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真心话就是你 > 第19章 秋露如珠(5)
    休了两天假,付费短剧的进度不能落下,秋露白天疯狂码字,晚上持续输出,冷清的书房因为她的入驻再次变得温暖四溢。
    她敲击键盘的声音停顿太久,谢观棋从电脑屏前分出视线,像是配合他望去的动作,她心有灵犀地开口:“网页的评论区有好多读者问有没有番外。”
    “《寻爱往生》的评论区?”
    “嗯,都说这样的结局配不上十年的等待。”
    他笑容很淡,好似有所预料,又像并不在意:“又有几个人真正等了十年。”
    朱荣与。
    也是巧得很,这三个字在脑海里蹦出时,秋露正好收到他的好友申请验证消息,祈祷他不是深夜来谈工作,简单问候后,那边发来一个握手的表情,对话框持续沉寂。
    悬疑短剧已经被朱荣与收稿,剩下的事就等他拿剧本约资方吃饭拉资金合作,年底突然搞定两个大单,伍通开心得让白焰这周六继续来工作室,承诺再帮他点一份猪脚饭。
    白焰是木头,不是柿子,直接一拳砸桌面怒了:“冠冕堂皇的加班说辞,我再也不上当了!”
    伍通:“外加一瓶可乐,一包烧烤味薯片。”
    白焰:“几点?”
    ……
    秋露叉掉对话框,思绪回到文字上时,又是一番黯然神伤:“每次看到敲门这里,配上‘全文终’三个字,我都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很吓人?”
    “是惆怅,难过。”她的掌心捂着胸口,闷闷不乐,“觉得心被人挖走了一块。”
    谢观棋转动椅子面朝她,笑道:“挖走了多少,我把我的心给你补上。”
    他的声线很平和,如同一杯温热的红茶,渥得她身心暖洋洋的。从前就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宁静致远,岁月安然的气息,后来知道七八岁之前的谢观棋活泼爱闹时,她又徒增伤感。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双亲俱亡的事故,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样?一个阳光开朗,热情洋溢的少年?他们还会相遇吗?
    “闻到了吗?”谢观棋突然说,“烧焦的味道。”
    “啊,没有呀。”秋露拧眉嗅空气,只有桌上那瓶桂花蜜香薰飘出淡淡香气,“厨房在煮吃的吗?”
    “没有。”
    “会不会是哪里的电路烧坏了?”
    “我看看。”他说。
    她也开始低头找插座板,一双手穿过长发托起她垂下的面庞,朝一侧轻轻偏转,那张逆光的脸上露出恍悟的表情。
    谢观棋:“没烧焦,就是有点烤熟了。”
    她的书桌右侧架着一只灯芯烧橘的小型电暖器。
    秋露的脸被他捧高,大眼睛眨两下:“你是说我又香又软的脸蛋吗?”
    他笑,学她说话:“是啊,你的脸蛋。”话落,低俯头在她右脸颊落下一口,被咬的人是她,却在他怀里笑得没心没肺。
    “为什么咬我?”
    “不咬咬看,怎么知道是不是又香又软。”
    “那你觉得是不是?”
    “嗯,起码七分熟了。”
    秋露乐得一把抱住他,下巴脸颊隔着棉绒睡衣在他腰腹的位置来回蹭,享受他温暖有力的怀抱。谢观棋的右臂环过她后背,左手抚摸那柔软的发,垂眸凝视她。
    转移她胡思乱想滋生的怅然情绪,他有一套自己的办法。
    被温暖爱意笼罩着,她忘却惆怅,又突发奇想:“谢观棋,我们要不要再合写一本书?”
