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几个人也听到了时国安的声音,苗秀秀跑得最快,等瞧见时珩真就把名字给写出来了,惊得围着那俩字不停转圈:
    “国安,国安……”
    时国安又是好笑又是心酸的拉住她:
    “我在,我在呢……”
    “你看见了吗?小珩,小珩他?,竟然?,真会写字了!”
    “是,小珩会写字了,写的还?,可好……”时国安声音也有些嘶哑。
    “哎呦,哎呦,真是大喜事,大喜事啊……”慢一步跑过来的时宗义也终于找回了语言的能力,不住捶打着胸口?,“我就说,我就说嘛……我时宗义没这辈子就没坏过良心,我的几个孩子也个顶个都是好的,咋就会让我孙子得这个病呢……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说道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
    甭管旁人怎么说,时宗义心里,时珩就是他?孙子。也因此每回听见旁人在背后对着时珩说三道四时,时宗义就难受的不行。偏偏他?笨嘴拙舌的,也不会和人争吵,就只能回来后一个人坐那儿发呆。
    老爷子甚至还?跟天上的神?佛许愿,宁愿自己折一半寿限,让他?这大孙子不傻就成。
    而时宗义的不傻,其实就仅限于孙子能够生活自理就罢了,至于说上学读书这样?的事,根本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啊。
    结果现?在,他?孙子竟然?一下就会写字了?
    太过激动,老爷子甚至想把时珩写的这两个字给拓下来供上。
    很?快,时珩竟然?真的学会写字的事儿就传遍了全?村——
    傻子突然?就不傻了,其轰动效应堪比赵爱香一家锒铛入狱那天。
    时国安家再次成为?整个村子的焦点,大家三五成群的又开始往时国安家跑,对着时珩写的字啧啧称奇。
    所有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瞧着时珩的神?情,都有些敬畏了——都说贵人语迟,这时珩不但语迟,可是什么都迟。那是不是说,时珩将来会成为?比贵人还?厉害的贵人呢?
    事实也是如此,等时珩长大成人扬名中外后,十?里铺村人最爱津津乐道的可不就是他?曾经傻了这么多年的轶事?
    又有人想到之前牛二?柱家会偷时樱,就是因为?赵爱香那个神?婆跟他?们?说时樱是个有福气的,现?在瞧着,莫非真就是这样??
    一时看着时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丫头,瞧着就不一般。”
    “对呀,你瞧瞧那眼睛,那鼻子,那小嘴,多水灵……”
    “怪不得下洼村那家人会惦记上,想偷走……”、
    “而且你们?闻见没有,那小丫头身上还?有股香味呢……”
    “何止是小丫头香啊,是他?们?家这个院子都香……”
    “说不定这是个风水宝地呢……”
    事实上不但他?们?闻到了香味,时樱自己个也闻到了。而且不但香,空气里还?有些甜津津呢。
    “三姐……”时南已经去扯时樱的衣襟,可怜巴巴道,“南南想吃草莓……”
    这个味道,她可太熟悉了,可不就是三姐种的那个草莓吗?
    小丫头恨不得一天往草莓那儿跑十?八遍,亲眼瞧见草莓一点点变红,把个时南给馋得哟,做梦都在流口?水。
    “好。”时樱点头。
    之前她刚去查看过,那十?来棵草莓,每一棵草莓上都有两三个熟了,这会儿摘下来,吃了刚好。
    瞧见时樱端了个大碗往鸡圈那边儿去,梁大成“噗嗤”一声就乐了:
    “哎呦丫头,这天都快黑了,鸡不会再下蛋了,想收鸡蛋,得等到明儿个了……”
    “我不收鸡蛋呀,”时樱依旧捧着大碗跑得欢,后面还?跟着包括时珩在内的几个孩子,“我要摘草莓呢。”
    “对呀,我们?要摘草莓的。”时南学着和时樱一样?的快乐语调,却是跑得太急了,好险没绊倒,幸亏时婷一把拉住她。
    时国平为?了哄女儿开心,从山上往家移栽草莓的事梁大成也知道,就只是别说王秀菊,就是梁大成也认定了,再怎么移,都别想搞出什么名堂的。
    毕竟那野草莓可是在山上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了,结个果子,都是指头肚那么大一点儿。
    之前不是没人往家里移栽过,结果弄家里后,竟然?连指头肚那么大都没有了。
    正想着起?身告辞,就瞧见时南一边用?力跺着脚一边欢呼的情景:
    “喔,喔,三姐,好多草莓,好多草莓!”
