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淤痕 > 第63章 霓虹
    ◎她还要和他顶峰相见。◎
    说是留下来, 但司嘉还是等项目尘埃落地之后,回了一趟温哥华。陈迟颂表示理解,她这次回来本就是临时起意。
    而他要的, 已经得到了。
    只要她爱他就够了。
    不过所有情绪都被他带进了临别那一晚, 他缠着司嘉不放, 每次她累得受不了的时候,他总有办法让她兴奋,有种要和他死在床上的感觉, 就这么厮混了一整夜, 第二天司嘉不出所料地没赶上原定的那班飞机,只能改签。
    熟悉的机场, 人潮依旧, 这回换陈迟颂送她走。
    陈迟颂俯身抱住她,低头在她耳边说:“女朋友, 别让我等太久啊。”
    司嘉轻轻嗯了一声,双手环住他的腰身, “等你办公桌上那盒巧克力吃完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陈迟颂说好。
    从前在最想吃甜的年纪里吃了太多苦,他就很排斥甜食,但高三时能忍受司嘉给他的牛奶糖, 现在开始期盼每天拆巧克力,每张包装纸他都留着,数着日子等待爱人归巢。
    所幸, 他们还有漫长的余生。
    -
    司嘉回到温哥华后, 没顾李建东的劝阻, 把全部工作交接完, 直接递了辞呈。很多人也都不理解, 明明她都坐到了总秘的位置,权力、地位、高薪,她唾手可得,却就这样拱手让人。
    李建东在签她离职报告之前,最后问了她一次:“想清楚了吗?”
    司嘉淡笑,“想得很清楚。”
    李建东闻言没再留她,虽然两人共事没有很久,但一个公司屋檐下,关于司嘉的流言他早就听得透彻。
    他也冷眼旁观了她一路踩着荆棘向上。
    她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也足够有魄力,这个时代,能力说话。
    能做到人见人爱,是天赋,而能做到常开不败,是本事。
    从公司大楼离开,外面阳光正盛,司嘉开车回了自己那套公寓,黄金地段,顶层,不到半月的时间,茶几上已经积了层薄薄的灰,她花了点时间收拾干净,然后走到阳台上,点一根烟。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蓝天,仿佛置身云端,城市的车水马龙就在眼底,因为太高,全都缩成了一个黑点,看不真切,尘世的庸碌不过如此。
    寂寂人间,荒唐游戏。
    而烟雾飘了多久,司嘉就发了多久的呆。
    没人知道,她当初就是靠着这种飘渺的感觉,才度过了那段最难捱的时间。连孟怀菁都不知道,她曾有多少次,想过从这里跳下去。她一个人摸爬滚打,为了不让孟怀菁担心,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陈迟颂过得不好,她又何尝不是。
    只是她不说,就真的无人问津而已。
    烟快要燃尽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屏幕上亮着的那三个字,让司嘉微皱的眉舒展开,唇角淡淡地勾了下。
    接通,放到耳边,没说话,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将她安抚。
    陈迟颂问她在做什么。
    “在想你。”嗓音比在床上叫他名字的时候还软。
    男人的呼吸果然沉了点,司嘉无声地笑,掐了手里的烟,转瞬听到他那里打火机的咔嚓声,她明知故问他呢,“在干嘛?”
    陈迟颂嘴里明显咬着烟,声音有点浑,一字一句传过来:“抽烟泄火。”
    司嘉笑出声:“陈总不用开会?”
    “刚结束。”
    “那在办公室干这种事有点伤风败俗吧?”
    陈迟颂闻言低低地哼笑,“我一个人不算,和你才算,懂么。”
    司嘉挑眉,“陈总玩这么花?”
