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衣冠之下 > 第九十一章 旅行
    连着阴了一礼拜的天,在出发这天放晴了,清早拉开窗帘,一束光直直地照进了房间,把睡梦中的人点亮。
    匡延赫左膝跪在床沿,俯身亲了亲唐蕴的额头,小声将人叫醒。
    “差不多要起来换衣服了。”
    “嗯,几点了?”
    唐蕴睡了一晚上的嗓子变得有些沙哑,每个音听起来都黏糊糊的,要黏住匡延赫的耳朵。
    “九点半。”
    唐蕴心算了下时间,立刻竖起来:“那你帮我挤一下牙膏。”
    “好。”
    行李提前一晚已经简单收拾过了,因为这次的目的地不止一个,再加上天气转凉,所以匡延赫带了不少秋冬季的衣物。28寸的行李箱都快不够用,匡延赫又背了个双肩包,放手机、充电宝和相机之类的东西。
    出门前,他们把法典的食物都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留了张纸条,在他们出行的这段期间,小家伙就由唐蕴的同事和梁颂代为照顾。唐蕴给他们一人留了个红包。
    匡延赫从向恒离职之后就没有再请专职司机了,俩人是打车去机场的,路上,唐蕴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匡延赫拍拍大腿,示意他躺下来睡一会儿。
    唐蕴顺势躺下,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就听匡延赫在小声念叨:“晚上不好好睡,白天又起不来。”
    唐蕴感到匪夷所思:“到底是谁昨晚上不让我好好睡觉啊?”
    “那是因为你一直刷视频不睡觉,我才辅助你入眠,要是没有我的帮忙,你能放下手机吗?不得刷到个四五点钟才肯睡?”
    唐蕴无言以对,匡延赫在这方面总有他自己的一套辩证逻辑。
    飞机抵达鄂尔多斯已经三点多了,能感觉到这边的气温比南城低了不少,路上也不像南城那样拥堵。
    司机师傅是酒店派来接他们的,一路上很自豪地向他们介绍当地最有名的景点和小吃,还送给他们两本手绘的攻略手册。
    “这上面的图都是我女儿画的,她在旅游厅负责宣传工作。”
    “哇,这么厉害啊。”唐蕴翻开那本小册子,里面的画几乎涵盖了内蒙全部的旅游景点,最后还有注意事项和求助热线等等,可以说非常用心。
    下车,司机大叔还帮他们把行李搬进酒店大厅,微笑着说:“内蒙欢迎你们,祝你们在这里拥有一段美好的旅行体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打我电话。”
    俩人连声道谢。
    唐蕴在电梯里嘀咕:“好热情的大叔。”
    匡延赫:“好热情的内蒙人。”
    对一座陌生城市的第一印象往往是遇到的第一个当地人给的,所以两个人对这座城市的期待又浓厚了许多。
    酒店是唐蕴定的,这边物价不算高,三百多就可以定到环境很好,设施齐全的星级酒店大床房。
    收拾好行李后,俩人在就近的街上散步,意外地看见了火红的落日和晚霞。
    在南城当然也是可以看到的,但城市里面鳞次栉比的高楼总是把夕阳切割成很小一块,唐蕴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么完整的落日了。
    “好像个大月饼。”
    唐蕴兴奋地要拍照,幸好匡延赫出门前把相机挂身上了。
    匡延赫:“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唐蕴嘿嘿笑:“有一点。”
    加了镜头的相机跟哑铃一样沉,于是唐蕴想了个办法,把脑袋伸到匡延赫胸前,和匡延赫一人捏住相机的一边,然后再调整角度。
    镜头里的晚霞像是浪漫而又唯美的油画。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光云影共徘徊’吧。”唐蕴捕捉到一个完美的角度,“你按吧。”
    匡延赫按下去,紧接着又偏了一下脸,在唐蕴那和夕阳差不多通透的耳廓上亲了一口。
    “哎哟干吗啦……”唐蕴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大庭广众的,有很多游客经过。
    “它看起来好好吃,像果冻。”
    “……你也饿了是吧。”
    进入商场,俩人点了司机推荐的冰煮羊、排骨焖面、肚包肉还有自制酸奶,味道都不错,符合唐蕴的口味,即使是匡延赫这种对肉类很挑剔的人都没有吃出羊膻味。
    一边吃饭,匡延赫下了个租车软件,因为他们第二天要去的沙漠距离酒店很远,一来一回起码四小时,很难打到车。
    选好了一辆大型越野,等到他们吃完,工作人员刚好把车停到楼下。
    签好合同,匡延赫载着唐蕴去看了音乐喷泉,又在一家很有当地特色的书店里待了很久才回酒店。
    俩人录了不少视频,唐蕴晚上在被窝里剪vlog,还试图教会匡延赫,但是因为白天舟车劳顿,没多会儿就睡过去了。
    匡延赫把人揽入臂弯,一条腿勾住唐蕴的双腿,以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姿势入睡。
    第二天在酒店吃过早饭,他们按照地图前往沙漠,刚开始唐蕴还是很兴奋的,即使是面对广阔无垠的沙漠,也依旧把它当作一个景点来看,但没想到在中途,俩人的手机统统失去信号。
    无奈,匡延赫只能掉头回去,找信号强一点的地方。
    沙漠里的公路只能容纳一到两辆汽车通行,之所以是不确定的,是因为路上黄沙漫天,就像有人把沙子倾倒在了本就不宽的马路上,影响了交通。有地方宽一点,有地方窄一点,总之这一路都开得非常坎坷。
    唐蕴吐槽:“还好我是没有大着肚子,要不然孩子都得颠出来了。”
    匡延赫:“那我慢点开。”
    终于回到了刚才经过的加油站,他们把地图下载好,又多买了一箱水,重新上路。
    这次竟然刚巧碰上了运着许多沙柳的卡车。
    司机开得很慢,唐蕴兴奋地和司机打招呼:“你们是去蚂蚁森林的吗?”