    “北北这丫头,性?子还?真是活泼。”梁大成瞧得可乐,“丁点儿大的草莓都能高兴成……”
    后面的“这样?”却是再说不出口?——
    一定是他?眼花了吧?不然?怎么会瞧见这样?的情景?
    却是转过头来的时樱手里,正举着一个大碗,碗里堆得都冒尖尖的,可不正是一颗颗漂亮的草莓?
    每一颗草莓都是漂亮的心形不说,还?都是那种和宝石一样?诱人的红色,别说尝一口?,就是这样?瞧着,都好像要流下口?水似的。
    “国,国安,你们?家草莓是成精了吗?”饶是梁大成,也止不住咽了口?唾沫。
    事实上别说梁大成,就是时国安自己都晕着呢。不是亲眼所见,谁敢信,那真是樱樱从鸡圈那边的草莓上摘下来的?
    鸡圈一直都是家里几个孩子打理的,再加上这段时间因为?地里太忙,一家人回来都快累的趴下了,时国安也好,苗秀秀也罢,还?真没谁过来鸡圈这边瞧过,怎么也想不到,之前半死不活就是挂了也大多坐不住果的这十?多棵草莓,如今竟然?如此葳蕤生资。
    明明之前也就比地皮高出不多,现?在再瞧,每一棵都得有几十?公分高了。
    枝枝叶叶间,挂满了草莓。有刚结不久青碧如玉的,还?有颜色开始变黄心形那里还?透着点儿白?,瞧着就和家里老画上翡翠白?菜似的。
    颜色漂亮不说,关键它结的是真多。结的这么多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它的味道也忒好闻了吧?
    时国安和梁大成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之前一直觉得院子里味道真好闻,原来就是草莓的缘故啊。
    “哎呦,这真是,咱家的草莓?”尹招娣也是惊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忽然?想到之前大家的议论,尹招娣也开始怀疑,莫非他?们?这个院子真是什么风水宝地?
    正胡思?乱想间,一声大大的“哧溜”声忽然?响起?,却是时南正用?力咽了口?口?水。
    等时樱拿清水洗了后,草莓的颜色无疑更加漂亮了,水灵灵的瞧着就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玛瑙似的。
    “现?在可以吃了。”时樱一句话刚说出口?,时南就迫不及待的拿了一颗塞进口?中。
    只相较于她的小嘴,草莓无疑有些太大了,小丫头却硬是全?都塞到了口?中。
    刚送入口?中,就有些甜蜜的汁水涌出,好险没把时南给好吃哭了。
    就是时樱尝了一个后,也不由陶醉不已——
    不愧是未来星际的培养液,这草莓是真的好吃。
    连吃了两个后一回头,却发现?时宗义老两口?也好,爸妈几个也罢,竟然?没一个肯伸手拿了吃的。
    时樱忙从小凳子上下来,拿了两个最漂亮的草莓,趁两老不注意,直接就塞到了二?老口?中:
    “爷爷奶奶快吃。”
    时宗义猝不及防,顿时咬了个正着,甜中透着香,香里透着鲜的草莓汁水触及到舌尖时,老爷子眼睛又开始发热了——
    曾几何时他?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二?老冤,再苦再累都没人看在眼里。
    还?是娶了老太太后,才知道被人疼着是什么滋味。
    眼下还?吃上了孙女种出来的这么好吃的草莓。
    老爷子觉得,他?这日子真是过得太幸福了,就是这会儿立马死了,都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看老爷子吃个草莓,都能把自己快给吃哭了,梁大成更是啧啧称奇,本来不好意思?和小孩子抢东西吃的,这会儿也受不住诱惑之下,到底接过来时国安塞到他?手里的两颗草莓。
    却是没舍得吃——
    家里媳妇现?在又怀上了,这两天正胃口?不好呢。
    进家门后瞧见媳妇可不正在灶台那里忙活?
