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宁枝洗过澡,躲在卫生间里吹头发。
依稀记得?,当初奚澜誉给她这间房子时, 宁枝觉得?两个房间刚好, 非常满意。
可是今晚,宁枝突然觉得?这设计一点都不人性化。
家里只有两间房, 这意味着,外婆住掉一间, 那她跟奚澜誉就只能一起住另一间。
关键是,因为没有多余的房间,连等外婆睡了?再偷偷换间房的可能性都被?抹杀。
宁枝抓了?抓头发, 陷入沉思?。
两人如今的进?度说?快是挺快, 但说?慢其实也是慢的, 奚澜誉始终顾及她的感受,一直都没有进?行下一步。
当然这也有他们不住一起, 紧急时刻可以刹车的缘故。
然而现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宁枝心里还真有点?没底。
她头发其实早已干透,吹风机换冷风,呼呼吹着定型。
这样持续的时间太久,宁枝浑身热量流失, 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忽然, 浴室门上传来几声轻扣,磨砂玻璃门外笼罩一层高大的阴影。
奚澜誉出声,嗓音低沉,含着点?笑, “枝枝,你准备今晚住里面??”
宁枝正在出神?, 被?奚澜誉那声音吓了?一跳,她手上吹风机差点?没拿稳,插线脱落,风声骤停。
宁枝看了?眼手里挂着的吹风机,抿下唇,有点?无?语。
太不争气了?,怎么就掉了?呢。
现在插回去,好像又显得?有点?太刻意,想了?想,宁枝还是打开上头柜子,不情不愿地把吹风机塞进?去。
考虑到一会儿奚澜誉还得?用?,宁枝简单收拾了?一下台面?。
待这一切弄完,宁枝随手看了?眼手机,瞳孔微张。
天哪,她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在这里面?磨蹭了?一个多小时。
怪不得?奚澜誉没坐住。
宁枝有些尴尬地拢了?下头发,走过去将门拉开。
门外,奚澜誉两腿交叠,懒懒散散地倚在门框边,见到宁枝,他挑下眉,轻飘飘眺来一眼,“终于?舍得?出来了??”
自己占用?的时间确实有些久。
但宁枝理不直气倒是挺壮,毕竟今天这境况纯属是因他而起。
宁枝看着奚澜誉,丝毫不惧,那声音里甚至含了?点?挑衅,“嫌慢的话,你可以回北江湾洗。”
说?到北江湾,宁枝就来气,她当时那样暗示他,结果?奚澜誉丝毫没领悟。
没领悟就算了?,他竟然还主动配合外婆。
宁枝默默腹诽,要不是他,她至于?在里面?躲那么久吗?
宁枝背靠沙发扶手,讲这话时需微微抬头才能同他对视。
她目光不闪不躲,迎面?对上。
奚澜誉半点?没生气,反倒揉揉她的头,意味不明笑了?声。
宁枝微微皱眉,拿不准他究竟在想什么。
她往后靠了?靠。
下一瞬,奚澜誉忽然俯身,他一手撑在宁枝身侧,一手落至她腰后。
近乎将她环抱的姿势。
宁枝被?那扑面?而来的清冽气息淹没,她下意识跟往常一样闭上眼睛,眼睫因紧张而微微颤动。
片刻,预想中?的吻并未落下,反倒是奚澜誉抵在她耳畔,轻笑了?声。
这样近的距离,宁枝近乎能感到他胸腔的震动。
但宁枝此刻毫无?心悸的感觉,她只知?道,有种名为恼怒的情绪在她的心头萦绕……
奚澜誉并未亲她,只是从她身后捞了?一会儿要穿的睡衣。
他似笑非笑看她一眼,而后“啪”一声将浴室门施施然关上。
宁枝呼出一口气,深深闭眼。
她敢肯定,奚澜誉一定是故意的!