    她一口一个陈总,脆生生的,叫得他更加硬,陈迟颂只好转了话题问她明天几点落地。
    “下午四点。”
    “好,我去接你。”
    -
    彻底告别温哥华的最后一顿饭,她是跟孟怀菁在家吃的。
    司嘉问过她的意见,要不要一起回北江,说到底那儿才是她们的根,但孟怀菁说不了,她折腾了大半辈子,早就无所谓落叶归根,还说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工作重新步入正轨,也迎来了第二春。
    孟怀菁把菜端上桌,“之前带你见过的uncle wu还记得吗,等会把你送去机场,我们俩约了晚上的歌剧。”
    司嘉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人特帅,有种顶级成熟男人的魅力,而孟怀菁如今风韵犹存,两人站在一起,般配得不行。
    她没强求,挑着碗里的葱花,由衷地感叹一句:“妈,要幸福啊。”
    孟怀菁看着她笑了笑,“你也是,在北江要照顾好自己,以后如果不开心了,受委屈了,就回来找妈妈,知道吗?妈妈永远在这儿。”
    司嘉鼻子有点发酸,她低头,“嗯。”
    -
    飞机升至云霄的那一刻,这座她踽踽独行了八年的城市再也看不见,苦与乐,也都烟消云散。
    准时落地北江,出了航站楼,她远远地就看到陈迟颂倚在车前,天际的夕阳都给他作衬,那时风都温柔,吹着他短袖的下摆。
    手里握着的电话还没断,他意有所感地抬头看过来,然后凝着她笑出来:“女朋友终于回来了。”
    司嘉一时没吭声,他又问:“那是你自己走过来,还是要我过去牵你啊?”
    话是这么说,但他直接朝她走了过来。
    久违的相拥,司嘉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额头抵着他肩膀,“陈迟颂,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过一句我喜欢你?”
    陈迟颂静静地抱着她,“是。”
    下一秒司嘉说:“我爱你。”
    -
    这一年的盛夏来得悄无声息,蝉鸣越来越燥,司嘉没有找工作,而是选择了正式接手恒和集团。
    不再只是挂名,而是实干,以最高执行董事的名义。
    这座将倾的大厦被陈迟颂力挽狂澜,虽然没能回到昔日辉煌,但至少能正常运转,一切百废待兴。
    陈迟颂知道这事儿后,有点惊讶,问她怎么想的。
    倒不是质疑她的能力,她这几年的履历他早看过,很漂亮,刚好集团业务也对口,他只是怕她会太辛苦。
    她什么都不用干,他的财产也够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吃穿不愁。
    那时司嘉站在属于她的办公室里,垂眼俯瞰着脚下这片地,原来站在高处是这种感觉。
    腰上仍缠着男人劲实的手臂,她被陈迟颂从后面抱住,背贴着他的胸膛,周围安静,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因为我说过,不会让你输。”她回答。
    他为她担下所有风险,那她就把所有风险扼杀在摇篮里。
    他为她铺开肥沃的土壤,那她就要让土壤之上花团锦簇,永不凋零。
    事实证明,她的决断、眼光不比陈迟颂差,看准的几个项目都获得了丰厚的回报,让恒和集团有种高歌猛进的势头。
    既然葛问蕊能和陈迟颂并肩作战,她凭什么不能。
    她还要和他顶峰相见。
    陈迟颂拉着她的手臂转了个身,司嘉的背一下抵上微凉的玻璃,四目相对,他抬起她的下巴,指腹轻轻磨着她的红唇,然后在司嘉疑惑的眼神里,低头亲了上去,与此同时左手挑开她衣角,伸进去,一把她的内衣推了上去,五指刚好握住,不轻不重地揉着。
    司嘉几乎是同一瞬反应过来,皱眉,“陈迟颂!”
    陈迟颂眼睫垂着,舔得认真,没理她。
    他想干这事很久了。
    虽然不是在他的办公室里,但区别不大。
    空调冷气还在卖力地输送着,司嘉的毛孔都舒张开,抗拒地推他,“我等会还有个会要开……”
    陈迟颂闷声:“我没那么久,耽误不了。”
    “……”这男人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吗。
    被拦腰抱到办公室隔间的时候,司嘉其实就已经被他弄得湿了,所以陈迟颂进得很顺利,在午后两点的光景,在这个不算宽敞的房间里,阳光浮动,呼吸挨着,他用手肘撑在她身上,和她十指紧扣,很慢很有兴致地动。
    做到一半还能听见门外助理的敲门声,很有礼貌的三声,提醒她还有二十分钟开会,但没得到回应,脚步声又渐远。
    司嘉沉沉地呼出一口气,随后被陈迟颂吞没。
    ……
    那天下午的会还是没开成。
    司嘉累得不行,朝罪魁祸首踹了一脚,结果被他反手握住脚踝,摩挲一下,“还想来?”
    “……滚。”
    陈迟颂笑一声,松手,帮她把衣服套上,还真就滚了,在把她吃干抹净后,神清气爽地滚回嘉颂开他的会了。
    司嘉气得直接让助理跟保安转达:“就说下次再看见这个人,不许放进来。”
    助理踌躇,“司总……您确定吗?”