    就只是正切着菜呢,一转头,就捂着嘴巴干呕。
    慌得梁大成忙过去扶住她:“不是跟你说了吗,这几天不舒服就别做饭,等我回来给你们?做。”
    说着拿了媳妇手中的菜刀放到一边,又推着人坐到一边凳子上,然?后神?神?秘秘的从兜里把藏了一路的两颗草莓拿了出来:
    “看我给你捎什么好吃的了?”
    梁大成的媳妇叫田麦,田麦一瞬间竟是根本没认出来梁大成拿的是什么。偏偏之前还?一直没胃口?的,这会儿看见躺在梁大成掌心处的草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却是下意识的看了看院里正撒着欢跑得两个儿子:
    “我不吃了,让娃们?……”
    “吃”字还?没有出口?,梁大成已经把草莓给她塞到了嘴里。田麦猝不及防之下,眼睛顿时睁得溜圆,止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只觉之前还?不停造反的肠胃瞬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了。
    等田麦回过神?来,两颗草莓已经全?都进了肚子。
    更甚者一直吃什么吐什么的田麦吃完两颗草莓后,不但没有犯恶心,还?开始有饥饿感了。
    梁大成也高兴坏了,忙进去给她炖了个鸡蛋,结果一大碗炖鸡蛋,田麦依旧吃了进去,还?依旧没有吐!
    以至于到了最后,即便梁大成坚称那就是时国安院子里种的草莓,田麦都不带信的,坚持认为?,肯定是什么灵丹妙药!
    “……让我说时樱那小丫头说不得真有什么门道,你瞧瞧自打她一回来,时家就全?都是好事……就连傻了这么多年的时珩,不傻了不说,还?会写字了,现?在这草莓也跟着变了种似的……”
    “不行,等明儿个我得早起?会儿,到国安兄弟家亲香亲香樱樱,说不定明儿个就能生个和樱樱似的有福气的丫头呢!”
    “你可别了,我都是支书了,再搞封建迷信,像什么话!”
    “什么封建迷信!你敢说你不想要个樱樱那样?的小闺女?”
    夫妻两个正争论着呢,外面架着腿斗拐的俩儿子忽然?惊叫一声。梁大成听着有些不对忙往外看,就瞧见一个女人的影子跑得贼快,正从堆放乱七八糟的杂物间里跑出来。
    “谁呀,干啥的?”梁大成吓了一跳,大步就追了过去。
    这会儿正是吃晚饭的时间,蹲在家门口?扒饭边闲聊的村人不是一般的多,骤然?瞧见梁大成院子里忽然?冲出来个女人,大家也都吓了一跳。
    有那反应快的,直接丢了饭碗就去堵人。
    女人明显有些被吓到,没跑几步,就“噗通”一声摔倒地上,随着她的摔倒飞出去的,还?有怀里一把菜刀。
    梁大成正好赶过来,瞧见那把菜刀,惊得一激灵,赶紧吆喝着把人摁住:
    “你是谁家的婆娘,拿着把菜刀藏在我家柴屋想干啥?”
    “我,我……”女人拼命挣了一下,却如何也挣不动,顿时就有些慌张,“我是来走亲戚的,走了一路太饿了,就想进去找点儿吃的……”
    “走亲戚的,走亲戚带把菜刀?”
    “我,我真是走亲戚的……时国安,我要去的亲戚家,就是他?家……大哥你不信让他?们?闺女过来,她肯定认识我……”女人拼命挣扎着。
    “国安家的亲戚?”梁大成狐疑的看了女人一眼,忽然?提高声音,“邱桂花?”
