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明日我要去见你 > 第66章 去见你
    雪烟一瞬间安静。
    父亲走后, 她的世界空荡荡的,一些爱,一些关心, 甚至一个眼神, 都是需要她想尽办法来交换。
    从来没有人这样告诉过她,为你做什么, 还需要理由吗?
    陆京燃微顿, 不安地问:“你不喜欢吗?”
    雪烟眼眶一红,猛地转身, 对上他的目光。
    她的眼神如蝶, 是从银河倏地蹿出的流星蝴蝶。
    栽着全世界的月光与诱惑, 翩翩于月曜海无尽蓝的海面, 徐徐向他飞来。
    陆京燃感觉魂也像被勾走似的。
    屋内空气沉默,光影晃荡。
    她弯了下唇,直朝他笑, “谢谢。”
    这瞬间,陆京燃放松下来,“那还傻站着,不拿出来?”
    雪烟回身将花抱出来, 数量巨多, 从怀里快溢出来, 她一个人都抱不住。
    她侧过头,小声道:“帮帮我呀。”
    简单四个字, 瞬间让陆京燃眼眶一阵滚烫。
    这是她第二次向他求助, 和上回不一样, 她这次直白,不收敛, 没有任何的掩饰。
    他恢复往常散漫冷淡的模样,起身,轻嗤:“真没用,花都拿不动。”
    “你买太多啦。”
    两人刚好把花都抱出来了。
    雪烟低头,是拔了刺的玫瑰,凑近闻了闻,香气扑鼻。
    雪烟在沙发坐下,玫瑰铺了满沙发,夜里美得娇艳。
    第一次正经收到花。
    雪烟盯了半晌,爱不释手,仰头去看他,眼底波光潋滟,“我们能不能合个影?”
    陆京燃起身:“来。”
    他将玫瑰往旁边拨开点,挨着她坐,两人并肩坐着,中间隔着点缝隙,雪烟从裙兜里摸出手机。
    按亮屏幕,一条来自陌生人的信息。
    她的眼神凝注,往左一滑,眼不见为净,才点开相机。
    陆京燃不用想也知道是裴秀颖。
    她不知道雪烟现在在哪,只能用这种方式联系她了。
    他没追问,倒是注意起别的,“你用系统相机拍?”
    “不可以?”雪烟抬睫。
    “也不是。”陆京燃只是觉得神奇,“阿悦那么臭美的一姑娘,我看她拍照也都是用美颜相机的,你怎么和大众反着来,不合群。”
    雪烟想了下,妥协,“那我们换美颜吧。”
    “别了。”陆京燃笑了,下巴一扬,喉结也跟着滚,眼神放肆的轻狂,“反正我也不合群。”
    两人拍的照片,包括废片,雪烟都存下来了。
    她又想让他腾出地方,想拍单独的玫瑰场景图,不断变换姿势和角度,脸上倒是多了几分生气。
    陆京燃静静看着她折腾:“要发朋友圈吗?”
    雪烟盯着这些玫瑰,轻声问:“是不是不好?”
    “为什么?”
    雪烟迟疑几秒,老实道:“好像很贵。”
    “尽管炫耀。”陆京燃扯唇笑,盯着她看,眼神怜惜,爱意在身体横冲直撞,“没人敢笑话你的。”
    “……”
    雪烟低睫,神色若有所思。
    等了半晌,她也没有发朋友圈的意思。
    陆京燃有些失落,又问了一次:“你不喜欢?”
    雪烟抿唇笑了:“喜欢。”
    玫瑰这种浪漫花束,没有姑娘会不喜欢,即使不喜欢,也不会讨厌的。
    但在陆京燃眼里,并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
    他若有所思:“你好像不太兴奋。”
    雪烟抚摸着玫瑰的花瓣,像对待每一次珍贵的初遇,怜惜道:“它很红。”
    “嗯?”
    “但不是这种红。”
    陆京燃没听懂:“什么?”
    雪烟眼睫微颤,又看向庭院,没说话。
    她喜欢的红,是另一种红,却不敢告诉他。
    时间渐晚,又谈不上太晚。
    陆京燃见她又发起呆来,心底叹了口气,拿起遥控器,随手调,试探性问:“我们看电影吧?”
