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换给你， 我已经答应了苏燕婷。”曲梅英直接拒绝。
她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已经答应换给苏燕婷，她就绝不会反悔。
佟玉丽又劝了她好几句， 曲梅英仍旧坚持这一点：“我答应要给她， 就必须给她。”
佟玉丽碰了一脸冷钉子，她发现曲梅英是个十分固执的人，分不清好赖。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留声机， 佟玉丽满是怨气地走了。
曲梅英把留声机擦好，第二天换给了苏燕婷，她拜托一个小战士帮忙送去苏燕婷的家里。
苏燕婷十分感谢：“梅英姐， 谢谢你。”
有了留声机， 更方便给肚子里的孩子开展音乐胎教， 曲梅英的留声机保存得极好，漂亮又复古， 这种老物件的价值难以估测，苏燕婷十分喜欢，她知道自己是占了便宜的。
换给曲梅英的“单车票”是之前中秋节单位发给她的奖励， 家里已经有了自行车，这张票自然没了用处， 苏燕婷就想办法换出去。
正巧曲梅英想要， 她就跟曲梅英换了留声机。
“嫂子， 你们忙，我先走了。”来帮忙搬留声机的小战士是个腼腆的小哥，不敢多留，喝了几口水后， 拿着苏燕婷送给他的桃酥，飞一般的溜了溜了。
他们团长和政委的媳妇儿， 不说别的，肯定是所有团里长得最漂亮的两嫂子。
赢麻了。
“梅英姐，你再坐坐，我给你泡杯茶。”苏燕婷热情招呼曲梅英。
虽然她们的丈夫天天闹得不可开交，但她们女人之间可没有战争。
就是不知道曲梅英对她们之间的关系怎么看待？
曲梅英喝了一口茶：“最近我跟佟老师喝咖啡，从她嘴里得知你关于你的很多事情。”
苏燕婷惊讶于她的开门见山，“你是说佟老师？佟玉丽，她说我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
曲梅英：“你觉得佟玉丽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燕婷直言道：“捧高踩低。”
曲梅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燕婷：“像你这种漂亮的芭蕾舞演员，她天天找你喝咖啡，聊高雅事；像我们这种所谓乡下来的乡巴佬，她恨不得看我们闹笑话，再落井下石说风凉话。”
曲梅英问她：“你想不想知道她跟我说了些什么？”
苏燕婷摇头：“我干嘛要听这些？”
曲梅英还是说了，说了之前苏燕婷姐妹换娶，她攀高枝勾引男人的过去……“这些肯定有她的添油加醋，但我不相信这些，我更不相信江政委会是个贪图美色的男人。”
苏燕婷直白道：“那你还是信吧，我们家江政委就是被我抛媚眼勾了魂。”
曲梅英：“？？？！！”
苏燕婷喝了一口热牛奶：“我第一天见面就答应跟他谈对象，主要也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身材好，走路姿态非常帅气，让人看了挪不开眼睛。”
现在苏燕婷再回忆这段感情的开始，必须坦诚地承认，她之所以答应跟江戎谈对象，也是瞧上了他的“好品相”，她喜欢他的外表。
他们本就是“始于颜值”。
“一见钟情不就是图‘色’吗？”
曲梅英听了后，愣了下，随后自嘲道：“裴文毅瞧上我，也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他喜欢她的样貌和舞姿，却没有意识到舞台之下的她是那样一个单调乏味的女人。
苏燕婷诧异地看向曲梅英，在那一瞬间，她在曲梅英身上瞧见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苏燕婷继续道：“至于说我攀高枝？那也没什么不对，我一个乡下女人，想嫁个条件好的对象难道有错吗？如果能有机会，我当然要往上走，争取过更好的日子。”
“当然，像是佟玉丽那种女人，肯定就觉得我们这些乡下人不‘安守本分’，应该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位置，我们这种下阶级的人怎么能往上跨越阶级呢？”
苏燕婷反问：“出身就能决定一切吗？”
面对苏燕婷咄咄逼人的反问，曲梅英没有说话，她定定地看着苏燕婷的眼睛，在苏燕婷惊讶的神色中，曲梅英笑了。