    “啊?”女人应了一声,等意识到梁大成喊了什么,脸都白?了。
    “还?真是你!”梁大成也没有想到会那么巧,白?天才从公安那里知道邱桂花跑了,这会儿就跑到眼前了。
    “你跑我们?十?里铺村干啥?还?想再偷一回国安家的闺女吗?”梁大成心里顿时有些发紧,又赶着吩咐旁边的人,“赶紧去找两根麻绳,把人给捆了,直接送到县里去,这是公安要抓的逃犯……”
    听梁大成这么说,邱桂花顿时有些绝望,更加拼命的挣扎起?来: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大丫,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正嚣叫着,一个女人的影子忽然?扑了过来,下一刻邱桂花脸上就被挠了一下。
    可不正是闻讯赶过来的苗秀秀?
    刚吃过草莓就接到了报信的,说是当初偷时樱的那家媳妇跑过来了。
    苗秀秀当时脑袋就“轰”的一下,等过来听见邱桂花口?口?声声让时樱出来,当时就控制不住了。
    邱桂花凄惨的叫了一声,脸上瞬时就多了几道血檩子。苗秀秀却是不罢休,揪住邱桂花的头发毫无章法的就开始打:
    “凭什么偷我的女儿?凭什么?”
    “偷了还?打她,你们?怎么能这么坏,这么坏呢……”
    想到时樱身上的伤疤,苗秀秀浑身都是颤抖的。
    邱桂花这会儿也终于知道,苗秀秀就是大丫的妈,吓得忙往后缩,嘴里却还?一直念叨着:
    “你干啥啊?你咋打人啊?咋说我也是大丫的娘呢,认不认我,你说了不算,大丫说了才算……你让大丫出来,大丫,大丫啊……”
    大丫平时最听她的话了,但凡她发了话,就不信大丫不听。
    一片忙乱中,一阵自行车铃声响起?。梁大成忙回头去看,神?情顿时一喜:
    “哎呦,王同志,江同志,你们?来了?太好了,可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之前带走时大海一家的那俩公安?
    时樱被偷的这个案子如今已经归他?俩全?权负责。本来今天他?们?并不准备过来十?里铺的,结果中午时,下洼村支书忽然?跑了过去,说是有人看见邱桂花拿了把菜刀往十?里铺方向去了。
    两人当时就吓了一跳——
    真是那邱桂花急了眼砍人,那可是要出大事的。跟领导说了声,立马骑着自行车就赶了来。
    结果一来,就看了这么一出大戏。
    当下二?话不说,上去就拿铐子把邱桂花铐了起?来。
    邱桂花先是懵了一下,下一刻忽然?剧烈的挣扎起?来:
    “大丫呢,大丫在哪儿,你们?让我见见她……”
    邱桂花可不是心血来潮才跑到村里来的,事实上她拿了菜刀就是冲着时樱的——
    跑了好几家医院,得到的结论依旧是只有一个,那就是牛小宝脑子彻底烧坏了,这辈子就这样?了。
    于邱桂花而言,牛小宝根本比丈夫牛二?柱或者说比这世上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重?要的多。那是她洗雪自己“不下蛋的鸡”的勋章,也是她所有幸福的源泉,更是她后半生的依靠。
    也因此得到这个消息后,邱桂花整个人就崩溃了。她恨婆婆为?什么丢下宝贝儿子出来看什么热闹,更恨时樱早不跑晚不跑,为?什么偏偏要选在那天跑?
    不是时樱跑的不是时候,她怎么会和妯娌发生冲突?不发生冲突的话,她铁定第一时间就去婆婆那儿把小宝抱回家了,那小宝就不会栽倒水桶里,也不可能变傻。
    时樱可以算是导致牛小宝变成傻子的直接凶手。结果她竟然?还?敢将他?们?一家告了,还?要他?们?两口?子都去坐牢!
    那一刻邱桂花脑海里顿时浮起?一个念头,那就是她一定要让那个丫头付出代价。她的日子有多难,就要让那个丫头也有多苦。
    可不就借着肚子痛想上厕所的借口?,径直跑了?