    他沉吟:“不要吧。”
    胸前的人立马撑开身体,一坐一站四目相对,谢观棋见状解释:“以前只需要读书写作业,没什么别的事,现在要养家糊口,时间不够。”
    她没说话,连眼睛也不眨,继续盯着他。
    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思忖半晌再道:“上次不是说,后台有编辑发信息询问要不要签约吗?无论签不签,只要你想写,我都支持。”
    秋露微垂眸,漫不经心道:“我记得某人说过,当初答应和我一起写书,是因为想追我,现在不仅追到了,还娶了我做老婆。”
    “真羡慕这个人。”他微笑回应。
    她起身绕过他,专挑摆在他桌面的水杯来喝,靠着桌沿突然道:“上次和巧一聊到以前的同学才知道,当年张昱复读二战,考上了传媒大学的戏剧影视专业。”
    杯子里的水已经凉透,去帮他添点热水好了。
    小坏蛋刚转身,温热的手掌从后握住她后颈,身体挨近手臂顺势横过她腰间,他耳语:“又想气我?”
    秋露用手肘顶开他,不管用,反而锢得更紧。她挣扎:“我想去帮你倒水,不要就算了。”
    “倒水就倒水,你提张昱做什么?”谢观棋用了力,热气呼在她耳后。
    “随口一提而已。”她转过脸,眼底有促狭的笑,“我就知道,当年你肯定也吃醋——啊!干嘛咬我?”
    “随口一咬而已。”谢观棋松口,唇还贴她脸颊上,故作威胁,“再不老实,明天上班谢总监就为难你。”
    话落,怀里的人惊喜叠声:“好呀好呀,谢总监用力为难我。”不仅如此,还开心地扭动几下。
    他观察她数秒,忽地一叹,将不安分的小坏蛋紧抱入怀,自讨苦吃地笑了。
    ……
    夜渐深,壁灯的微光罩着大床上两个相拥的身影,谢观棋捊过她脸颊旁的碎发,笑意淡淡:“如果要写书,你想写什么故事?”
    “我都想好了,就以我们为原型来写。”秋露兴致颇高,“公主和她的男仆。”
    “……”这是什么原型。
    他一时间不知作何评价:“会有人看吗?”
    “当然。”她毫不犹疑,“可爱美丽霸气侧漏的王国公主和为她披荆斩棘,拿剑冲锋的忠犬男仆,两人因为身份地位阶级的差距人前规规矩矩,人后随心所欲,还会在隐秘的角落……”
    是她喜欢的风格,谢观棋了然一笑。两人身体贴着,他能感觉出怀里的人体温在上升,顺着问:“拿剑护卫公主的人,不该是骑士吗?”
    秋露尾音一转,悠悠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骑士只能在殿外,男仆可以服侍公主呀。”
    “你确定那不是男宠?”他笑。
    “好期待。”她又往他怀里挤,腿交叠手环腰,“我今晚就要梦到这个。”
    谢观棋低笑,唇擦过她的发,想起什么又问道:“都过去好几周了,现在晚上不会再怕鬼了吧?”
    秋露在他胸前抬头,大眼睛闪着天真无邪的光:“如果我说不怕,你就不抱我了吗?”
    “你晚上总踢我,自己没感觉?”他说。
    她抿了抿唇,非要把某顶帽子塞回去:“你骗人,说不定是你梦里的幻觉呢?”
    “我是省级三好学生,优秀学生代表,不会骗人。”
    “我是省级三好学生的妻子,从来不说谎话。”
    她像是抱怨他的“嫌弃”,有意将一条腿横他身上,哼哼唧唧:“我跟别人睡的时候,从来没被这样说过,原来女人总会被最爱的人所伤。”
    他倒是会抓关键点:“你和谁睡?朱巧一?”
    “不是。”
    “那是谁?”
    她索性闭眼装出一副即将入睡的样子。
    谢观棋抬起她的下巴,语气竟是信以为真:“不说实话,今晚就别睡了。”
    自从上次在海滩感受过他的强势霸道后,秋露总是心痒痒回味,可纵使自己千作万闹,他都用无奈宠溺的笑包容她,那个逼仄角落里“黑化”的谢观棋好像又被他悄悄藏起,藏在某个不触发机关就会永远沉睡的匣子里。
    眼下就是一个绝佳时刻。
    秋露盯着他不笑的面庞,垂眸支吾起来,像是坐实某个隐秘的罪名:“不是说好一直疼爱我吗,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爱我的,对不对?”
