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 学生们迎来个好消息。
学校突然大发善心,晚修不用上了。
叶宁宣布这事时,学生们振臂高呼, 全在咧着嘴笑。
相比高三, 高二的学习压力也不遑多让,白天全是学科课, 上得人头晕眼花。
高三好歹自习课多, 能喘口气,当然, 高二的学生, 完全想象不到高三面临的压力。
白天一晃而过, 放学铃打响。
学生们蜂拥而出, 雪烟不想挤,就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就在这时, 陆京燃给她发来信息:【今晚时间留给我。】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拽得二五八万的语气。
雪烟耳根一烫,他怎么还这么理所当然啊,就这么笃定她会答应吗?
她抿了抿唇, 发出个字:【嗯。】
学校人声喧嚣, 一堆豪车在门外停着, 来接自己孩子回家。有的学生要坐公交回家,有的学生留宿, 赶着去食堂吃饭, 或干脆去商业区逛街吃饭。
雪烟很快看到了他。
黄昏刚来, 夕阳烧艳半边天。
他散漫站着,一辆张狂的黑色机车停在身旁, 身边一堆男生聚集,正在和他说话。
眼皮微耷拉着,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应着,穿件黑色短袖,棱角分明的脸,戾气浓厚。
喉结凸显分明,露出的手臂肌肉利落,浑身都落着昏黄的光,人山人海中,也永远是别人的视觉中心。
雪烟看得失了神,似乎察觉到她的注目,他转过头来,微一怔,嘴角勾起一朵坏笑。
他上了车,朝她偏了下头,示意她赶紧过来。
雪烟猛地回神,想到自己刚才的傻样,脸胀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羞耻上前,那群男生才发现她的存在,有个熟眼的寸头和她打招呼,“嗨,雪烟,回家吗?”
她摇了下头,声如蚊吟:“……不是。”
“那你干什么去呢?”
陆京燃勾唇,边调整着后视镜,边吊儿郎当发问:“对啊好学生,你和谁出去玩呢?”
明知故问。
雪烟耳根一烫,知道他是故意逗她,懒得搭理他。
她扶着后座的栏杆,脚刚踩上踏板,就被人慌忙扯住胳膊。
“雪烟,你干吗呢?”寸头大惊失色,生怕她上车,“这是燃哥的后座,没谁能坐的!”
雪烟猝不及防,还好抓稳了栏杆,不然就栽在地了。她有些懵,“哦”了声:“这样啊……”
雪烟正要下来,视线猛地变暗,一个粉色头盔就扣在她脑袋上,传来他的冷嗤:“你客气个屁,都坐多少回了。”
寸头:“……”
陆京燃边给她扣调节扣,边扫了寸头眼,目光冷淡。
“……”寸头讪讪一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我刚说的可都是真的,看来只有你能坐燃哥的后座的,真厉害啊真厉害。”
雪烟:“……”
哪厉害了?
陆京燃扬唇,笑得没皮没脸。
雪烟有点走神,想着等会的打算。
她攥紧后座,冰冷的栏杆印进她的掌心,半分没消解她心里的紧张。
她小声问:“我们去干吗啊?”
“等会就知道了。”
陆京燃说完,长手往后一探,捉住她的手,往他腰间一搭,那温度滚烫,隔着薄薄的短袖,快能烧尽她的呼吸。
雪烟指尖蜷缩了下,脸臊得慌,她下意识想收回来。
陆京燃非但不让,攥紧她的腕骨,还加大力道,大拇指腹反复摩挲着她微凉的皮肤,“你不抱紧试试?”
