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这么说的?”姜洪生那边明显坐不住了——
    会特别优待林永宽,根本是看在他是爷爷留在内地仅剩不多的堂侄孙,可要是那个叫林时樱的女孩子说的,林永宽非但不是老爷子的亲人,根本还是仇人,那不是意?味着,他不但不是孝敬老爷子,甚至还帮了当初害了老爷子的人?
    又想到一点:
    “那个女孩子有没有说,她奶奶和姑奶奶分别叫什么名字?”
    “说了,奶奶李慧茹,姑奶奶是林明秀……”
    “还真能对得?上。”姜洪生已经开?始咬牙——
    老爷子在世?时确实说过,他的原配妻子就是叫李慧茹,还有个胞姐,名叫林明秀……
    “您的意?思是,林时樱,真有可能是老爷子的亲孙女,我的,堂妹?”姜静怡说着,嗓子眼都有些发紧。
    “我这就让人订最快一班飞机票……另外你再跑一趟,看能不能让那女孩,让她爸爸也去一趟中都……真是他们忙,没时间,也没事儿,我到中都再想办法……”
    要挂电话时,又嘱咐了一句:
    “让人看好林永宽……”
    这么说时,语气明显就有些发冷——
    会对林永宽另眼相看,完全是为了老爷子。要真是林永宽家里长辈当初做过那样丧心病狂的事,即便林永宽彼时年纪还小,他也一定会这一家加倍偿还。
    放下电话,姜静怡再次硬着头皮给时樱拨了过去——
    总觉得?这么着一再打?扰林时樱,实在是有些太不礼貌了。可真是不打?扰的话,她怕是到晚上也别想入睡了。
    再次接到姜静怡的电话,时樱也觉察到事情不对劲——
    这位姜小姐,是不是有些太热心了?
    毕竟不过帮个忙,好像也不用做到这个程度啊。
    虽然心有疑虑,却也明白,人家是为自?家好,自?然也就不可能拒绝。
    想了想,又回到房间,拿了张他们的全家福——
    全家福还是林明秀在那会儿照的,毕竟爸爸出生那会儿,爷爷就去了南洋,真是找着了人,开?口说什么是人家儿孙,人家一面都没见过,可不见得?就会承认。
    之所以会拿着这张全家福,当然也是因为时樱猜测,姜静怡八成手里已经有了可靠的消息。
    依旧是之前的那个茶楼,时樱过去时,姜静怡仍然是已经到了。
    瞧见时樱上来,姜静怡无疑就有些激动,直接从座位上下来,朝着时樱迎了过去:
    “林小姐……”
    顿了顿又道?:
    “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子,她可是早就想有个姐妹了。虽然目前还没有十分的把握,姜静怡心目中已经不自?主的把时樱当成姐妹了。
    “当然可以。”时樱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坐下后直接把手里的照片递过去:
    “姜小姐这么急着找我过来,是不是有我爷爷的消息了?不瞒你说,爷爷当时走的时候,并不知道?我爸爸的存在,再加上当时正?是战乱,奶奶又是走投无路,也根本没有什么信物……不过只要爷爷见到我奶奶本人,肯定会认出来的……”
    “这是我们和姑奶奶团聚后,照的全家福,真是姜小姐有机会见到我爷爷,不妨转交给他……其他人他不认识,我奶奶和姑奶奶,想来他应该还能认……”
    话还没有说完呢,就瞧见一直冷静自?持的姜静怡拿着照片,眼泪就“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时樱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拿出随身带的手绢递给姜静怡,明显就有些手足无措:
    “姜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了?”