    果然,雪烟回神:“好啊。”
    她的反馈比确实比之前好,看来还是有用的。
    陆京燃备受鼓舞,按键速度飞快,,并问:“想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雪烟其实没什么心思看,刚想说都可以,目光却被大屏轮播的一张海报吸引。
    她指了下屏幕:“看这个,可以吗?”
    陆京燃目光一落,不动声色地皱起眉来。
    《何以为家》,一部年幼的主角惨痛的成长战役史,试图突破阶层,逃离原生家庭,现实却恶性循环的故事。
    不适合现在的她看。
    陆京燃不着痕迹说:“要不看点别的?喜剧吧,最近刚出了部……”
    雪烟摇了下头:“我想看这个。”
    语气不容置疑,有那么点倔强的意味。
    其实这电影陆京燃看过两回,大概剧情也都还记得,重看的兴致是没有的。
    但雪烟难得提了要求,又感兴趣,他也没办法,只能妥协,往后退了一步。
    他叮嘱道:“这电影议题比较沉重,如果不太舒服,随时和我说。”
    他抬手,还是不太放心,宽厚的大掌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我们就不看了,好吗?”
    “好。”
    ……
    两人并排坐着,电影还没开始。
    落地窗外的霓虹有些搅人,陆京燃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一拉,一整个夏天都被隔绝了。
    陆京燃回头,就发现雪烟情绪游离,似乎对这电影只是三秒钟热度,现在又神游外天去了。
    他靠回沙发上,探长手,顺手将灯关了,屋内一瞬昏暗下去,整个世界好像安静下来。
    雪烟这才有了反应,抬头看他,神情迷茫,“怎么关灯了?”
    陆京燃也是觉得有趣:“你以前看电影都亮堂堂的?”
    雪烟估计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关心一下,怕你视力不好。”
    “挺会甩锅啊你。”他拿起遥控器,按下播放,“要看就好好看,别分神。”
    他又扬了下下巴:“草莓洗了就吃,牛奶也喝了,助眠,正好看完就去睡觉。”
    雪烟点了下头:“好。”
    但没往心里去,还是走神,让人摸不透究竟在想些什么。
    陆京燃不想勉强她,也就随她去了,往后一摊,背脊抵着沙发,百无聊赖地陪她打发时间。
    电影的开头,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被戴上手铐,被直接押送到法庭。
    记者都聚集在法院外,法庭上氛围肃穆,坐着的全是大人,身形矮小的男孩显得格外不起眼。
    他叫赞恩,是这场诉讼的原告,人物间的对话在持续。
    凝肃的对话下暗潮汹涌,揭开了难民痛苦苟活的残忍现实。
    雪烟并不是很在意,拨弄着身旁的玫瑰花,时不时抬头看屏幕一眼。
    一个未成年的男孩出现在法庭,并且是诉讼的原告,这本身就不正常,法官问他是否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法庭,男孩说知道,法官又问为什么。
    小男孩平淡道:「我想起诉我的父母。」
    雪烟又闻了闻花香,神色平静。
    法官:「为什么要起诉父母?」
    小男孩声音颤抖:「因为他们生下了我。」
    陆京燃注意到,雪烟动作一瞬停住,僵着身子,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情绪不再游离,坐直了身体,眼神也牢牢地挂在屏幕上。
    电影采取了倒叙的手法,抽丝剥茧地阐述了赞恩的前半生。
    他们一家都是住在旧城区的难民,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赞恩没有身份证明,没有上学,需要照顾比他小的弟弟妹妹,还要打工为家里补贴家用。
    他本可以一直忍受这样黑暗的生活,直到他的妹妹“开花”了,发了身,来了初潮的女孩,意味着可以出嫁了,可以卖给别人为家里换取利益。
