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林广良的面, 严融之直接将林殊文接走。
    途中村民瞧见两人牵着手,笑呵呵的,既想多看一眼, 又不敢多看,做完农活后聚集在树底下闲聊, 边喝水,边吃着南瓜糕, 神情艳羡道:“地主爷跟小林先生的感情当真令俺羡慕。”
    另一位村民问:“你也瞧见啦?”
    “对哇,牵手走了一路呢, 好多人都瞧见了。”
    “俺婆娘就不跟俺在外头牵手, 说害臊,还说老夫老妻的不兴这些。”
    “人家地主爷跟小林先生新婚燕尔,感情正浓啊,嫉妒不来~”
    莫布来帮阿父拿水,听到这些言论,不免跟着艳羡, 夹杂少许忧愁和酸涩。但他很快振作,毕竟林殊文和他本来就不合适,若他跟对方成亲, 定没有地主爷把人照顾得好, 自己还太年轻了。
    林殊文并不知道村民们做完了农活把他和严融之牵手的事聊了几日, 想起当时林广良惨白的面色, 彼时他仍心存柔软, 可一想林广良此行的目的,便又忍下心思, 默默消化, 情绪就也淡了。
    毕竟, 如今是他跟严融之过日子,对林广良和谢许菇而言,他只是个背靠严家,品行不错,大约还很好拿捏的外人。
    连严融之都说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凭借一门手艺挣钱,过去帮林安贵打理林家,做得好遭人怨,做不好更容易结仇。
    此生,还是不要再相见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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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将至,天慢慢热起来,春衫褪去,换上凉爽轻薄的夏衣。
    朱掌柜给林殊文回信,说他上次做的那把带尾羽的木梳颇受客人喜欢,要他做制几种样式,价钱好商量。
    于是林殊文成日闭门不出,画了图纸,自己看过,又叫严融之来看,询问对方的想法,再加以改善。
    挑好木材,便又开始没日没夜的抱着木头和刻刀,时常被严融之看着吃饭,吃饱之后休息一阵,才放他继续忙。
    有时眼睛累了,林殊文会出门走走。
    这日午后他准备去田边锄会儿草,甫一开门,就见门口外躺着一只肥硕的田鼠,已经断气。
    林殊文无言以对,门梁上传来“喵”一声,却见钱猫对他直晃尾巴。
    林殊文想起田鼠应当是钱猫拿来向自己报恩的,便道:“我收下了,谢谢你,但下次无需再抓任何老鼠回来,家里有粮食。”
    不管钱猫有没有听懂,林殊文拿起一块布,攥着田鼠尾巴,转身走去别的院子。
    瞥见钱猫没再跟来,他把田鼠放下。
    管事凑近,被林殊文拎的田鼠吓一跳。
    “院里进了那么大只老鼠?”
    宅子按时清扫且置放药包,很少受蚊虫蛇鼠的侵扰。
    “钱猫带给我的。”林殊文扭头张望,小声道,“我带走田鼠佯装接手了它的好意,麻烦您悄悄把田鼠埋了吧,别让它看见。”
    管事连连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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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节渐热,林殊文变得比较敏.感,夜里浅眠,在严融之怀里睁开闭起的双眸。
    他借着从灯罩底下散发出来的幽暗光线打量男人近在咫尺的面庞,抿唇亲了亲,下一瞬,与对方深邃漆黑的眼眉对上。
    林殊文轻声问:“吵醒你啦?”
    严融之拍了拍他裹在凉被里的肩膀:“又睡不着了?”
    林殊文道:“兴许白日睡得久,”一想,又道,“过去时节转变都会这般,没有生病。”
    伴随落下的话音,他把脸贴在严融之肩膀,腿不小心蹭到一物。
    觉察那一物的变化,林殊文脸热,悄声道:“你、你……”
    他就是不留意碰到而已。
    严融之念林殊文这几日夜里睡不安稳,并未像之前那样用亲密的方式让他入梦,稍稍后退,拿起把蒲扇摇了起来。
    林殊文脸贴在严融之泛热的脖子一侧没动,感受轻轻袭来的凉意,迟疑问:“不继续么?”
    严融之吻他额头:“闭上眼睛,明日起多喝些梨汤,清热降燥。”
    林殊文闷闷应:“哦……”
    他伸手碰了碰,旋即被反握。
    “宝宝,几日来你在夜里睡不安稳,瘦了些。”
    林殊文羞愧道:“那就不碰了。”
    又过半晌,他闷闷道:“还是很大。”
    严融之拿他没辙,先到不远的澡房冲凉,再去厨房要来一碗安神茶。
    翌日清早,天没亮村民就放水开塘,养了好几个月的鱼肥了,家家户户都抓鱼。
    林殊文拎个鱼篓,唤上严融之一起过去。
    两人在山脚附近的水塘捞鱼,此处人还不多,都集中在最大的那几块水塘周围。
    照旧按村里延承的规矩,只抓大鱼,小鱼放生。
    扎起裤脚和袖口,林殊文跟在严融之身边踩着泥潭,他拎鱼篓,严融之负责抓,配合得还算默契。
    陆续有些村民来这块水塘,瞧见了,没敢大声嚷嚷着闲聊,而是抬眼悄悄看。
    他们心里想:地主爷跟小林先生,踩着泥塘抓鱼都那么有默契,连背影看上去都分外相配,感情真叫人羡慕。
    听到地主爷跟小林先生在这块水塘,又陆续赶来不少村民。
    严融之侧目:“可还拿得动。”
    林殊文双手掂了掂:“有十条了,够吃好几日。”
    严融之接过鱼篓,份量不轻,遂道:“今日就到这,回去吧。”
    他们不像其他村民那般抓鱼后多数卖去仅留一些吃,自己吃的,已经足够。
    于是上岸,就着小塘里圈起来的水洗手洗脚,应了村民的招呼,牵手离开。
    严融之一手单提鱼篓,一手握紧林殊文手腕,直到两人背影远去,村民这才继续抓鱼。
    他们交头接耳道:“真羡慕啊。”
    “明明大伙儿一块下泥塘,地主爷跟小先生像对神仙眷侣,就咱们是泥人。”
    村民刘汉试着伸手握了下自家婆娘的手,被自家婆娘拍开。
    “你手上一堆泥巴,都是鱼腥味,摸我干啥。”
    刘汉“嗐”一声,周围哄笑。
    看吧,不是谁都能跟地主爷和小先生那样时时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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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殊文回头,好奇问:“他们好像在笑,笑什么呢?”
    日头升高,就快到头顶。
    严融之把挂在身后的斗笠给林殊文戴上:“走快些,再热些容易中暑。”
    林殊文应下,步子加快。
    他又开口:“村民好像在说我们。”
    严融之:“若非造谣生事,随他们说去。”
    总不能因为旁人的目光和言论,他们在外头就不牵手不亲近。
    林殊文眯眼一笑,解开挂在严融之腰侧的水壶,自己喝几口,旋即抬高胳膊,严融之就着他的动作也喝了些水。
    一高一低的身影继续前行。
    日光正浓,蝉声聒噪。
    “严融之,今晚吃鱼好么,吃红烧的。”
    “嗯。”
    “你呢,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是你自己喜欢吃的,不要迎合我,你喜欢吃哪种做法?”
    “红烧。”
    林殊文不好意思笑了声:“都说了不要学我的。”
    说罢,他指着不远处的严宅,眉眼比日光还亮。
    “严融之,咱们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