    “你有事瞒着我?”谢观棋问。
    她眼神飘向卧室的门,又飘回他肩头,装出秘密将要冲破牢笼的惊慌模样,手掌轻推他胸口好似在逃避:“没、没有呀。”
    腰间勒紧一股让她低呼的力,重新撞回他胸口,而后被他胸膛压住,一双黑如旋涡的眼像要把她吸进去。她在喘息间找回了那种感觉,紧张、迫切、摇摇欲坠。他在一步步逼近她,把她逼向悬崖峭壁,只有发出可怜的哀求,才能在他手中获得生的机会。
    他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秋露咬紧下唇,眸光在他面无表情的沉默里越来越亮。
    来吧,来一场毁天灭地的罪爱惩罚,最好让她哭着求饶说千遍爱他,这辈子只能被他钉上十字架,而他的心却因此堕落沉沦,永远臣服在她裙下……
    “秋小珠,尾巴都快扫到我脸上了,就这么开心?”
    深渊消失了,她看见星空下的一片湖,白色的小舟悠悠飘向寂静深处。
    秋露呆望他一会,小声地问:“什么尾巴?”
    “你的尾巴。”他声音低低带笑,手顺势寻找,忽地扬眉轻叹,“从小跟你一起长大,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喜欢这种调调?”
    “你不怪我啦?”她被一阵隐形的热气熏脸,目光泛潮神色迷离,嘴上仍在喃喃,“我和别人睡在一起,你不生气吗?”
    “你还能和谁睡。”谢观棋扣她两腕压白枕,微眯眸的样子像在说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无非是谢观棋和小观棋而已。”
    秋露的眼皮被他吻着,高兴地说:“我又有一个新的想法……”
    “暂时不许有,要睡觉了。”他的吻落上积雪枝头,融化出一朵风中红梅,“上次是领带,今天是惩罚,下回想玩什么?”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一只手蒙住她的嘴。指缝里溢出微化的雪水,还有隐隐的梅花香。他缓而重的呼吸声里有克制的攻击性:“再闹就罚你,谢观棋舍不得罚,就让小观棋来罚。”
    ……
    ***
    年底,夫妻两人愈加忙碌。
    创汇里也不怎么太平。
    白焰这段时间领活加班,眼下青色一圈总显得面容狰狞,说话也毫不客气:“伍哥,我申请周六日上班,周四五休息。”
    伍通:“理由。”
    他一指对准身旁的秋露,没有一丝名侦探柯南的帅气:“因为每周的这两天她总是很奇怪,好像在酝酿什么整人的事,我要和她避开。”
    被点名的秋露抬起头,眼眸水亮毫无攻击性:“我没有。”
    “绝对有!她又在装可爱!”白焰抓狂。
    “今晚一起吃个饭,我请客。”伍通对他俩的“明争暗斗”习以为常,根本不想搭理,“还有我师弟。”
    “那我得跟我老公说一声,让他不用等我吃晚饭。”秋露拿起手机发信息。
    伍通挑眉:“还没见过你老公,今晚让他来接你,我们有幸看看呗。”
    “他说今晚也有应酬,还说已经帮我做好饭了。”她盯着手机屏幕笑,“年底聚餐,我带他来见你们。”
    别被吓到就好。
    伍通:“是不是跟同学结婚容易幸福啊?意潮的谢总监是,你也是。”
    白焰:“有没有人在意我?伍哥,我亲爱的伍哥!”
    ……
    多日不见,朱荣与还是一丝不苟的精神面貌,相比起发际线后移,成日浸在烟中缓解焦虑的伍通,看上去确实年轻硬朗不少。
    两位校友谈业务道春秋,追溯往昔岁月,他们两个小兵自顾自吃着一大桌的菜,轻松悠闲。
    秋露回视白焰称不上友好的审视目光,不解地问:“是我失忆了吗?怎么不记得我们之间有这么大的血海深仇?”
    “你开车害我呕吐三回。”白焰亮出她的把柄。
    她见招拆招:“那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不去考驾照?”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他审时度势将话题绕回主线,“我总觉得你在预谋什么邪恶的事情,这种感觉在每周四和周五时异常强烈。”
    “你是神婆?”
