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工愣了一下：“拿走了有什么问题吗？”
林辰歆强忍着心中的不安, 没有说拿走有什么问题，而是说：“那我可能比宋师兄更紧张，我觉得他拿走了瓣膜也不一定就能十拿九稳, 最好还能有一个备用的，我们之前做出来的瓣膜都还在吗？”
为了这次手术，他们当然不止生产了一个人工瓣膜, 只是挑选了其中一个, 经过周密的检测，提供给这次手术使用而已。
“当然在的。”刘总工说。
“反正现在回去也睡不安稳, 不如我们再挑一个出来, 检测之后, 作为备用, 明天我一起带过去吧！”
刘总工笑了笑：“行，不过这样的话，就要多找一个人回来加班了。”
工厂有规定, 每一个出厂的人工心脏瓣膜, 都必须经过两名工程师级别以上的技术人员签字确认以后才能带走。
哪怕是林辰歆要拿走人工瓣膜, 也必须要遵守这个程序的。
刘总工找来了他的副手，这个项目的副总，副总被叫过来也没有生气, 跟他们一起, 认认真真地进行了一轮周密的检测，才把一个密封包装好的人工瓣膜交给了林辰歆。
“小林, 给你了，明天一定要加油啊！”
“我会的, 谢谢你们。”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沈焰准备开车回家：“回去你还是早点睡吧, 养好精神明天进手术室。”
“等一下。”林辰歆让沈焰先别开车，“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宋师兄。”
“哦？为什么这么说？”
她把上次在宋正思那里看到的东西告诉了沈焰：“你说，就算是你，看到这么好的条件，能不心动吗？”
沈焰不假思索地反驳：“这叫什么话，要是有人花那么多钱请我去敌军的部队干活，我能心动？”
“那你不一样，他去菲斯利工作也不犯法。”
“但如果帮菲斯利做破坏我们的人工瓣膜的事就犯法了，不是啊，你怎么就认定了一定得是宋正思背叛你们了呢，我记得刚刚刘总工好像说过，你们那师弟赵东华也去看过明天要用的人工瓣膜啊，你怎么就不怀疑他呢！”
“他哪有这个动机……，咦，对呀，他怎么就没有动机了呢，菲斯利的人会去找宋正思，也有可能会找他的啊！就算不会出大价钱请他去工作，也有可能会花钱买通他帮他们做事啊！”
这么想起来，赵东华的可能性也是挺高的。
因为他是后期才加入这个项目组的，也并不是组里的核心人物，就算最后取得了成功，给他带来的好处也没有林辰歆和宋正思他们两个大。
如果真的是在巨大利益的引诱下，他做出什么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林辰歆紧张起来：“那你说怎么办？”
明天的手术，本来应该是洛泽民教授亲自主持的，但他因为前段时间太忙了，身体出了点问题，正在住院。
所以明天的事，主持大局的就是宋正思和林辰歆。
如果人工瓣膜真的出了什么事……
沈焰：“你手上不是还有一个人工瓣膜吗，我今晚不睡觉，就帮你看好它了，明天也亲自把你跟它一起送到医院，直到拿进手术室为止，到时候就用这个瓣膜，总不会有问题了吧！”
“可是要换一个瓣膜的话，还是需要宋师兄同意的，并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真的是宋师兄，他会答应吗？”
沈焰没有再说话，就这么看着林辰歆。
林辰歆想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地说：“沈焰，陪我去找宋师兄吧！”
如果每天一起并肩奋斗的人都不可信，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
宋正思还是住在学校的研究生宿舍里，不过是他自己一个人单独住的。
本以为这个点儿去找他，他应该早就睡着了，没想到沈焰只是轻轻地一敲门，里面就传来了宋正思清醒的声音：“谁？”
林辰歆开口：“宋师兄，是我，我有点事想找你说一下。”
宋正思有点迟疑，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好像不太好吧！
“事情很急吗？不急的话能不能明天再说？”
沈焰连忙说：“我也在。”
这下宋正思可以放心开门了：“林师妹，怎么了？是明天的手术出了什么岔子吗？”
除此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会让林辰歆这么大半夜地跑来找他了。
林辰歆开门见山：“宋师兄，我想看一下明天手术要用到的心脏瓣膜。”
“在这里。”宋正思把盒子拿了出来。
见林辰歆不假思索地想要把盒子拆开，他伸手拦了一下：“不太好吧！”
这心脏瓣膜是在研发团队几个重要负责人的见证下消毒灭菌之后密封保存的，原本是只有在手术前才能拆开的。
林辰歆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宋正思敏锐地觉察到了：“你是在怀疑什么？”
林辰歆没有说话，宋正思说：“其实我也是担心会出什么岔子，所以特地去工厂把这个拿了回来，在自己的手里拿着会安心一点。”
林辰歆把她刚从工厂拿回来的人工瓣膜拿出来，上面还贴着刘总工和副总工签了字的封条：“这是我刚刚从厂里拿来的，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这里面的人工瓣膜绝对没有问题。”
言下之意，那就是怀疑宋正思手里的那个有问题了。
宋正思神色严峻，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松口说：“好，打开看看吧！”
两人一起把包装拆开，拿出里面那个小小的人工心脏瓣膜，他们都对心脏瓣膜的构造了然于心，对里面的每一个构造都无比熟悉，只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就看出来了，绝对被人动过了手脚。
如果真的用上去了，不出十天，人工瓣膜的瓣叶就会脱落，势必会造成病人的死亡。
到时候，菲斯利就可以大肆宣传说我们国产的人工瓣膜质量不行，以后再想翻身，怕是很难了。
林辰歆和宋正思的心里都是一阵后怕，如果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就这么任由这个人工瓣膜安装到了病人的身体里，那后果……
在场的三个人背后都是一身的冷汗。
宋正思忽然想起了刚才林辰歆看他的时候那眼神，连忙举起双手发誓：“不是我，我把它拿回来之后绝对没有碰过。”
林辰歆看着他，他也坦然地回视，目光清澈，坦坦荡荡。
林辰歆轻声说：“师兄，我看到菲斯利给你的招揽信了。”
宋正思脸色一变，忽然有点垂头丧气：“是有这么回事儿，如果你要因为这件事而怀疑我的话，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能为自己辩驳的。”