    可明明自?己也没说什么啊。
    不想她不开?口还好,这么一说,姜静怡眼泪竟是越发止不住,红着眼睛死死盯着照片上的时国安:
    “没有……我只是,想,想我爷爷了……”
    也不用其他信物了,就这张照片就足以说明一切。天知道?骤然瞧见照片的那一刻,她还以为爷爷其实没有走,而是又变年轻后,回到她生活中了呢。
    也顿时明白,为什么时樱口中的姑奶奶只见了时国安一面,立马就认定那就是自?己的亲侄子,实在是时国安根本长得?和年轻时候的爷爷一模一样。
    要说那里有区别,也就是爷爷更威严些,照片中的人神情更和煦,更像是私下里对着他们这些儿孙时那个无比慈爱的爷爷……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你爷爷的名字,就叫,林牧城?”这下换时樱目瞪口呆了——
    这到底是时什么神展开??
    姜静怡不是姓姜吗,怎么她的爷爷倒是姓林?
    “爷爷不是我的亲爷爷……”姜静怡好容易平静下来,擦干眼泪,把曾经过往跟时樱叙述了一遍,“……我亲爷爷叫姜北辰,曾经和爷爷是莫逆之交,两人不但私下交好,还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因为被仇人暗算,我亲爷爷死于非命。那之后,爷爷就负担起照顾我奶奶和爸爸还有叔叔的责任……”
    说着,站起身,朝着时樱深深鞠了一躬,神情又是难过又是歉疚:
    “……爷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当初姜北辰临死的时候,把妻儿以及全副身家,全都托付给了林牧城。葬了姜北辰后,林牧城就收了姜北辰的两个儿子做义子,并终其一生,践行诺言,护佑了姜北辰的妻儿周全。
    “……在南洋站稳脚跟后,爷爷不止一次支付重金,托人打?听家人的消息,最后却被告知,李奶奶已经不在了……”
    只爷爷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些年来其实竟是一直被误导,而李奶奶当初也不是殉情而亡,根本是因为被坏人害的。
    偏偏坏人竟然还不知足,竟然想趁着爷爷不在了,继续趴在林家身上吸血。
    这也就是意?外和妹妹相遇,不但他们一家怕还真会被林永宽给蒙在鼓里,把仇人当成亲人一样供着。
    这下换时樱彻底傻眼了——
    之前怀疑林永宽不对劲,才会故意?接近姜静怡,怎么也没有想到,猜测竟然成真了。
    “对了,这件事我爸也知道?了,他已经让人买最快速度的飞机过来……”
    “我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能不能给伯父打?个电话,让他有时间的话尽快过来中都这边一趟?”
    这么说着又有些忐忑——
    这么多年不联系,也不知道?伯父他们是不是还无法原谅爷爷或者他们这些儿孙。
    毕竟在爷爷护着他们一家时,本来最该被护着的李奶奶和伯父,却在悲惨生活中挣扎。
    看时樱不说话,赶紧又加了一句:
    “要是伯父不愿意?过来,也没关系,我爸说他会想法过去见伯父……”
    会让时国安过来中都这边,主要也是急于见面的意?思。
    “不是……”时樱也终于回神,赶紧摇头,“不是,我爸还不知道?……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行,”姜静怡本来想要跟时樱一起的,转念一想,酒店里可还有林永宽那个定时炸弹呢,既然已经确定了时樱说的是真的,那林永宽那里也不必再留什么情分。
    回去酒店后,跟姜洪生通了气,就直接以“诈骗”的名义报了警——
    别看相认也不过一年左右,林家花费在林永宽身上的钱可也至少?有十好几?万了。
    这样巨大的数额,林永宽即便不在牢里蹲一辈子,可也别想太快出来。
    结果她那边刚打?完电话,好容易收拾好情绪的林永宽竟然还敢过去房间里找她,极力劝她离开?中都,口口声声时樱背后的能量太大,又说什么中都这边又有多少?黑幕,真是再留下来,说不定他和姜静怡都有性命之忧。
    这要是不知道?真相,说不定姜静怡还真会被他忽悠了。毕竟她对中夏这边了解并不多,过来这里本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不行了立马就准备打?道?回府;再者就是为了爷爷,也不可能看着他留在中夏的亲人会面临什么危险。