他低声恐吓,语气凶巴巴的。
雪烟咬了下唇,思绪在不断蔓延。
最近她想了很久,她不想再怕那些风言风语,今天时机正好合适,她想和陆京燃告白。
雪烟脸红得彻底,犹豫了几秒,闭了闭眼,什么也不管了,她的身子往前倾,手顺势收紧他的腰。
额头轻轻抵在他的后背,宽阔有力,呼吸吞吐间,全是他身上年轻滚烫的荷尔蒙气息。
她心跳得飞快,小声说:“那我们走吧。”
……
隔着人潮,裴池远远看着,目光冷而怒。
刚才那幕亲密旖旎的画面,他尽收眼底。
雪烟紧紧抱着陆京燃,小心翼翼,像抱住整个世界,她那隐秘的少女心事,呼吸之间,都暴露得彻底。
她喜欢他。
他们两情相悦。
他们不说话,却又心照不宣,相视间,那动人的气息根本骗不了人。
即使陆京燃一无是处,阴晴不定,她还是不介意,愿意越过荆棘去拥抱他。
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的心里,不会再有他的位置。
裴池心脏绞痛着,一把刀像在他心上反复磨刀,这高速的痛苦,几乎是硬生生将他剖成两半。
这种感觉来得汹涌,苦痛和绝望熬煎着他,这一瞬间,他恨不得全世界都去死。
“我说你也是的,唉。”裴池身旁的朋友开口,将他的神色看得分明。
裴池的好友不算多,叶才英算是一个。
他性子内敛,心思又重,满腔相思疾苦没处说,实在撑不下去,就会神经似的在好友面前一遍又一遍提起雪烟的名字。
情况不算太好,最近有变严重的趋势。
叶才英也爱莫能助,他是个开朗的人,追女孩子这件事上,更是少有的胆大冲动,所以无法理解裴池束手束脚的行为。
他这会也看不过眼了,忍不住问:“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主动点?”
裴池神色一暗,喉结滚了滚,面色阴沉:“我的爱,与她无关。”
叶才英微顿,决定老实说:“你少装了,旁观者清,你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裴池转开了脸,无限沉默下去。
他想拥有她。
想到几乎要发疯,他拼命埋头做题、学陆京燃咬牙练球、深沉的夜里,他红着眼,用砸椅子一遍又一遍砸墙。
甚至在雪烟为了比赛练舞时,跟踪过她,却发现某天开始,陆京燃每晚都会送她回家。
他的嫉妒达到巅峰,歇斯底里,却又不得不强自忍耐。
夜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真真切切念着她的姓名,喊不出来,永远都压在舌尖,滚烫,煎熬,把他的心烫成黑洞,空荡荡的,风穿堂都痛。
他就这样被夹在死生两界,破碎、痛楚、绝望,一夜又一夜思念着她,不得善终。
明明她离他那么近。
明明他们近在咫尺,可心不在一起,也是天涯。
明明他努力过,忍耐过,文的武的都做过了,情绪却更往偏执的方向狂奔。
黑夜读不懂他的痛,月亮更是不屑去读他,月亮该高高挂在天上皎洁,可他爱她,他想要她,她不要,于是他更想玷.污她。
实在不行,一起下地狱也是甜蜜。
和以往相比,裴池更为阴沉疯狂,仿佛身下有个黑洞吸着他,不断往下坠落。
只有她能救他。
叶才英也不是看不明白。
他有些担心,再这么发酵下去,他真的就病了。
他叹了口气,犹豫须臾,还是支了一招:“要不,你用点激进的手段吧?”
裴池转头看他,目光阴鸷:“你什么意思?”
“烈女怕缠郎啊,女孩子嘛,软磨硬泡很见效的。”叶才英扬了扬下巴,也有些迟疑:“你看陆京燃,不就死皮赖脸的,现在就吃到甜头了啊。”
“……”
“雪烟这样的姑娘,缺爱得很,你得对症下药啊。”
裴池瞳孔猛地一缩,也怔了半晌,最后冷下脸来,下颚线绷紧,嗓子眼也像夹冰,挤出几个字:“我和他不一样。”
叶才英都服了,举起双手,“行行行,你们不一样。别烦了,走走走,我请你喝酒。”
裴池想说些什么,牙关却紧咬住,腮颊的肌肉抽动着,最终垂下眼,深深吐一口气,恢复平常忧郁冷淡的模样。
他跟了上去,面色不改,心底深处却掀起惊涛骇浪,是一场铺天盖地的海啸,陪他无声又绝望地咆哮。
可他安静地在喧嚣的人潮穿行,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
……
陆京燃带雪烟去了个会所。
外头看着高端,进门就是灯红酒绿的,暧昧与混乱并行,全是披着人皮的牛鬼蛇神。
室内乌烟瘴气的,闷着酒味人味和尼古丁刺鼻的怪味,让人不太舒服。
耳边有热浪卷来,吵得人头晕脑胀。
这是雪烟第二次进这样的地方。
她不太习惯这样的地方,但该做的事,还没做,她暂且没有异议,就什么都没说。
里面场地很大,居然还有电梯,楼层很高。
她跟着他进去,陆京燃摁下5楼的按键,门关上,那些火热混乱的声音都无法近身了。
雪烟有几分慌张,按下被dj隐约震得发麻的心脏,缓了下呼吸,“我们来这干吗呀?”