    公司上下谁不认识陈迟颂。
    司嘉睨他一眼,“你听我还是听他的?”
    助理幡然醒悟,连忙应下,刚要走,又折回来说:“司总,楼下有个姓葛的女士说要见您。”
    司嘉翻文件的动作顿了下,“姓葛?”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
    “嗯,她还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您说。”
    “让她上来。”
    “好。”
    -
    葛问蕊一路被领着停在司嘉办公室前,内心的波澜始终汹涌,这段时间圈里被人津津乐道的消息,一半都是关于司嘉。
    大家都在说陈迟颂的女朋友多漂亮多能耐,简直绝配。
    可她当年明明就是一个臭名昭著、不学无术的差生。
    敲门的骨节屈起,指甲掐进掌心,她攥紧了手里的包,不多时门里传来一道淡淡的女声:“进。”
    她推门进去,就看见坐在办公桌前的司嘉。
    没有因为身份的转变而拘束打扮,穿得依旧性感,也没有因为奔波忙碌而有一丝倦容,相反,此刻的她看着神采奕奕,唇色不染,却红得诱人采撷。
    司嘉闻声抬眼看过来,语气仍淡,开门见山地问:“你找我有事?”
    葛问蕊深吸一口气,走到她办公桌前,把包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按在桌上,撂四个字:“我怀孕了。”
    司嘉微愣两秒,没急着看那张报告,而是看她,“关我屁事,难不成是我的?”
    葛问蕊没笑,她对上司嘉的眼睛,“是陈迟颂的。”
    办公室里很静,司嘉没有说话。
    “就你回国那天饭局,他喝多少你也看见了,是我送他回去的,你不信可以问邓凌,那晚我们……”葛问蕊轻轻耸一下肩,显得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司嘉偏要把事情摊开了说:“你们睡了?”
    这下换葛问蕊不置可否。
    司嘉又是片刻沉默,而后往椅背一靠,仰头看着她,像是得了多大的趣,笑出来:“你送他这事我知道,可是葛问蕊,你又知不知道,陈迟颂在你走了之后,去的哪儿?”
    然后也不等葛问蕊答,她兀自继续说着:“他到我酒店房间来找的我,要睡也是我们俩睡,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司嘉的声音不大,甚至浅淡,带着讽意,刮过葛问蕊的脸,成功让她的脸色一白。
    也是到这时,司嘉终于舍得往那张报告单上撂一眼,白纸黑字,显示葛问蕊确实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时间往前推推,差不多是那个时候,所以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把这顶绿帽子往陈迟颂头上扣。
    但司嘉也敢确信,这事陈迟颂还不知道,因为葛问蕊没胆子捅到他面前。
    两人发没发生关系,他比谁都清楚。
    葛问蕊是冲着她来的。
    离间也好,挑拨也罢,只要她信了一点,因此和陈迟颂闹,那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半晌的静默后,她捏起那张薄如蝉翼的纸,反客为主地问:“那让我猜猜,这个孩子是谁的?是惠元房产徐总的,还是冠世药业李总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彻底让葛问蕊脸色剧变,“你都知道什么?”
    司嘉站起身,走到葛问蕊面前,好整以暇地笑:“那要看你不想让我知道什么了。”
    她知道此刻自己一定笑得很坏。
    是了,她从来不是善茬,有些把柄握在手里,她不会主动去做损人的事,但人一旦犯我,她定加倍奉还。
    葛问蕊的呼吸有些不畅,想后退,脚却像灌了千斤重,“我警告你,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不然我可以告你诽谤。”
    司嘉挑了挑眉,微微俯身和葛问蕊平视,“是么,那到时候请你一定要找个比嘉颂法务更厉害的律师啊,不然陈迟颂一定会不惜一切把我保下来,然后逍遥法外的。”
    玩笑开完,她重新站直身体,打开手机,找到之前托人调查的聊天记录,递给葛问蕊,朝她扬手,“你性贿赂嘉颂集团的人事部主管,挤掉原来那个应该被录取的人,并且在职期间,始终维持着这种不正当的关系,以此换取升职加薪的机会,还先后当过多家公司老总的情妇,就为了拿下你所谓的case,我有说错一个字吗,葛总?”