    赞恩决定带妹妹逃离这个深渊,不幸的是,他失败了。
    父母将痛哭的妹妹拖上了摩托车,亲自送到了她未来丈夫的家里。
    绝望之下,赞恩离家出走,开始流浪。
    电影充斥着人性的卑劣,穷是原罪,在苦难的重压之下,为了苟活下去,人人昧着良心,抛却道德感。
    因此画质也显得晦暗阴沉,导演采用尾随的镜头,窥探的角度,纪录片式的画面更显得真实,看得人心头发冷。
    随着剧情的推进,陆京燃发现,雪烟开始发抖,抱着膝盖,死死盯着屏幕。
    光线太暗,他看不太清她的神情,虽然担心她,但又不想打断她的沉浸式观看,于是没说话。
    妹妹难产死了。
    她才11岁,赞恩疯了,提着刀捅了男人。
    画面一切,赞恩被关押进了专为未成年设立的鲁米耶监狱。
    他给时事节目打了电话,他说——
    「我希望大人听我说。」
    「我希望无力抚养孩子的人,别再生了。」
    「我只记得暴力、侮辱或殴打,链子、管子、皮带,我听过的最温柔的一句话是“滚,婊子的儿子”,“滚,你这垃圾。”」
    「生活是一堆狗屎,不比我的鞋子更值钱。我住在地狱里,我像一堆腐烂的肉。」
    「生活是个婊.子,我以为我们能做好人,被所有人爱,但上帝不希望我们这样,他宁愿我们做洗碗工。」
    光影忽明忽暗,像波光粼粼的银河,晃漾在他们的脸上,鲜艳又晦涩。
    雪烟咬着手背,哭得稀里哗啦,是无声的,她的负面情绪似乎总是这样沉默。
    “都和你说议题沉重了。”陆京燃无奈,抽出张纸巾:“泪点低,还非要看,小哭包。”
    “别管我。”她抽抽噎噎的,鼻音很浓,瓮声瓮气的。
    还挺凶。
    陆京燃瞅她:“你就会窝里横是吧?”
    雪烟抬头,眼底水光晃漾,哭得鼻尖通红,看着可怜极了。
    她猛地拽起他的衣角,低下头,用力地在脸上撸,不知道的,还以为害她哭的是他。
    她劲儿大,陆京燃半个身子都被扯了过去,窸窣两声轻响,腿边的玫瑰被压蔫儿几支。
    他不带任何情绪看着她,声音却低沉:“戏弄我呢?”
    胆子倒是大了许多。
    雪烟松开,脸是干净了些,衣角也糊得不成样子了,眼泪、鼻涕是一点也没客气往他身上招呼。
    “谁敢呀?”小混蛋还睁眼说瞎话。
    “你也好意思说这话。”陆京燃笑了下,眼神温柔,她现在说什么都也不计较的样子。他又扫了眼桌上的牛奶,一口也没喝,“行了,喝完牛奶,赶紧去睡。”
    雪烟缩在沙发里,双腿微曲,低着头,黑发散落,松散挂在肩上。
    有几缕发根幽幽垂落在玫瑰花上。
    她忽然唤:“陆京燃。”
    “嗯?”他轻应了声,声音懒散温柔。
    “有个事想问你。”
    “什么?”
    “你能低头吗?”
    这是她今天提的第二个要求,陆京燃安静片刻,缓缓弯下腰来,因为太高,他腰伏得极低,头也低下来,这姿势他并不舒服,不过他没有异议。
    “怎么?”他问。
    “你有想过一个问题吗?”雪烟头枕在膝盖上,眼眸黯淡无神,抬起眼皮,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对上他的眼,“你真的想出生吗?”
    “不想。”
    他应该要鼓励她的。
    陆京燃知道,她现在情况特殊,他应该给她灌一些所谓的鸡汤,免得她想不开。
    但他不认为她会想听,从第一天认识她,他就知道她冰雪聪明,无论他是否掩饰,她会思考,也能轻易看穿他的谎言。
    他也不屑撒谎。
    这个答案出乎她的意料。
    雪烟有些惊讶:“为什么?”
    “很奇怪?”他挑眉,去拨弄她乌黑的长发,神色漫不经心,“我家除了有点破钱,内里可是一摊烂泥。”
    雪烟皱了下鼻子:“这话我听着有点像炫耀。”
    多少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换句话来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但她没敢说出来。
    “你还仇富啊?”陆京燃忍不住笑,指尖在长发间绕啊绕,力道轻,让人心头也直发痒,“给你听听我的故事?”