    眼下已经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一切,怎么会看不出来?林永宽这样,分明是做贼心虚,却还因为无穷的贪念,想要继续趴在林氏身上吸血。
    “行。”姜静怡点了点头,“这样你先去会收拾行李,我这边也把该处理的事情给处理了,处理完,就马上离开?。”
    自?然会有人离开?,不过不是她,而是他林永宽这个渣渣。
    林永宽明显信以为真——
    只要能隔开?时家和南洋那边,他就不担心会露馅。毕竟林牧城已经死了,姜洪生虽然是林氏董事长,却对中夏这边的情况根本一无所知,只要离开?了中都,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结果正?收拾东西呢,警察就过来敲门了——
    诈骗竟然诈骗到了国际友人身上,更甚者还是那么巨大的数额,这可算是一件大案了。
    林永宽开?门前,还以为是姜静怡收拾好东西,过来喊他一起离开?呢,等瞧见是警察,吓得?站都站不稳了。
    又瞧见冷冷站在那里抱着胳膊看着他的姜静怡,怎么还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肯定是知道?什么了。
    却还不死心,冲着姜静怡不住哀求:
    “静怡,静怡,你别被骗了,他们在说谎……”
    反正?林牧城已经死了,林牧城不出面,就是姜洪生也不敢说那个时国安就是真的。
    结果一直到被铐上后带到警车上,姜静怡都没跟他废话一个字——
    不得?不说遗传是个好东西,就冲着时伯父那张脸,这件事就根本没有一点儿出错的可能。
    时樱那边也给时国安拨过去了电话。
    之前找回亲姑姑就已经够让人意?外了,结果现在竟然又冒出来个亲爹,时国安简直就觉得?和放什么大电影似的。
    又听时樱转述说,之前处处和他们作对的林永宽竟然打?着亲人的旗号,跑去林氏那边不知道?沾了多少?便宜,时国安才算回过神来——
    即便对亲爹感情真的有限,可也不能这么着让仇人为所欲为。
    时国安当下就答应,会尽快买火车票过去。
    又特意?回了趟家,跟老太太说了这个事。
    李慧茹知道?后也是呆愣了半晌,却也只能感慨造化弄人——
    还以为林牧城早就没了呢,却不知道?竟然是去年病故的。又想到当初明秀姐姐临死时还念叨着,可以去地下和弟弟团聚了,结果其实两人根本都在人世?,却是天南地北之下,到死都没能见上一面……
    时宗义听说这个,明显也有些不好受。
    好在老太太是个通达的,说不难过是假的,却也没有让自?己太过被那样痛苦的情绪左右,只嘱咐时国安,让他去中都,毕竟人家既然找过来了,以后处的怎么样先不说,现在该见还是要见的。
    还嘱咐时国安,不要心怀怨恨,毕竟那样的年代?,谁也不想会发生这样的事。
    至于她,就不过去中都那里了。
    等时国安离开?后,老太太和时宗义握着手,又落了好几?眼泪。
    因为当天没有买着火车票,再加上厂子里事情也特别多,时国安就决定第二天再去中都。
    那边姜静怡也从时樱口中得?到了确切消息,索性去了时樱他们家一起等着。
    结果先过来的不是时国安,而是从南洋赶过来的姜洪生。
    虽然说中都这边,林氏就一个影业公?司,而且是还没有正?式铺开?,就一个摊子的那种,南洋那里,林氏则正?经算得?上是庞然大物。
    姜洪生这么快赶过来,足见确实是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去赶飞机的,想要认为兄弟的迫切也可想而知。
    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姜静怡的叔叔,本名姜墨岩,后来改姓林的林墨岩。
    看林墨岩的年龄,明显也就顶多二三十岁。事实上不拘时林墨岩还是姜洪生,两人长得?都是一等一的好的,而且两人明显都更多的遗传了母亲的特征,站在一起,颇为相像。
    和姜洪生大集团董事长自?带的威严气势不同?,林墨岩无疑就是那种典型家里被宠大的小儿子。
    瞧着格外阳光,也格外俊朗。交谈中得?知,林墨岩对经商并无兴趣,倒是对医学很是痴迷。因为家里有姜洪生这个长子支撑门面,林牧城倒也没有过多的干涉他的生活。