    会躲到梁大成家杂物间,也是因为?跑了这么久,太饿了。结果竟然?听到梁大成跟老婆说,时国安家又出了稀罕事。
    一开始邱桂花还?有些烦躁,想着这家人什么时候睡啊,她好找机会溜出去。
    结果就是这么一耽搁,就把自打时樱回来后,时家发生的事听了个完全?。
    回来第二?天,帮着自己偷孩子的那个神?婆赵爱香和她姑娘就跟中了邪似的当着公安的面把当年做的丑事全?都招了;那家人锒铛入狱后,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时家那个傻了多少年的傻儿子竟然?也会写字了。
    等听到梁大成两口?子说道时樱种出的草莓多好吃,邱桂花瞬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原来神?婆的话竟然?是真的。
    她的命根子真有可能就是时樱带过去的;
    自留地里长得那么好的麦子也是和时樱有关!
    要说这几件事里,哪一件最让邱桂花心动,那就是傻了多少年的时樱哥哥脑子忽然?就灵光了这件事——
    时樱的福气既然?能治好时家的傻子,自然?也能治好小宝。
    只要时樱肯帮她治好小宝,就是要她的命也成。
    这么想着,直接趴在地上就开始磕头:
    “求你们?了,求你们?让我见见大丫,我就跟她说一句话……”
    太过激动,甚至还?开始拿头在地上撞,用?的力气太大之下,瞬间就头破血流。
    这下两个警察也慌了手脚。本来还?想着一个女人家,太粗暴了怕是影响不好,这会儿也顾不得了,直接一个擒拿手把人死死按住,然?后拿出铐子就把人给锁上了: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呢?你偷了人家孩子还?有理了?还?想见人家,没看见人家爹娘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吗!”
    邱桂花被冰凉的铐子刺的一激灵,人也终于清醒了些,却是放声大哭起?来:
    “我就想见见大丫,求求你们?了!只要能见到大丫,你们?让我吃枪子都成……”
    “……你们?要是不让我见,我就死在这里……”
    说着又要撞头。
    看她闹得实在不像话,两个警察也没辙了——
    真是让邱桂花死在路上,那麻烦可就大了。
    没奈何,只得去跟时国安商量。
    时国安自是不愿意时樱过来,可耐不过两个警察,再有梁大成也不停一边劝着:
    “……这女人瞧着来者不善,总得看看她到底想干啥……而且人家公安在这里呢,保准不会让咱们?樱樱安全?上受到什么威胁……”
    时国安最后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行。我去问问樱樱,要是她愿意来就来,不愿意的话……”
    那就让这个女人去死。
    听时国安答应去叫时樱,邱桂花终于安静了下来,眼巴巴的往时国安去的方向张望。
    时樱过来时,瞧见的可不正是望眼欲穿的邱桂花?
    邱桂花也瞧见了时樱,顿时激动无比:
    “大丫,大丫啊,你可来了,再来晚些,可就见不着你妈……哎,你别走……”
    却是时樱听见她自称“妈妈”,就忽然?站住脚,然?后转头就走。
    邱桂花顿时慌了神?——这跟想的不一样?啊,明明在家里时,大丫最听她的话,让正东不正西,让打狗不撵鸡,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大丫你别走,妈……”
    时樱终于站住脚,邱桂花提着的那口?气还?没有舒出来,就听见时樱道:
    “你就是个小偷罢了,怎么有脸说是我妈?”
    没想到时樱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邱桂花神?情顿时一僵,配上她头上的血迹,狰狞之余更显得有些狼狈:
    “我,我没有……”
    “你别走!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眼瞧着时樱越走越快,邱桂花终于停止了挣扎,“我不该鬼迷心窍,过来把你偷走……我不配当你妈,也没脸当你妈……”
    邱桂花这会儿是真的后悔了。倒不是后悔偷时樱,而是后悔当初时樱在眼前时,为?什么不对她好些。要不然?,她现?在也不会这么恨自己吧?
    “我真知道错了,真的,老天爷已经惩罚我了,我的小宝,他?变成傻子了……大丫你行行好,去帮我们?小宝治治行不……”说着,竟然?趴在地上,冲着时樱就磕起?了头。
    泪眼滂沱中,只觉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靠近,下一刻时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想让我救牛小宝……”
    “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那就是,不行!”