    “好。”
    他面色不改,声音却低沉:“我妈很早就结婚了,她年纪轻,识人不清,就上了我爸这艘贼船。我爸当年一穷二白,除了学历好些,也没什么能让我外公外婆看得上眼,自然是不可能同意的。”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家里的事,雪烟静静听着。
    “他们替我妈找好了联姻对象,我妈一开始还不听,但到底血浓于水,拗不过我外公外婆。要么说陆明峰毒呢。”说到这,陆京燃冷笑一声:“在这时候,他让我妈怀孕了,于是没办法,只能奉子成婚了。”
    “然后呢?”
    “他在外公外婆面前伏低做小,顺利进入了集团,也算有点本事,项目做得风生水起,渐渐就打入了集团核心。再后来,我妈婚后就做全职太太了。”
    陆京燃面无表情,用无奈且不屑的语气,平淡地叙述:“陆明峰很快就变了,忙得脚不沾地,经常有家不回,时间久了,我妈也就得了抑郁症。”
    “他们开始吵,吵得不可开交。一开始还想瞒着,后来瞒不住了,在我面前火气上来了,两人还会互砸东西。”说到这,他无奈笑了下,“有次太厉害了,我妈拿了刀,我去拦,不小心划我身上了。”
    雪烟吓了一跳:“你怎么不躲远点?”
    陆京燃并没有解释。
    那一年,他还小,对家庭还抱有希望。
    外公外婆相继离世,他大受打击,真的不想看家里人再针锋相对了。他哭得厉害,明明也害怕,但没来得及思考,就冲上去了。
    那时的胡云真已经失去理智了,收不回手,刀尖狠狠划过他的大腿,出血得厉害,当场就被送到医院,缝了很多针。
    但陆京燃没怪她,她只是病了,并不是疯了。
    她有在好好就医,准时吃药,可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皆大欢喜的。
    他的母亲,很认真地活着。
    直到胡云真去世,他才真正心灰意冷。
    雪烟低头看了眼手腕,那道疤弯弯扭扭,像毛毛虫,狰狞,很丑。
    陆京燃察觉到她的情绪,指尖想碰她的疤,又克制收回,只是说:“你这算漂亮了,我那疤才真的丑。”
    雪烟抬头,忽然好奇道:“我能看看你的疤吗?”
    陆京燃睨她一眼:“不行,那是女朋友才能看的。”
    雪烟心里不服气,忍不住怼他:“但你已经看了我的,这有点不公平吧?”
    “我那道疤划得长,位置有些私密。”陆京燃挑眉,语气暧昧,透着吊儿郎当,“你确定要看?”
    这一说,雪烟立刻打退堂鼓了。
    她抿了下唇,立刻生硬转移话题:“你有尝试和父母说过,你不想出生这事吗?”
    “和我妈没敢。”他没继续逗她,懒散地笑,“和陆明峰吵过。”
    “……”
    他又说:“但我并不是因为这点不想出生的。”
    “那是什么?”
    “是没有选择。”见她一时没转过来,陆京燃轻声说:“父母是不需要经过培训的,可以直接上岗就业,这不可怕吗?而每个孩子都没有选择,这就是巴菲特说过的“卵巢彩票”。”
    “……”
    “是否做父母,是可以选择的,但孩子却没有这个权利,这是既定现实。一些生命,就像电影人贩子说的,孩子一出生就死了,番茄酱尚且有保质期,他们却没有身份,没有姓名。”
    “而我们呢,处境幸运多了,可一样没得选择。”陆京燃扬起脖子,眼神黯淡冷漠,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走出这个漩涡,在父母的嘴里,我是带着原罪出生的。”
    “我母亲会说,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和你爸离婚了,还在这受苦。陆明峰会说,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二婚了,还整天受你的鸟气。”
    他歪了下头,像疑惑,又像在说一个无关轻重的笑话,“可我从来没要求过他们什么。”
    “我想不通,于是,我开始拼命找答案。”
    雪烟“嗯”了声,鼻音渐浓,似乎又被他说得眼泪汪汪。
    “那你找到了吗?”