    司机点点头。
    交谈间,唐蕴得知他们都是当地镇上的人,专门负责给沙漠种树,已经干了很多年了。
    蚂蚁森林分了好几个种植区,每个区区号不一样,相隔老远,好在有了司机师傅指路,唐蕴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
    下了车,俩人就被迎面而来的黄沙扑了满脸,唐蕴呸呸呸半天,漱了漱口,才把嘴里的沙子吐干净,回车上取口罩,戴帽子,穿外套。
    匡延赫来之前还以为这里的每棵树都会做好编号,好让大家分辨这是谁种的,然而并没有,所谓的森林,也只是对于蚂蚁而言的“森林”。
    柠条小小的一株,只有他小腿那么高,更像是路边的野草,风浪来袭,它的身子倾向一边,看起来弱不禁风。
    他们走了一段路,已经看到不少枯死的植物,但也有神奇的地方,有一棵枯死的杨柴旁边,竟然长出了细小的绿叶,这意味着它的根茎还在求生。
    唐蕴看到它,仿佛看到了不久前的自己。
    匡延赫也是想到了这里,赶紧回车上取了几瓶水,希望能让它喝饱,但一整瓶矿泉水倒下去,很快不见踪影,黄沙的颜色都没有变深。
    唐蕴蹲在它旁边,即使是一米八多的个子,在沙漠中央也显得格外渺小,像个好奇的宝宝:“也不知道它喝到水没有,要不再给它浇一点?”
    于是匡延赫又开了一瓶灌下去。
    在沙漠里种一片森林,听起来就好像愚公移山那样艰巨,艰巨到……会让人觉得没有意义。
    唐蕴不确定它们是否真的具有防风固沙的作用,直到和当地一个很年轻的,负责种植的男人聊天,对方给他看了手机里存着的两张照片。
    第一张来自于2016年的卫星地图,这片地方还是淡黄色的,看起来就是干枯一片。
    然而到了今年,从卫星俯瞰这片土地,已经是深深浅浅的绿色。
    唐蕴为这一变化感到震撼和感动。
    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人们所以为的无意义,未必真的没有意义。
    唐蕴和小树苗合了个影,然后从车里取下早就在镇上买好的樟子松,准备和匡延赫一起种下,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他甚至还准备好了祈福的红绳,打算绑在上面。
    匡延赫说:“万一它死了呢。”
    唐蕴瞪了他一眼:“不准乌鸦嘴。”
    匡延赫:“ok,我以后每年都派直升机来这边给它浇水。”
    唐蕴催促他去车上拿把小铲子。
    匡延赫的鞋头在黄沙里碾了一下:“这么松的沙子,也用不着铲子了吧。”
    “你快去嘛,带都带来了。”
    塑料铁铲只有巴掌大,是用来种小型绿植的,匡延赫刚挖了几下,就铲出来一个黑色的首饰盒。
    “诶?”
    匡延赫捡起来,吹掉上面的黄沙,感觉这首饰盒很新,怀疑是路过的旅客或者是村民掉在里面的。
    “呀,这是什么宝贝?快打开看看。”
    唐蕴脸上的表演痕迹很明显。
    匡延赫的脑子转很快,立刻猜到是他故意放进去的,但还是装作毫不知情地打开了。
    一枚铂金戒指,流水状的设计,不那么完美的戒身,戒圈内侧刻着俩人确认关系的日子。
    又联想到唐蕴有段时间一直跑首饰加工厂……
    毫无疑问,这就是唐蕴自己打的戒指了。
    “呀。”匡延赫爱不释手地攥着那枚戒指,生怕一不小心掉黄沙里找不着,“这居然是枚戒指。”
    唐蕴已经迫不及待地问:“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匡延赫说,“有可能是那群种树的人掉在这边了。”
    唐蕴脸上闪过一抹雀跃,又忙说:“你快看看里面有没有字。”
    匡延赫乐了,把戒指递给他:“帮我戴上吧。”
    唐蕴这才意识到什么:“你怎么知道是我要给你的?”
    “演技有点拙劣,还好没往演艺圈发展,叫人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唐蕴很没形象地大笑起来。
    但是时隔太久,他记不起招财应该戴左手还是右手,不过没所谓,反正这玩意儿也就主打一个心理作用。
    “你想戴哪个手?”
    匡延赫伸了右手,又撤回,伸左手。
    “为什么不要右手啊?”唐蕴问。
    匡延赫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它要干的事儿多,摘来摘去麻烦。”
    唐蕴明白了其中深意,批评:“你真黄。”
    匡延赫:“是是是,你纯洁无瑕,你脑子第一反应和我一样。”
    俩人一起种下了一棵樟子松,绑上红绳,最后又用拍立得合了影。
    照片缓慢地显现出来,唐蕴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进衣服口袋。
    匡延赫给它灌了好几瓶矿泉水,生怕它熬不过去。
    最神奇的事就在此刻出现。
    当他们准备上车离开时,唐蕴感到脸上落了一滴水,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下雨了!”
    俩人惊讶地摸着脸上和身上的雨水,第一次没有那么着急躲雨,而是感受上天赐予的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