她曾经被文工团里的人背后笑话是个木头美人，很少有发自内心的笑，但是现在，她笑得很自然。
曲梅英凝视着苏燕婷的眼睛道：“你是一个很真实的人，我喜欢你。”
“虽然你连续反问了我很多问题，但我反而觉得跟你相处很舒服。”
就好像是不用再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
苏燕婷道：“梅英姐，你也是个妙人。”
曲梅英坦诚道：“我可不是什么妙人，我是个真正的俗人，嫁跟裴文毅，也是因为他人有趣，能逗我笑——说点实在的吧，真看上他，还因为他是个有前途受领导器重的军官。”
“如果没有后者，前者再有趣，我也不会嫁给他。”
连曲梅英自己都很意外，她居然把这件埋藏在她心底的事情说出来了，她自己本人都忍不住唾弃自己。
是啊，她不爱裴文毅，她就是瞧上了他条件好，什么爱得死去活来的感情全都没有。
说什么他能逗她开心……曲梅英觉得自己虚伪透了，好像在自我欺骗一般。
她并不是裴文毅所以为的那个舞台上纯洁的白天鹅。
她虚伪，自私，在乎利益，别人看她的外表和气质，总觉得她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就是一团漂亮的烂泥。
她没有那些所谓高雅的情操，跳芭蕾更不是为了崇高的理想，她就是喜欢站在舞台上光芒四射受人仰望的姿态。
裴文毅把她当成没有世俗欲望和野心的出尘天仙，曲梅英并不舒服，她不知道自己还要演绎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角色多久？演一辈子吗？
台上在演戏，台下仍然在演戏。
有时候她会觉得很厌倦，想把自己“阴暗的内心”暴露出去，却又无人能诉说。
现在当着一个她并不熟悉的女人面前，她竟然把这些事情都吐露出去了，曲梅英并不觉得后悔。
苏燕婷忍俊不禁：“咱俩这是在干什么？男人们在前面你争我抢，咱们俩在背后互相暴露吗？”
曲梅英也笑出了声，她觉得这时候的自己很舒服。
她们俩相视一笑。
曲梅英半眯着眼睛：“你让人觉得很舒服，在你面前，就好像能暴露自己的本来面目，而不是在舞台上的虚假完美姿态。”
“舞台上的我，并不是真实的我，我的生活远远没有芭蕾舞剧主角的精彩……我是一个木讷虚伪的人，我不讨人喜欢。”
苏燕婷摇摇头：“你只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荃能神。”
“认清楚这一点，你心里会舒服很多。”
曲梅英：“是吗？”
苏燕婷冲她眨了一下眼睛：“要不我教你去尝尝怎么做坏女人的滋味。”
曲梅英：“？！”
苏燕婷跟曲梅英约好了日子，两人结伴去佟玉丽家做客，苏燕婷这一回来者不善，她就是过来阴阳怪气恶心人的。
佟玉丽以前来招惹她，也别怪她反击回去。
佟玉丽对她们俩结伴同来一事显得格外震惊，她花了一天时间把家里收拾干净，整个客厅焕然一新，她把该摆的都摆出来了，势必要让苏燕婷这个没见识的乡下女人大开眼界。
“佟老师。”苏燕婷和曲梅英两人一同上门，苏燕婷带着烤焦了的鸡蛋糕，曲梅英带了一块装好的丝巾。
佟玉丽深吸一口气，去给她们两人开门，“梅英啊，你们过来了？”
三个人在餐桌前坐下，佟玉丽去端咖啡，苏燕婷说：“我怀着孩子，给我一杯热奶粉。”
佟玉丽：“……”
曲梅英：“我也想喝奶粉。”
佟玉丽惊讶：“你不喝咖啡吗？给你往咖啡里加点奶粉和糖。”
曲梅英摇头：“咖啡太苦了，我受不了那个味道，我只想喝奶粉。”
佟玉丽震惊：“……”
于是三个人坐在一起，曲梅英和苏燕婷喝着香浓的奶粉，佟玉丽一个人喝咖啡。
她觉得曲梅英和苏燕婷都没情调，可她们喝的奶粉闻起来好香好甜……
苏燕婷：“佟老师，听说你之前在梅英姐面前说我结婚前一心只想攀高枝，想尽一切办法勾搭上江戎。”
曲梅英震惊：“？！”
小曲同志被小苏同志的直白吓了一跳。
佟玉丽脸上的表情也裂了，她要承认吗？这不就说明她是个背地里嚼舌根的小人？
佟玉丽道：“……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是有些误会。”苏燕婷用兰花指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整个人都变得自信又茶里茶气：“你对我误会太深了，过去怎么可能是我想尽一切办法勾引男人？”
“明明是男人想尽一切办法追求我。”