    “我们被生下来,现在还活着是基本事实。就像玩模拟游戏,我们被新建角色在这个世界,无法决定国度、父母、家庭、出身、肤色、外貌,很无力对吗?光是想想就绝望透顶,对吧?”
    雪烟若有所思,轻声说:“但我们也只能被动接受这点吧?”
    “我们确实得接受这个事实,这是无法改变的,但或许,未必就得那么悲观绝望,我们能改变是自己的生活和命运。”陆京燃说,“譬如安静还是活泼,善良还是冷漠,结婚还是不婚……”
    他瞧着她笑,从沙发抽出一朵玫瑰,递到她面前,花瓣轻轻吻了下她的红唇,“再比如你,喜欢什么人,或是喜欢什么花?”
    雪烟莫名红了脸。
    她没眼看他,但余光还是瞥到那双手,在电视闪烁的轮播广告的光影中,修长得让人心动,骨节分明,手背青筋凸起明显,一双很适合拥抱的手。
    她有几分走神,但他的话还是清晰往耳朵里钻,“我们每个人都是孤岛,人生恶浪多,但浆在我们手中,想流浪到何处,全凭自己掌舵。你想过没有,自己究竟要流浪到什么地方?”
    “流浪?”雪烟摇头,想到裴秀颖,神情迷茫起来,“可是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啊。”
    “怎么会呢?”陆京燃敛眸,将玫瑰别到她耳边,“你自己在的地方才是家。雪烟,在这世上,不论四季如何更替,世界运转或者崩塌,你永远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雪烟愣住,这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这么说。
    “你从来没爱过自己,不是吗?”陆京燃一针见血,语气很淡:“可怜可怜自己吧,你对别人永远温柔,但是一味只懂得包容,去爱别人的人,又怎么会被爱呢?”
    雪烟身子一震,想起过年和他的那通电话,一个蜉蝣般的念头浮上脑海。
    她不太确定,迟疑问:“你要我,彻底离开他们吗?”
    “怎么决定看你自己。”说半天,总算说到正题了,陆京燃口干舌燥,拎起杯子喝了口水,才继续悠悠说。
    “我想明白后,就从陆家搬出来了。眼不见为净,尽管我抗争的方式幼稚了些,但是见不着他那张老脸,至少这样我会活得快乐些。我再大些,总有办法收拾他的。”
    他并没有强迫她的意思,只是简单分享了自己的看法。
    雪烟确实对裴秀颖绝望了,也考虑过长大后远远躲开他们。
    但毕竟血浓于水,她一时半会还狠不下心来。或者说,她也害怕存亡未卜的未来,孤独了太久,便不想再过颠沛流离,漂泊无依的生活。
    没有亲人,那该有多孤独啊。
    另一方面,雪烟心里也清楚,再不改变,日子还是一样艰难。
    于是,她下不了决心,总是拖延着,鸵鸟似的逃避问题。
    雪烟仓皇抬起头:“让我好好想想,行吗?”
    陆京燃眼神漆黑,笔直地盯着她看。
    她好恐慌,瑟瑟发抖的,在这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像朵被大雨倾轧得摇摇欲坠的百合花。
    屋内依然昏暗,她洁白的裙摆散乱,落在丛丛玫瑰上,美得不可方物。
    陆京燃觉得有把火灼灼烧了起来,像电视轮播的光影一轮一轮跳跃,热,烧得他口干舌燥,幽幽的夜里,似乎有一丝兽.性蛰伏在他神经下,平时不声不响,现在已然苏醒,蓄势待发。
    他心想,古人诚不我欺。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果真危险。
    雪烟身子一震,眼神开始躲避起来,她也听见了那火苗声。
    她莫名唇焦口燥,脑子纷乱得像野草疯长。
    雪烟慌张地起来,想穿拖鞋,结果两脚打着绊,不小心一屁股坐他敞着的长腿上。
    雪烟:“……”
    陆京燃“嘶”了一声,倒不是疼的,是被刺激到的,身心都煎熬。
    “你他妈……真会挑地儿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