“她那是要逼死?他?啊……”
“要是别人,在这种压力下,恐怕早就已经承受不住自杀了吧。”
……
信息量有点大,太多太多宁枝不知道的事情。
她整个人都好像麻木,连那推门的动作都是机械的。
进去后,她怔怔的,连背后的门都忘了关?。
客厅里开着灯,有地暖,但宁枝似乎感觉不到?,她沐浴在那光里,只觉得黑,觉得冷,眼前发晕,牙关?发颤。
直到?陷入熟悉的怀抱,宁枝才终于慢慢地找回一点意识。
她紧紧圈住奚澜誉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深深嗅一口,环抱在他?身后的指尖必须用力,更用力地嵌入肉中,她才能?压抑自己?流泪的冲动。
不想再?扒一遍他?的不堪,不想令他?更苦闷,所以不能?,不能?言语。
奚澜誉似觉得诧异,他?身体僵了下,但很快将她抱紧,他?伸手顺着她的发,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安抚的姿态。
“怎么了?”他?柔声问。
宁枝摇头,轻轻地摇头。
只要想到?卫浮了跟她说的那些,宁枝便控制不住地身体发抖,她紧紧咬着牙关?,好叫奚澜誉不要看出来。
——要是别人,在这种压力下,恐怕早就已经承受不住自杀了吧。
——其实奚叔叔就是见不得他?幸福,也见不得他?过得好,他?原来想让奚澜誉结婚的对象,就是小时候带头孤立他?的那女生,真恶毒。
——他?就是要他?永远活在愧疚里,永远别见着光。
——他?们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在经历什么吧,他?们只是为自己?的愧疚编造出了一个无辜的凶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遇见奚澜誉之前,宁枝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爱上某个人,因他?心疼,为他?落泪。
可是在遇见奚澜誉之后,宁枝亦不敢设想,倘若自己?的人生没有他?的可能?性。
因为知道拥有的滋味,所以便格外害怕失去。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足够令她感到?绝望。
宁枝迫切地要为奚澜誉做一些什么,哪怕徒劳无功,哪怕无功而返,都可以。
只要让她去,她必须要去做。
如果不做点什么,如果假装不知,如果就这样单方面地接受他?对她的好,宁枝想,自己?大约会心疼地疯掉。
爱一个人,就像奚澜誉心疼她在钱家所遭受的那些一样。
她也一样心疼,奚澜誉少年时的这些经历。
她也同样地为他?生气,为他?气愤。
宁枝吸了吸鼻子,努力深呼吸,克制自己?深深起?伏的情绪。
她仰头,踮起?脚尖,怀抱他?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唇上被人轻轻碰了下。
奚澜誉俯身,主动配合她这献吻。
并未深入,浅尝辄止的一下。
宁枝退开稍许,她记得,奚澜誉说过,何姨是他?小时候的阿姨。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试一试。
宁枝看着奚澜誉,她知道他?在等她开口,她够过去亲亲他?,轻声说,“我今天午睡,梦见上次何姨的那株山茶树了,我们去看看它有没有开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