    “呵,我可是会占卜的。”
    秋露搭腮:“那你算算看,是什么事?”
    白焰哼道:“我说了,邪恶的事。”
    周四和周五是最接近周末的日子,她满脑子里除了和老公玩就是玩老公,计划的事无非是让夫妻关系更甜蜜美好罢了,又没碍着白焰什么事。
    “对!就是这种表情,你又开始想了!”白焰高呼。
    领导们的谈话声消失一霎,伍通看过来:“闹什么?”
    秋露把碗里的排骨萝卜汤扫荡干净,谢观棋在微信里说他那边已经结束,询问要不要过来接她。
    以防万一被发现,又怕“地下夫妻”的事再伤他心,她还是机智地用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说辞:“今晚吃的菜好腻,想吃甜的,你帮我做鸡蛋饼好不好?”
    他回得快:好。
    又是不变的嘱咐:回来时注意路上的车。
    今夜开车送她和白焰的是朱荣与。
    白焰誓死不肯和她同坐一排,秋露懒得看他背影,又不能把领导当司机,索性往副驾驶一坐,车厢内静得不像三个人共存,直到白焰下车,她才在入座说完地址后,说了第二句话:“荣哥,我在路口地铁站那里下就好,走到小区就八分钟。”
    朱荣与:“没事,我送你到门口,安全一点。”
    秋露愣了下点头:“好,谢谢荣哥。”
    她总觉得他有话想说。
    车停靠路灯不远的地方,为他车内亮灯后迟迟不落锁的行为作出解释,确实有话要说,却不是荒唐心思,而是有事所求。
    “秋露。”
    “我在。”
    朱荣与侧过头看向她,垂眸几秒的时间里像在深思熟虑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抱歉,耽误你回家的时间。”他终于开口,“我这里有一份礼物,想麻烦你帮忙转交给那天你在机场送行的闺蜜。”
    朱荣与早已做好这番话会震到她的准备,他有足够的耐心和坚定的决心支撑可能遭遇的所有结果,包括已婚、有伴侣、不喜欢、谢谢你……他只想表达自己这几日来辗转反侧的心意。
    他望着目瞪口呆的秋露,决定召唤回她的意识:“请问可以吗?”
    “可以。”
    这句话果然有回魂的效果,她双手接过那个简奢的黑色袋子,在送出前得搞清楚状况:“荣哥,你是想追求她吗?”
    朱荣与眼神里的淡漠犀利全然消散,原来在爱情面前,所有人都会变得笨拙又忐忑。
    秋露看他张唇几次的样子,决定好人做到底解救他春心荡漾时的局促和紧张:“巧一没有男朋友,她重眼缘,喜欢有实力的男性,现在她的事业在丰城,不过也会飞其他城市,她很恋家,发誓不会远嫁。”
    她言简意赅地总结:“巧一美丽又自信,我们从初中就认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朱荣与整个人愣住了。
    这些话就像画笔,在他记忆的留白处勾勒出一个有血有肉,愈加丰满的形象,他情不自禁地问:“你说她叫……”
    “朱巧一,巧夺天工的巧,一心一意的一。”
    他似惊似喜地喃喃:“原来她也姓朱。”
    秋露观察他现在的模样,像极了初坠爱河时找寻自己与心上人默契之处的青涩少年,曾经的严谨肃冷反倒变得滑稽,感叹缘分真是可遇不可求。
    “荣哥,我先帮你把礼物寄过去,再问问巧一的意思,如果她愿意,我就把她的微信推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朱荣与极慢地点了下头:“秋露,谢谢。”
    “不客气。”她笑得坦荡。
    “我过段时间也会去丰城,如果顺利的话……”
    他突然不说了。
    秋露眨了眨眼,顺着他沉默的目光寻找戛然而止的原因,这一眼冲击太大,倒抽气的声音被他捕捉,而后问:“是来找你的吗?”
    树影浓密交叠的黑暗里,谢观棋只穿了一件黑色单衣,仿佛要融进没有月色的夜里。他就站在离车两三米远的地方,一言不发地望着亮灯的车内,望着上一秒脸上还充满笑意的她,突然安静地垂下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