    也因此林墨岩一直活得?无忧无虑,别看年纪轻轻,却正?经在国际医学界也闯出了一些名气。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在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医术,面对生死时竟也无力回天,没办法挽留视若生父的林牧城离去的脚步时,林墨岩好险没直接崩溃,这一年多来,一直陷在这种情绪里走不出来——
    姜北辰去世?时,林墨岩还在襁褓之中,或者对于姜洪生而言,还有着残存的生父的那点模糊的记忆,对林墨岩来说,林牧城就是他唯一的父亲了。
    姜洪生会特意?叫上弟弟,也是因为这个。只希望找到另一位兄弟后,能帮着小弟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走出来。
    两人进院子时,林墨岩依旧是很颓废并且百无聊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瞧见挂在客厅里的时樱他们家的全家福后——
    客厅里的全家福和拿给姜静怡看得?那张又不同?,里面也就他们一家四?口。
    时国安和苗秀秀以及时樱时珩。
    照片也是去年照的。彼时的时国安西装革履,时珩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却依旧丝毫不损俊美无俦的气质。
    姜洪生和林墨岩一前一后走近客厅,迎面就瞧见了这张全家福。两人顿时全都傻在了那里。
    尤其是林墨岩,看着看着,就慢慢蹲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哭了起来——
    当初老爷子走那会儿,林墨岩明明觉得?悲伤的都要死了,结果却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结果这会儿瞧见时国安的照片,积攒了那么久的眼泪竟是再也止不住。
    就是姜洪生,之前已经从姜静怡口中知道?,爸爸的这个儿子,和爸爸长得?很像,可在他想来,再怎么也不是同?一个人,能有多像呢?
    结果瞧见照片,尤其是时国安温柔的凝视一双儿女的模样,让姜洪生也差点儿哽咽出声——
    这样和煦而又满足的表情,可不是父亲私下里对着他们时,经常会流露出来的?还有那个年轻的、据说应该是他们侄子的孩子,竟是和父亲珍藏的年轻时的照片也是相似至极。
    两人这么瞧着,恍惚间竟是有一种参与了父亲的青年和中年的感觉……
    眼瞧着两个疑似应该是自?己伯伯和叔叔的人,就这么一蹲一站在门口,就那么愣愣的瞧着照片掉泪,就是时樱也不好受的很。
    赶紧礼让两人进屋坐。结果姜洪生还能勉强克制,跟着时樱落座后,不时就会有些失神的去看照片。
    林墨岩却是根本一点儿掩饰都没有,直接拉了把椅子就坐在门口,一时看一眼照片,一时往外面张望,那模样,不像是等着认亲的兄弟,倒是盼着大人过来的雏鸟似的。
    等风尘仆仆的时国安刚一推开?院门,林墨岩瞧见他的第一眼,就跟下面按了弹簧似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然后就朝着时国安飞奔而去。
    身为医生,林墨岩可一向是有些洁癖的,这会儿竟是对时国安在火车上挤出来的一身汗臭味一点儿不嫌弃,直接就扑过去,抱住了时国安。
    时国安本来有些被吓到,想要把人推开?的,结果就瞧见了林墨岩的眼泪,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
    无措之下,下意?识的抬手拍了拍林墨岩的背,低声安慰:
    “是出什么事了吗?别哭了……”
    这里不得?不再次感慨遗传的神奇,时国安竟然连声音也和林牧城相似至极。尤其是两人口音也是一般无二,一瞬间就是姜洪生也不觉生出一种错觉,好像是父亲并没有离开?他们,而是离开?家一段时间后,又变年轻回来了。
    竟是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快走几?步,张开?胳膊,一下抱住了两个弟弟。
    这样出乎意?料的举动,也同?样吓傻了跟着过来的秘书——
    董事长平常在公?司里时,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现在才发现,在家人面前,也不过是个温厚沉默又止不住悲伤的长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