    按照001的说法,牛小宝和时珩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他?这种,在星际的话,通过各种高精密治疗仪加以干预,还?是能有所改善的。可也就是改善而已,想要治好,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在眼下的中夏,却是连干预也做不到的。
    “就是能治好,我也不会给他?治的……”时樱凑近邱桂花耳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恶意,“谁让他?有你们?这样?的爹娘呢?”
    真正的大丫,早就永远消失在那冰冷的河水里。她没有资格替大丫原谅,也永远不可能原谅。
    邱桂花做梦都没有想到,时樱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尤其是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双冷漠眼眸,吓得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你们?的报应……”
    邱桂花刚想说牛小宝是无辜的,就被时樱直接堵了回去:
    “投胎成你们?的儿子,就是他?最大的罪过!”
    撂下这句话后,时樱径直走到依旧等在那里的时国安身边:
    “爸,我们?回家吧。”
    走了老远,还?依稀听见邱桂花的哭叫声:
    “大丫,你不能见死不救,只要你愿意养着小宝,你让我做什么都成,你要是不解气,我把这条命给你成不……”
    无奈任凭她怎么哀求,时樱都好像没听见似的。
    被抱着走了很?远,时樱头慢慢枕在时国安肩上:
    “爸爸……”
    “哎。”时国安大声应了一声。
    时樱又朝着苗秀秀伸出手:
    “妈妈。”
    苗秀秀探手把她从时国安怀里接过来,低头在时樱小脸上亲了一口?——
    天知道之前邱桂花口?口?声声时樱会恨他?们?时,苗秀秀有多心慌。
    这会儿把女儿抱在怀里,一颗心彻底安稳。
    担心她受到惊吓,两口?子守了时樱一晚上。
    第二?天时樱醒过来时,就听说昨天晚上邱桂花就被带走了。警察临走时还?说,邱桂花这也算是把她和牛二?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了。
    而且上面还?有领导说,都新中国了,竟然?还?搞风险迷信以及偷孩子那一套,这样?的歪风邪气不能长。
    再有几天就是公审大会了,到时候领导准备当做典型,把牛二?柱两口?子和时大海一家,全?都拉过去公审。
    外边倒是传的沸沸扬扬,时家却已经不再关心这个了——
    这麦忙季一过,要不了多少天,就是开学的时间了。
    说起?来这些日子,絮絮叨叨说有关孩子们?上学事的倒不是苗秀秀,而是尹招娣。
    当然?,尹招娣并不是要提醒时国安,别忘了送孩子们?上学的事,而是一再强调,家里没钱,别说供那么多孩子上学,根本供一两个都吃力。
    时国安明白?,挣钱的事怕是要提上日程了。
    “不然?我回娘家一趟……”说道“娘家”两个字,苗秀秀声音都有些哑——
    家里父母都是二?婚。
    父亲带着前妻留下的哥哥,母亲带着前夫留下的姐姐。
    至于说苗秀秀,则是这对二?婚夫妻唯一的骨肉。
    若是其他?人瞧着,作为?维系二?婚夫妻的唯一桥梁,苗秀秀在家应该是千娇百宠才对。
    然?而事实却是恰恰相反——
    父亲和爷爷奶奶,最看重?的是哥哥;母亲却唯恐带过去的女儿受委屈,一颗心,全?都放在和前夫生的女儿身上。
    作为?两人唯一血脉的苗秀秀,倒是成了那个最被忽视的人。
    甚至家里需要有一个人下乡时,那对夫妻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苗秀秀。
    背着包裹泪眼婆娑的坐上那陌生的绿皮火车时,苗秀秀第一次对那对父母生出了无尽的恨意——
    既然?都不喜欢她,又何必要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
    既然?让她降生了,为?什么不能分给她一点爱?