……
这间房是宁枝从前住的,她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宁枝找了?本?书,坐在那飘窗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
但不知?是浴室内水声时急时缓,还是她心里又乱又紧张,宁枝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她索性将书搁至一旁,倾身拉开纱帘,看向窗外。
这间房子地势不错,高层,视野开阔,宁枝方一望过去,便撞见那浓重的夜色。
如今的北城,鲜少能看到星星,黑沉天幕仅一弯上弦月。
宁枝鬼使?神?差拿出手机放大,对着那月拍了?一张。
她垂眸编辑半晌,附上上次在山间拍的那轮月,一道发了?条朋友圈。
「吱吱:请大家看月亮/[月亮][月亮][月亮]」
刚发完,屋内响了?声。
奚澜誉一边擦头发一边推开浴室门出来。
他穿一身简单的纯棉深灰家居服,这是宁枝搬走前为了?做戏特意补买的,没想到竟然还有用?上的一天。
这料子其实很普通,好像是哪个快时尚品牌的打折款。
但不知?为什么,只要是奚澜誉穿,便能给?人一种贵不可言的感觉。
宁枝手机“嗡”了?声,她没看,随手扣在了?窗台上。
她是那种八百年不发朋友圈的风格,每次发,都会有些以前的同学借机叙旧。
各种意图的都有。
有让她买自己公司理财的,还有让她买保险的,更离谱的是,宁枝还曾遇见过几个拐弯抹角让她给?份子钱的。
哦,对了?。
还有个莫名其妙找她借钱的。
宁枝挺不理解,大家上学的时候看着都还挺正常的,也不知?道怎么了?,毕了?业,渐渐长大,有些人好像就活成了?让人避之不及的模样。
因为这原因,宁枝后面?就不怎么会真情实感地跟同学叙旧了?。
奚澜誉看了?眼她那小动作,微微挑眉,“在做什么?”
宁枝摇头,“没什么,不是要紧的。”
奚澜誉倒也没再问,长腿一跨,略微屈膝,肩背后仰,懒散后靠在床上朝宁枝招手,“过来。”
他浑身有种刚刚沐浴过的清爽,是宁枝常用?的柑橘香,糅合他身上一贯的雪松调,闻起来有种木质辛辣的质感。
宁枝坐在飘窗上,两腿自然下垂,她没过去,看了?眼奚澜誉,小声提议,“我有个建议,你想不想听??”
奚澜誉挑下眉,估计是知?道宁枝要讲什么,他笑了?声,“说?吧。”
宁枝见状,火速下来,她拉开橱门,指了?指顶上塞着的几床被?子,扭头问:“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住一起有点?太快了?,你看要不……
宁枝站在原地,朝奚澜誉眨了?下眼睛。
要不,你今晚屈尊一下,睡地上?
奚澜誉垂眸挽了?挽袖口,他那目光在宁枝面?上停留一霎,就在宁枝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奚澜誉竟微微颔首,“可以。”
宁枝心中?一喜,踩上床就准备去捞被?子。
然而——
奚澜誉还有下半句话,“不过我想外婆不会答应。”
奚澜誉说?完,下颌微抬,指了?指房门,示意宁枝宁湘兰可能在外面?。
宁枝有点?不大信,“不可能吧?”
奚澜誉看他一眼,两腿交叠,往后一仰,捞过床头宁枝没看完的那本?书。
他没再说?话,但这副爱信不信的模样莫名让宁枝信服。
她伸出去的手默默往回缩,站在床边,有点?犹豫。
片刻,宁枝小声跟奚澜誉讲条件,“那你保证,你不会做别的事情。”
奚澜誉唇角稍勾,微微侧身,看向她,“比如?”
具体的宁枝哪说?得?出口,她深吸一口气,眉头皱了?皱,“反正,你知?道的。”
话刚说?完,奚澜誉忽然扔了?书倾身而来,他捞过宁枝的腰,直接把她抱坐到床上。
宁枝本?就紧张,现在这么一弄,她没忍住叫了?声。
念及这屋里不只她们两个人,宁枝捂住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门外。
暂时好像没什么动静。
宁枝呼出一口气,转身。
在那转过来的瞬间,奚澜誉一手捧住她的脸,俯身,另一手揽着她的腰,抵在她唇边的嗓音低沉而蛊惑,“宝贝,晚安吻。”
……
不知?过了?多久,奚澜誉忽然伸手揿灭了?床头的开关,室内仅一盏小夜灯柔柔散发着光线。
宁枝在脑袋昏沉的同时,忽然意识到,外婆说?的不错。
其实奚澜誉这样的身份,他就算恋爱,也大可以依旧高高在上。
但是他从未这样,他愿意为她下厨,时刻记得?她怕黑,在每一个生活琐碎的瞬间,他都不曾回避过。
他好像……真的在慢慢成为有温度的人。
宁枝心里有一瞬间的动容。
因为这动容,她在黑暗中?,主动伸手勾住奚澜誉的脖颈,但这无?疑是在燃烧的柴中?再加一把烈火。
奚澜誉的吻渐渐变了?味道。
许是夜色弥漫,又许是氛围恰好,室内那纱帘被?风吹动,像春水吹动的湖面?般,晃动出微微的涟漪。
某一个瞬间。
宁枝觉得?自己变成风,变成雨,变成天边晃动的云,下一瞬,又变成小提琴的琴弦,变成钢琴的琴键,或者,也可以是被?泼墨的宣纸,被?翻动的书页.....