“教你玩台球。”
台球?
她又不是很感兴趣,雪烟没来得及问,电梯门打开。
精致高贵的装潢闯入眼帘,耳边骤然静下来,雪烟还不太习惯,她跟着他往右拐,脚底下的红地毯柔软厚重,像踩着云朵,软绵绵的,有些失重感。
到了走廊的尽头,一扇雕花精致的大门,是个包厢,安静而陌生,像另外一个世界。
雪烟按捺下紧张的情绪,满脑子在想,等会摊牌,她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比较合适。
陆京燃没注意到她的情绪,打开门,里面居然有人。
一群人聚着打台球,听见声响,所有人都懵逼地看过来。说话声、台球撞击声像乱了套的鼓点,瞬间按下暂停。
他们反应几秒,直起身叫人,“燃哥,你来了。”
招呼声此起彼伏,陆京燃在这群人里,明显很有地位。
陆京燃手还放在把手上,皱眉道:“你们怎么在这?”
有人怕他生气,急着解释:“兄弟几个闲着无聊,手痒得紧,就借你的包厢打发打发时间。”
陆京燃倒没生气。
这群都是圈内的少爷,从小都认识,关系不算亲厚,碍于父母关系,但也算熟悉,勉强算得上是酒肉朋友。
他在这常年包了个包厢,以前他们也常蹭着玩,他也没当回事。
他倒是忘了这事了。
陆京燃知道雪烟的性子,怕她不适应,低头看她,“走吧,带你去别的地儿玩。”
雪烟点了下头:“好。”
她声音又软又甜,尾音翘起,音调泛着特有的娇意。
他们这才发现,陆京燃身边居然有人,目光也刺探过去,仔细一看,才看见门缝外有截衣角。
白嫩的皮肤,纤细的胳膊,俨然是个女生。
这倒是少见。
圈内人都知道,陆京燃轻狂浪荡,什么都玩,就是不玩女人,生人勿进,又冷静自持。
但总是有青涩迷乱的女生如狼似虎地扑上来,烦不胜烦,女生被拒绝多了,这一来二去,他的名声反倒不好了。
有人来了兴趣,赶紧留人。
尹修杰指了下旁边的桌球台,“燃哥,咱们好久没打了,来一把?”
陆京燃没兴趣和这群臭男人打,懒声想拒绝。
雪烟拽了下他的袖角,深吸口气,小声问:“我想看,行吗?”
她对台球没兴趣,但对他的一切却有兴趣,她好像还没见过他打台球呢。
最主要是,她满脑子都是告白的事,紧张得要命,忍不住再想拖延点时间。
“行。”陆京燃关上门,走了进去,嘴角勾着无谓的笑,“我姑娘想看,就陪你们玩玩。”
雪烟也跟了进去。
其他人目光定住,这才看清她的模样。
她生得太漂亮,纤细袅娜,不似凡间俗物。
雪烟找了个位置坐下,与他们隔得远远的。
知道陆京燃的性子,他们收回眼半秒,目光又忍不住追过去,欲盖弥彰。
陆京燃走到台球桌旁,见状,绷紧了腮骨,他拿起根球杆敲了下桌面,“叩叩”两声,面色冷冷。
“眼睛不想要了?”
语气是沉甸甸的压迫感。
所有人立刻收回眼,不敢再看。
尹修杰打破僵持的氛围,“和我玩一场?”
他是尹星宇的堂弟,小时候就跟着他玩,与在场的人相比,和陆京燃的关系更亲近些。
他也挑了根球杆,擦上巧克粉,动作娴熟,“燃哥,斯诺克还是中八?”