苏燕婷撩了一下额头边的碎发，“你知道以前有多少男人追求我吗？只要我勾勾手指，多得是男人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之下。”
“江戎不过只是其中的一个竞争者。”
佟玉丽和曲梅英：“？？？！！！”
佟玉丽当场一股莫名的火气冲上胸腔，她感觉到了苏燕婷那嚣张的气焰，她恨不得当头泼一盆冷水，浇死这个王八蛋，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佟玉丽冷笑：“是吗？听说你可是殷勤给人家送饭送菜。”
“对啊，因为我想让他去百货大楼带我买东西。”
佟玉丽：“？？？！！！”
苏燕婷：“你知道没结婚前，江戎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吗？”
苏燕婷比了一个数字，佟玉丽脸色糟糕到了极点。
“你无耻。”
苏燕婷茶言茶语：“有这么多好对象追求我，我当然要选个条件最好的，对我最好的，还要舍得对我花钱的。”
“佟老师，你说对不对啊？”
苏燕婷眨了一下眼睛，她最知道要怎么捅佟玉丽的刀子，佟玉丽一直对自己的教师和军官太太身份引以自豪，然而一个家庭工作条件比她丈夫更优秀男人，却主动去追求一个“她瞧不上眼”的乡下女人，怎么不让她心里怄气。
这个乡下女人竟然还臭不要脸的要搞雄竞。
佟玉丽：“……”
佟玉丽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她不肯承认自己比不上苏燕婷，她一直认为自己嫁得好，是个军官太太，又有文化，她能居高临下地傲视其他家属。
她经常跟其他家属比较，嫌弃这个，嫌弃那个……没想到有人会看不上她所珍视的那个“地位”。
她觉得自己才是“以德配位”，就觉得别人是费尽手段谋求军官太太的位置。
可人家说，她非但没有“费尽手段”，还是被人追着求着获得的。
这无异于狠狠的从她脸上踩过！
仿佛在明晃晃笑话她，只有你才费尽心思想得到这个位置。
——是的，只有你一个。
就连人家曲梅英，都是裴团长苦心追求了许久才追到手的。
佟玉丽咬牙切齿：“你就不怕江戎知道了你的真面目？”
苏燕婷问她：“难道他追求我的时候不知道我的真面目？我不够优秀吗？我不值得人喜欢吗？”
“我长得漂亮，做菜好吃，会做糕点，还会缝纫做衣服，哪怕是文化不高，我也努力考上了营业员……细数一下，我有很多优点，我配得上别人的喜欢。”
“你凭什么认为我配不上江戎？”苏燕婷直视着她的眼睛：“就因为我的出身吗？我出身农村，长在黄土地上，难道不是最光荣的吗？”
“还是你有什么别的想法？”
佟玉丽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从佟玉丽家出来，苏燕婷志得意满，她冲着曲梅英眨了一下眼睛。
“你看我，刚才是不是把佟老师气得跳脚？”
苏燕婷：“我气死她，看她还敢不敢在外面败坏我名声。”
曲梅英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
苏燕婷愣了：“梅英姐，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小人得志’呀？”
曲梅英眨了下眼睛，她的内心仿佛有无数音符在疯狂跳动，它们在疯狂地叫嚣着：她好可爱！
就在刚才，她突然明白江政委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了，苏燕婷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那狐精狐精又故作嚣张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宠着她，护着她。
她觉得以前自己那平静无波的心湖泛起了无数涟漪。
江戎和裴文毅因为工作上的事大吵一架，两人各摆冷脸，互不搭理。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就连梁政委，都被上面要求过来开解开解他俩。
然而，这两个男人刚准备回家，他们还没回家，有士兵告诉他俩：“两嫂子在家包饺子，说让团长和政委一起上团长家吃饺子。”
裴团长：“&……&（&*（……”
江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