    聊天记录里有很多张亲密照,铁证如山,司嘉当时收到的时候,都觉得脏了自己的手机,也不知道葛问蕊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还记得在学校时,葛问蕊是男生眼里高不可攀的女神,清纯,温柔。
    真的只是为了靠近陈迟颂吗,那也太荒唐了。
    葛问蕊没有了再翻下去的勇气,颤声问道:“你哪儿来的……”
    司嘉没答,居高临下地说:“葛问蕊,这些东西如果我放出去,甚至都不用我动手,多的人会搞死你,你信不信?”
    她动了太多人的蛋糕,何况事情一旦曝光,流言的唾沫就足以淹没她。
    外面明明是三十八度的热浪,办公室里却如冰窖,冷汗在流,嗓子却发干,葛问蕊看向司嘉,艰难发问:“那你……想怎样?”
    司嘉摇头,“你是个聪明人,用不着我教你吧。”
    长久的沉默后,葛问蕊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后退两步,笑得有点凄凉,“司嘉。”
    “嗯?”
    “你能不能别把这些事告诉陈迟颂?”葛问蕊乞求地看着她,“求你。”
    她想在他心里留下最后那么一丝,可笑的体面。
    司嘉默了一瞬,点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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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问蕊提了辞职,陈迟颂虽然觉得意外,但一句都没多问。
    他似乎巴不得她走,葛问蕊自嘲地想。
    她也没有让除司嘉之外的任何人知道自己曾怀过孕。
    因为她在发现自己怀孕的隔天,就把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子打掉了,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而她离开的那天,北江晴空万里,这座繁华都市的机场永远那么热闹,永远有人来有人走,川流不息,葛问蕊站在广告牌下,拖着行李箱,看着司嘉走到面前。
    “不用看了,陈迟颂没来。”
    葛问蕊点点头,除去短暂的起伏后,心就静下来,犹如一潭死水,这么多年了,从未有过的静,“你也不用来的,我不会再跟你耍花招了。”
    不过这么多年两人连斗都不算,从来都是她把司嘉当假想敌。
    体面地让她离开,是司嘉给她最大的仁慈。
    司嘉不置可否,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指间夹着一张银行卡,朝葛问蕊递过去,“我知道你这些年对公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张卡里有一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顿了顿,她抬眼,目光淡然,“葛问蕊,下半辈子好好为自己活吧。”
    葛问蕊嗓音轻哽,“好。”
    司嘉走了。
    葛问蕊的目光始终凝着她的背影,脑子里想的却是她回国那晚。
    她确实把陈迟颂送到了家,他也确实喝得不少,但葛问蕊很清楚他的酒量,绝不至于醉,更不需要人扶。
    可是再次见到司嘉的不甘、嫉妒、愤怒都鞭挞着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她第一次没有识趣地转身离开,而是鬼使神差地抱住陈迟颂的手臂,把胸前的柔软贴上他。
    正在解腕表的陈迟颂顿住,偏头看她一眼,“你干什么?”
    声音是冷的,压着就要发作的火。
    但当时的她浑然不觉,她不想再等了,她不可能再次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
    “陈迟颂,你知道我一直都喜欢你,对不对?”
    他多聪明的一个人,随随便便往她身上撂一眼,就能让她无处遁形。当初得知和他分到一个班的时候,她开心得两宿没睡好,每次调座位的时候,她都渴望能离他再近一点,一点就好,再到后来和他进了同个竞赛小组,她和他的距离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那时候的她不再觉得物理枯燥。
    陈迟颂扯开她,没有说话,径直走进客厅,往沙发上坐,自顾自点了一根烟。
    他的冷漠让她的情绪开始失控,明明滴酒未沾,却像发了一场酒疯,葛问蕊慌不择路地拽下自己裙子的肩带,衣衫变得不整,“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看我一眼?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司嘉?”
    泪也开始无声地流。
    有很多人说过,她哭起来没男人能够拒绝。
    可陈迟颂只是因为她偏激的举动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很快低下头,手肘撑着膝,淡淡地对她说:“葛问蕊,穿好你的衣服,给自己留点尊严。”
    就这么一句,彻底击溃了她的防线,眼睛也红得彻底。
    她早该明白的,他有多绝情。
    她执迷不悟地燃烧了一整个青春,到头来感受余热的只有她一个人。
    陈迟颂见状没再说什么,任由她哭得撕心裂肺,他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重新出了门。
    原来那天后来,他去找了司嘉。
    原来他要的,从始至终都是司嘉。
    不是她。
    而她在朝他走的路上,早就把自己弄丢了,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