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春心欲燃 > 第67章 回家
    他们上了城楼挑了个不起眼的背风位置, 灯是护卫去买来的,最普通不过的款式。
    长安的风俗在放灯时都要在灯上写几句或剖白心意或祈求愿望的话,旁人皆如此, 皇帝见状便也递了笔给萧沁瓷,问她有?什么愿望。
    “愿望这种东西, 只说出来是实现不了的。”萧沁瓷没?有?接,她仍在端详手上这只花灯,里?头的烛还未燃,这样看上去是黯淡的,远不如他们一路过来路上观赏到的花灯精巧瑰丽。
    皇帝顿了顿,萧沁瓷清醒得可怕,从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他笑了笑说:“你不说出来,又怎么知道实现不了呢?”他仍保持着递笔的姿势, “阿瓷, 你的愿望,我总是会尽力实现?的。”
    萧沁瓷闻言看他一眼, 不置可否:“我的愿望也不需要旁人来替我实现?。”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最不靠谱的事情,萧沁瓷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但到底是将笔接过了,想?了一会儿, 却没?写旁的, 只题了两句:“年岁复年岁, 余事皆平安。”
    她的愿望有?很多, 但都不会付诸纸笔, 想?要的她自己会去争,能写下来的也不过就是平安二字了。
    萧沁瓷写完之后又去看皇帝会在灯上写什么:“想?来您应该是写‘海晏河清, 天下呈平’之类的话吧?”
    “你不是说愿望这种东西光说出来是实现?不了的吗?”皇帝道?,迟迟未能落笔, “要想?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光靠写在纸上这两句话是没?有?用的,不过不是愿望,也可以是期许。”
    楼上有?风,墨很快就凝了。他重新换墨蘸笔,写:“年年今日,繁华依旧,还与旧人同。”
    两只花灯被点亮,纸上墨字力透纸背,是相似的锋利端整,收尾处又余了温柔,并排没?入满天明灯之中,不多时就寻不见踪迹了。
    萧沁瓷仰头看灯,皇帝看她。
    还与旧人同。只要他想?,他就能做到。
    又过片刻,他说:“走?吧。”
    萧沁瓷点点头,也是到了该回的时候。他们上了马车,人声渐悄,皇帝见她手中仍把玩着那个老虎木雕,便说:“阿瓷,朕送了你礼物,你不准备给?朕回礼吗?”
    “陛下堂堂天子,也要同我这样斤斤计较吗?”萧沁瓷有?心想?说将那木雕还他,但又觉得有?过河拆桥的嫌疑,便将木雕收入袖中。
    “朕不过是想?收到心上人的回礼,这也算斤斤计较吗?”他道?,“朕也没?说要你还个多贵重的礼物。”
    “那我回宫之后把钱还您。”萧沁瓷才不想?回礼,她如今身上有?的东西,都是皇帝备的,没?有?一样算是她自己的,天知道?皇帝会对什么样的回礼满意。
    “那朕可就要收利钱了。”皇帝今日似乎要将勤俭持家四个字贯彻到底,他不仅节流,还想?起开源的办法来了。
    萧沁瓷问:“陛下准备收几分的利钱?”
    皇帝向她伸手:“那朕得再看看质物的价值几何?”
    萧沁瓷不觉有?诈,将那个老虎木雕递过去,皇帝却没?接,反手握了她的手就将她拉过去。
    “您——”她剩下的话都被堵住了。
    这马车宽大,他们原本相邻而坐,中间的矮桌做成了抽屉样式,用来摆放瓜果杂物。
    萧沁瓷被拽过去,便只能借力撑在矮桌上。
    这个吻没?有?持续多久皇帝就放开了她,萧沁瓷想?要坐回去,但皇帝压住了她的衣袖。
    “陛下还真是勤俭持家呢,”萧沁瓷温温柔柔的说,将袖子慢慢扯出来,“一点亏都吃不得。”
    “在你面前吃吃亏也是无?妨的。”他没?有?拿那只木雕。
    木雕圆润的线条也在萧沁瓷紧攥的掌心留下痕迹,她松了手端详,道?:“陛下哪里?吃亏了,吃亏的分明是我啊。”
    这木雕这样便宜,皇帝的利息却收得贵多了。
    “既然觉得吃亏了,阿瓷,你为什么不拒绝?”他望她,“你该强硬一点的。”
    “陛下原来想?要我这样对您吗?”萧沁瓷淡淡道?,她是瓷啊,已经?出了窑,再是摩擦生热也留不下半分痕迹,“我以为您得到了就会厌倦了,会发?现?男女情爱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便算是男女情爱了吗?”