    那次之后,苗秀秀就不肯跟家里联系。可笑的是,她这边僵持了一年多了,那对父母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也是那个时候,苗秀秀的恨终于转成了冷漠和绝望。
    而时国安,就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的。
    可笑的是,知道她要嫁给时国安,那对儿夫妻没有第一时间反省自己,反而大骂苗秀秀不争气、没出息,就是个扶不上台面的烂泥,怎么就那么自甘下贱呢,才会做出和个庄稼汉子过一辈子的蠢事。
    甚至还?拿断绝关系来威胁苗秀秀。为?了能让苗家二?老同意这门亲事,时国安跑去城里无数趟,最后甚至跪下来求他?们?。无奈两人却是铁了心,找人把时国安打了一顿后,还?把苗秀秀给锁了起?来。
    早就对父母失望透顶之下,苗秀秀怎么会如了他?们?的意?到底一意孤行,偷了家里的户口?本后,拉着时国安扯了结婚证。
    到现?在苗秀秀还?记得她离开家门的情景,父母先是指着她的鼻子痛骂,到最后却是痛哭流涕。
    只可惜无论他?们?怎么做,苗秀秀的心都早已凉透了,一直到跟时国安坐上回乡的车,都没有回一次头。
    好在她没有嫁错人,时国安对她一心一意,从嫁进来之后,苗秀秀就过上了一辈子最舒心的日子——
    她不怕日子过得苦,就怕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在意你。就像之前跟在父母身边时,无论她成绩考得好还?是一塌糊涂,父母却是都无动于衷。甚至连她的家长会,两个人都一个也不会去——
    爸爸以为?妈妈回去,妈妈以为?爸爸会去,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谁都没去。
    这样?的事情多了,苗秀秀对那个家就再没了半分期待。
    甚至很?多时候苗秀秀会忍不住想,爸爸可怜哥哥很?早没了妈,妈妈心疼姐姐从小没有爸,她怎么觉得自己就像是既没有爸也没有妈呢。
    反观时国安,根本是眼里心里全?都装着她。嫁给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苗秀秀觉得她这辈子知足了。
    刚嫁过来那几年,苗秀秀几乎等同于和家里完全?断绝了关系。也就这几年,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地,父母竟然?主动给她打了电话,还?跟她说,有什么难处可以和家里提。
    就是想要回城,他?们?也不是不能帮着想法子。只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她必须和农村的男人断绝关系。
    苗秀秀却是全?都拒绝。
    如果不是关系到上学这个孩子们?一辈子的前途,苗秀秀绝不可能说出和娘家低头这样?的话。
    “嗯。”时国安拢了拢她的头发,“你是该跟爸妈那边多联系联系,毕竟他?们?年纪也不小了……不过联系是联系,可不能跟他?们?张口?要钱……”
    “……别跟他?们?再怄气了,你想啊,要是咱闺女长大了,找了个除了负担拖累,啥都没有的穷光蛋,你会同意吗?”
    “那可不成!”苗秀秀想也不想就道——
    女儿是她的命,她只想女儿一生顺遂,不受一点儿苦楚。要是对方啥都没有,那不得委屈女儿了?要是女儿真嫁个那样?的人,她还?不得心疼死?
    却是又翻身把头埋在时国安宽阔的胸膛上:
    “咱闺女是咱闺女,我是我……”
    “咱闺女不能嫁穷光蛋……要是再来一回,我还?会嫁给你!”
    时国安听得心神?一阵激荡,下意识的就用?力抱住妻子。可也就这么抱着罢了,并不敢有什么过激的动作——
    大房间已经砌开,时樱住的那间和他?们?这间也就隔着一道布帘罢了。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就是再没出息,也不能拿二?老的钱给孩子花销……”
    “而且,我已经有了章程了。”
    “咱们?家的粮食可不能动。”苗秀秀无疑会错了意,“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年纪,爸妈年纪也大了,就那么点儿粮食,不管怎样?都不能动啊。”
    “不卖粮食。”时国安忍不住在苗秀秀耳垂上亲了一下,“嗯,我啊,我会做酱油,不然?就做点儿酱油偷偷去卖……”
    当初在部队里,时国安正经做过不少工作。不但是养猪的一把好手,还?在炊事班待过不短一段时间。跟着炊事班的师傅,也学了些绝活。比方说自己熬制酱油,可要比供销社的味道还?要好得多。
    之所以会选择酱油,时国安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虽然?家家都是能省则省,油盐酱醋却依旧是生活必需品。要是他?能做出好吃还?比供销社还?要便宜的酱油,应该是不愁销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