无?论是一个,还是两个......
无?论是什么......
都不如此刻……
奚澜誉的吻一向很有技巧,他一边吻她,一边探过来,捏她的后颈,缓缓抚摸……
他指尖微凉,带着点?沐浴婚过后的湿润,挑起她的下颌,一下又一下地吻上去。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像春风化雨,又像盛夏初歇,间或蜻蜓点?水,又或辗转流连……
室内涌动着莫名柔和的情愫,有一种微不可察的暗涌,在黑暗里慢慢滋生……
宁枝轻而细地呢喃了?一声。
心沉沉坠下去,又缓缓在凉凉的指间,慢慢升腾……
他亲吻她的方式温柔到不像话,宁枝很快感觉自己变得?好软,像那溪涧流动的活水。
气息有些微的乱……两个人都是……
似乎,每一次的接吻,奚澜誉都会让宁枝体会到不一样的东西。
宁枝的声音在私下里其实很软,此刻犹甚,像羽毛似的,直往人心上拂,有些微微的痒意。
室内窗帘大开,月光从窗外涌入,将两人的身影都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是那种格外亲密的,更上一层亲昵的“拥抱”。
宁枝不自觉吞咽口水,她脖颈往后仰,嘴唇微张,快要哭出来的瞬间,奚澜誉又俯身吻她。
轻轻柔柔的。
像猎人终于?尝到一点?甜头,不吝给?予无?限的温柔与宽容。
宁枝浑身没力气,脑袋昏昏沉沉,她又气又羞,抬手便往奚澜誉脸上挠。
奚澜誉笑了?声,捉住她的腕,沉沉往下按,嗓音喑哑而滚烫,“枝枝,抓这里。”
他低低笑,“脸花了?不好看。”
……
“混蛋。”
片刻,宁枝细到近乎失语的嗓子里骂出一声。
奚澜誉按住她的手,“嗯。”
宁枝哭唧唧,“你明明答应我……”
“抱歉,”奚澜誉吻掉她眼角溢出的泪水,“我没有同意。”
失/控,还是失/控。
宁枝觉得?自己都要疯掉了?。
不知?在哪个瞬间,明月高悬,奚澜誉抱紧她,沉沉叹出一声,“我才是要疯了?……”
-
第二天一早,昨晚记忆回笼,宁枝早饭都没吃,又顾及外婆在场,她没甩开奚澜誉,只沉默跟在他身后,迅速回到北江湾。
一路上,宁枝一句话都不肯讲。
其实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难堪,算了?,也不是难堪,就是不堪回首,非常羞耻,不好意思?得?要命。
宁枝一进?屋,甩开包就想跑上楼。
奚澜誉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
他从后面?抱住她,将脑袋埋进?宁枝肩窝。
他一开口,尾音上扬,便知?他今天心情好得?不得?了?。
奚澜誉尾音上扬,“枝枝,还害羞?”
他像昨天那样碰了?碰她。
挺故意的一下。
宁枝几乎跳起来,她下意识抖了?下,两手交叉,放在身前,“你别碰我。”
奚澜誉碰碰她的脸,意味不明笑了?声,“怎么了?,昨天明明很喜欢……”
不说?还好,这一提,宁枝简直要跳脚。
她转过身,脸颊微红,狠狠谴责奚澜誉,“我哪有,明明是你……”
她顿了?一下,语气非常不满,“你们男人说?的话,根本?不可信,之前答应得?好好的,一到……那时候……简直一个字都不记得?。”
奚澜誉挑下眉,脖颈侧了?侧,给?她看上面?那一道道的抓痕。
他看着宁枝,略微垂眸,含混着笑意,“宝贝,你怎么倒打一耙,明明我才是受害者。”
宁枝淡定得?撇开视线,假装没看到。
要不是他不听?她的,没有及时停止,她会这样吗。
宁枝记得?清清楚楚,她明明都带了?哭腔,也还是没有用?。
宁枝再次肯定,某些时候的奚澜誉,真的是霸道得?要命。
但记得?是一码事,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宁枝摆出一副喝断片的态度,揣着明白装糊涂,佯装惊讶,“又不是我弄的,你给?我看干嘛?”
闻言,奚澜誉忽然凑近,捉了?她的手腕,递到宁枝面?前。
她指甲有些长,挠人格外方便。
奚澜誉笑问,“真不是?再想想?”
宁枝目光不觉躲了?下,底气微微不足,“说?了?不是……”
奚澜誉俯身,唇角上挑,附在她耳边,“不是枝枝弄的?”他顿了?下,微微偏头,看向她的眼睛,轻笑声,“难道是小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