    这当?然不算。
    “那陛下想?要吗?”萧沁瓷的声音落在他耳边,轻得像是一声叹息,“陛下想?要,我也可以给?。”
    “如果朕说想?要,”他压抑着,“你袖里?的刀是不是就该出鞘了。”
    “那还是陛下送的呢。”
    “是啊,”他惯来将事情往好处想?,“朕送的东西,你总是随身带着。”
    “陛下赏赐的,都是好东西。”
    “一把匕首算什么,”皇帝理了理她方才散落的鬓发?,又将她发?上斜插的珠钗扶正,“阿瓷,朕能给?你的,是更好的东西。”
    “什么?”萧沁瓷一怔。
    马车停了下来。
    “主子,到了。”驾车的侍卫道?。
    “这就到了?”萧沁瓷一愣,他们要回宫的话应该没?有?这么快才是。
    “嗯,到了。”皇帝显然是知道?的,却没?有?多言的意思,先掀帘下了车,再扶萧沁瓷下来。
    这里?离着烟火气?已然远了,街道?两侧的宅院高大阔气?,檐上细雪沉郁,灯笼照出青瓦朱门?。
    晃眼瞧去依稀还是旧时景象。
    萧沁瓷定在原地,她记性好,已经?认出了这是何处。
    “阿瓷?”皇帝轻轻唤她。
    萧沁瓷仍是不动,她站在车上,居高临下望过来的眼神透着难言的冷意。
    “陛下怎么带我来了这里??”
    萧家旧宅,英国公?府。
    那是随着英国公?的爵位一起赐下来的宅子,也随着萧家的覆灭一并收回了,连牌匾都被撤下。萧沁瓷没?有?听说这座宅子有?被赏赐给?其他勋贵,但此刻上面挂着的不再是旧时高祖钦赐的“英国公?府”的匾额,而是另外一块写着“萧府”的牌子。
    这里?是伤心地,是追不回的过往,要萧沁瓷看着这座宅子里?如今住进?去旁人,和诛心无?异。
    “阿瓷不想?回家看看吗?”皇帝抬头看她。
    萧沁瓷猝不及防地偏头,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
    一如去岁,皇帝第一次同她说话,问她可想?还俗返家,她也是这般眼中迅速蓄起泪意,不肯叫皇帝瞧见她御前失仪的模样。
    她已无?家可归。
    “这里?不是我的家,”萧沁瓷语中仍平静,细微的颤抖不可避免的泄露主人心绪,“陛下带我来这里?,我却不认得这是何处。”
    阶前细雪被扫得干干净净,青砖能照出人影,上次萧沁瓷回来时石缝里?已长满杂草,她推开那扇厚重的朱门?,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她那时还年幼。
    萧沁瓷到苏家后,逃过不止一次。刚到苏家时逃过一次,入宫前又逃过一次。她还那样稚嫩,双肩承受不住雷霆风雨,迫切地只想?回到熟悉的屋檐下,她的故乡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州,于是能回的只有?英国公?府。
    她走?在熟悉的院子里?,曾经?金玉满堂的宅院变得荒草萋萋,她在旧时的屋子里?痛哭一场,终于彻底明白从她离开的那天起就已经?回不去了,她是无?家可归的飘零人。
    “现?在重新熟悉起来也不迟。”皇帝给?她指门?上挂的匾额,“看见那个萧字了吗?那是你的名字,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他说:“阿瓷,回家了。”
    萧沁瓷仍是不动,她倔强起来皇帝也拿她没?有?办法。她仍是固执地说:“我没?有?家。”
    “那就当?故地重游,”皇帝望着她,他很少有?这样仰视的时候,他同样厌恶一切高高在上的东西,“陪朕看看?”
    萧沁瓷唇角有?细微的抿过的痕迹,她定了半晌,到底还是从车上跳下来,臂纱从他手上拂过,将两人隔出一段距离,皇帝就知道?她还是不开心。
    正门?已经?开了,萧沁瓷等着他先进?去。
    光看门?外的光景也能知道?里?头应该是修缮过的,做不到和当?初一模一样也不要紧,反正萧沁瓷已忘得差不多了,印象深刻的反而是她偷偷跑来这里?的场景,夜半无?人时阴气?森森。
    如今也是夜半,但廊下挂起了灯,铁马叮当?作响,萧沁瓷走?在檐下,心中想?得仍是旧景,她是个念旧的人,如今这里?只让她觉得陌生。
    或许也有?过去了太?多年的缘故,她实则已经?记不清从前家里?的摆设了,只有?各处院子的格局还没?有?变能让她找到旧路。
    “你从前住在哪里??”