“你随意。”
陆京燃无所谓,斯诺克难度大,中八玩法花俏,他哪个都信手拈来。
尹修杰最后定的是中八,斯诺克时间长,更考验耐力和控制力,中八角度更大,难度低,打起来大开大合,更显得帅。
有妹子在,谁也不想丢脸。
他心里想着开大,嘴上还故意说:“燃哥,等会你可别手下留情啊。”
可惜陆京燃最先拿到开球权,其他人围着台球桌看,雪烟探着头,隔着人缝,也将一切尽收眼底。
陆京燃俯下身,肩宽腰细,衣领顺势敞下,露出一截凸显的锁骨,锋利的喉结,看得人口干舌燥。
面沉如水,眉眼低垂,球杆抵着虎口和指尖,腕骨清晰,身上一股暴烈的戾气。
用力击球时,手背上青筋隆结分明,胳膊蜜色的肌肉因用力而显现,野兽般凶暴的英俊。
尹修杰毫无用武之处,在阵阵掌声欢呼中,陆京燃出杆,运杆,轻松打到一杆清台,半点面子都不给他。
桌边围满了人,发出雀跃的欢呼声。
雪烟看得叹为观止,轻轻鼓掌,“好厉害呀。”
陆京燃偏头,朝她勾唇一笑。
尹修杰吃瘪吃得有点狠,又没办法,只能配合着说:“燃哥技术一点没退步,打得真漂亮。”
陆京燃没搭理他,球杆朝雪烟晃了晃,扬了扬下巴,直指今晚的目的,“试试?”
雪烟没玩过这些,走了过去,“难吗?”
他坏笑着勾唇:“有我就不难。”
陆京燃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臂,负距离的亲密接触,掌心的温度滚烫到能烧伤皮肤。
雪瞬间脑袋空白,下一秒,他忽地俯下身去,下巴抵在她肩上,几乎是压着她往球台上趴着。
骨头硌在球台的边缘,有点疼。
但雪烟的注意力全被耳边的呼吸夺走。
温度滚烫的触碰,手指似雨,溅在她的皮肤上,醇厚的荷尔蒙气息侵略着她,一只有力的手臂强势撑在桌上,摩挲着腰间的衣料。
高大宽阔的体型,沉甸甸的压迫感,比空气更浓厚,比周围的喧嚣更有存在感。
他偏着头,低沉说话,在教她规则和姿势,黑发蹭过她的脸颊,他快亲上来了。
雪烟心脏狂乱地跳着,羞耻到不行,脑袋忍不住往旁边躲,脸颊却又碰到他裸露的胳膊,好烫。
她浑身一麻,根本无处可躲。
他在耳边哼笑,呼吸咬住她的耳朵,“分心?”
明明很正经,就是让人脸红心跳。
雪烟耳根滚烫,憋着气说:“没……没有。”
“刚说的懂了?”
他凑近,呼吸滚烫,几乎快咬上耳尖,声音低沉磁性。
雪烟身心备受刺激,根本没空思考,胡乱地点头,“懂、懂了。”
陆京燃半眯起眼睛,笑得蔫坏,“这么自信啊,试试?”
“……嗯。”
雪烟屏住呼吸,盯着球杆皮头上的红色球,手心渐渐出了汗。
要死,身边这混蛋不说话,光是呼吸存在感也强得没边。雪烟呼吸乱了节奏,闭了闭眼,睁开眼时,气息勉强能稳住了。
她找不到小臂的发力点,只能用手腕发力,就在击出那秒,光线黯淡的台桌下,一条长腿挤进她的双膝间,膝盖抵住她的膝窝,轻轻一撞。
雪烟腿一软,球打歪了。
眼看胸就要撞到台球桌,被一只紧实的手臂箍住腰,把她扯了回来。
雪烟浑身软绵绵的,就快挂他身上了。她喘了口气,仰头看着他,气得腮颊泛红,嗓音都颤抖。
“你故意的!”
陆京燃笑得痞坏,“怕你受伤,捞你一把也不行?”
“我不是说这个,你刚干吗……”她说不下去了,又羞又气。
陆京燃痞笑,恶人先告状,“那不是你技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