“师兄，如果我真的怀疑你，今晚我就不会过来了。”
“那你的意思是？”
“如果师兄你信得过我，相信我拿过来的这个人工瓣膜是没有问题的话，今天晚上，我们就守着它，确保万无一失，明天早上我们去医院，沈焰带着被破坏的人工瓣膜去公安局报警。”
宋正思毫不犹豫：“好！”
林辰歆带过来的那个盒子，就放在三人中间的桌面上，无论谁都无法在另外两个人的目光下做任何手脚。
过了一会儿，宋正思还是忍不住问：“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林辰歆：“我听刘总工说，在你之前，赵东华也去过工厂。”
“赵师弟他……”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
“在真相大白之前，不好冤枉了任何一个人，我相信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公安一定能查出来的。”
“嗯，那我们明天早上如常把这个带过去，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这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
好在这几个人都是精力充沛过人的类型，就算一晚上不睡，第二天照旧还能精神奕奕地工作的那种。
再加上明天的手术不是他们主刀，这夜熬得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第二天早上，林辰歆和宋正思带着人工瓣膜一早就来到了医院，沈焰按照计划，带着被破坏的人工瓣膜去报警了。
赵东华比他们晚了一点点到的，看不出来什么异样，按着胸口跟他们说：“好紧张啊，今天的手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又着急地朝外边看：“那边的人怎么还没到？人工瓣膜能按时送来吗？早知道我们就应该先拿过来的。”
宋正思告诉他：“我昨天已经拿过来了。”
赵东华又紧张地问：“检查过了吗？确保没问题吧？”
宋正思笑：“那天我们不都是亲眼看着检查无误之后才装起来的吗？”
“也对，瞧我，就是太紧张了，有你们在，哪里会出什么问题呢！”小年轻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事，表现得紧张一些也是很正常的，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宋正思和林辰歆换了手术服，带着人工瓣膜也进去了。
手术顺利开始。
刘总工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姗姗来迟。
在手术室外面遇上赵东华，连忙道歉：“真是不好意思，一早单位那边出了点事，耽搁了。”
赵东华赶紧说：“刘总工客气了，其实今天这边也没什么事，过来也就是等着，你们不用过来也是可以的。”
“那可不行，今天可是检验我们这么久以来工作成效的重要日子，怎么能不过来亲眼见证手术的成功呢！”
“再说了，你们都那么重视，昨天接二连三地都过来了，我们也不能落后啊！”刘总工说。
赵东华似乎有些惊讶：“我们？您是说宋师兄和林师姐吗？他们也都过去了？”
“可不是嘛！小宋担心我们今天早上耽误了送不过来，特地过去把人工瓣膜先取走了，小林就更绝了，专门让我们又给她弄了一个备用的带过来。”
有备用的人工瓣膜？
赵东华想到刚才他们两人根本就没有跟他提起这件事，忽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莫非他们在防着他？
为什么防着他？他们觉察到了什么？
冷汗忽然就浸透了他的背心：“不好意思，刘总工，我忽然有点内急，先去上个厕所。”
说完急急忙忙地往卫生间的方向走，走到走廊拐角处，立刻换了一个方向，往医院外面跑了出去。
身前却忽然出现了两名身穿制服的公安：“是赵东华吗？跟我们走一趟吧！”
赵东华慌乱极了：“你们干、干嘛抓我，我又没有做坏事。”
“有没有做坏事我们一调查就清楚了，你先跟我们回去！”
“不行，你们不能抓我，我是医大的研究生，你们不能无缘无故随便抓我。”
赵东华拼命挣扎着，可他那点子力气，怎么跟身经百战的公安比，两名公安从身后押着他的双手，按着他推进了一直等在外面的警车中。
赵东华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是逃不掉了。
作为一个常年生活在校园中的天之骄子，他太自信，也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自己做得隐秘一些，别人就查不出来。
却没有想到，今天早上沈焰去报案之后，警方对这个事件非常重视，立刻就兵分几路，分别安排了人去工厂和学校进行调查。
今天早上刘总工他们之所以来迟了，也是因为配合调查的原因。
各种证据很快就指向了赵东华。
而且还在他学校的宿舍里搜出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千多块钱，和一沓数额不小的外币。
以赵东华普通学生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拥有外币，他的嫌疑一下子又增大了许多。
公安同志们当机立断，立刻来医院抓人。
正好遇上赵东华忽然警觉起来想要逃跑，恰好就自投罗网了。
赵东华一直都在学校读书，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审讯的时候被吓了几句，立刻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确实是菲斯利公司的人让他干的。
对方不但给了他一大笔钱，而且答应全额资助他出国留学，留学回来后可以在菲斯利工作，工资待遇都非常高。
赵东华被大手笔的金钱和美好的前途迷晕了头脑，根本没有多做考虑就答应了，不过就是在人工瓣膜上做点手脚而已，荣华富贵就唾手可得。
至于病人的性命，有什么大不了呢，他得了心脏病，如果不是有他们帮他，本来就活不长了。
就算试验成功了，他在研究团体中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从中根本得不到多少好处。
审讯人员听了他的这番说辞都直摇头，想不明白一个大学研究生，怎么会愚昧无知到这个地步，是太小看他们的刑侦能力了呢，还是根本就没想到有人会因为这件事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