    护卫只远远跟着,皇帝自己挑了灯,跟着萧沁瓷漫无?目的地走?,他也没?有?来过英国公?府,只在修缮时看过内侍省呈上来的图纸,萧沁瓷住的风和院用朱笔圈了,他如今是明知故问。
    萧沁瓷想?了想?,带着他绕路:“往那边走?。”
    她父亲还在青州任上时回长安的时候少,后来萧沁瓷被接回来,住的仍然是三房从前的院子,她的风和院也被改过一个字,原本是临着一池夏荷,结果她到时正是秋季,池里?的残梗还未被清干净,秋景伤情,她便把荷字改了,心里?想?的还是从前一家人聚在一起的和乐。
    “你住的院子是后来改过名吗?”皇帝事无?巨细全都知道?。
    萧沁瓷诧异:“是,您怎么知道??”
    “这宅子一开始就是高祖皇帝赐下来的,宫闱局还留着当?时督造时的图纸和所?费耗材,方便日后核对,”皇帝便说,“百余年间这处府宅又前后修缮了五六次,每次都有?明细,朕这次让内侍省修缮时把原来的图纸也一并找出来看了。”
    他最关注的是萧沁瓷所?住的地方,当?然发?现?那院子就改过这么一次名字,和她回长安的时间也对得上。
    “陛下真是心细如尘。”萧沁瓷明为夸奖,但心里?对皇帝强势的控制欲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她不着痕迹的蹙了一下眉心,烛光照着前路,皇帝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
    皇帝的控制欲太?过强烈,无?论是对朝政还是对臣属,只是他一贯掩饰得很好,往往只从小处敲打他看不顺眼的臣工,让人惶恐害怕的同时又不至于深思极恐。
    萧沁瓷在西苑和两仪殿的相处中渐渐发?现?了他这点,她不动声色的试探,发?现?皇帝隐藏起来的远比他展露得更多,譬如她在清虚观清修的那两年,看似无?人问津,实则一举一动也处在旁人的监视之下。
    她越发?小心。
    “那棵树,”萧沁瓷突然驻足,指着苑内的一颗葱郁大树,“有?年我放风筝,结果风筝挂上去了,就请三哥哥上去帮我取,结果他自己反而被困在上面了,最后还是被五哥背下来的。”
    她语气?轻巧,难得真心实意的笑了一下。
    “你们家的孩子,不该是精通武艺的吗?”皇帝问。李氏是在马背上得的天下,因此鼓励骑射,每年都有?夏猎冬狩,英国公?是武将,萧家儿郎怎么着也不该被棵树困住才对。
    “三哥哥是读书人,最不喜欢舞刀弄枪的事。”萧沁瓷道?。
    三哥萧随瑛是英国公?世子,英国公?领长安内外城防,却没?想?让儿子借武将的恩荫,反而想?让他去科举入仕,做个文臣。
    其实光看外表三堂哥也是随了英国公?的,肩宽腿长,立如玉树,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实则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呢?
    她这样一说皇帝反而想?起来了,萧随瑛是曾名满长安的麒麟子,他拜在侍御史王韧门?下,王韧赞他有?相才。
    这样一个人,竟然肯为萧沁瓷爬树去取风筝。
    “那怎么让他去爬树了?你身边没?跟着下人么?”皇帝素来严谨。
    萧沁瓷一怔,面上给?竟然浮起些许尴尬之色:“啊……”
    “我故意捉弄他来着。”萧沁瓷小声说。
    这下反而是皇帝怔愣,意味不明地说:“你也会捉弄人吗?”他心口忽地发?热,那时萧沁瓷还没?有?历过风雨,她幼年失怙,因此在英国公?府也是娇宠,她就像是被精心呵护的名贵牡丹,还远没?有?到开放的时候,因此任性妄为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没?有?人会舍得怪她。
    “我年幼无?知,”萧沁瓷斜他一眼,“做捉弄人的事很稀奇吗?”
    皇帝煞有?介事的点头:“稀奇呀,”他很是疑惑,“所?以你为什么要捉弄他?”
    萧沁瓷默了片刻,却不肯说了,只含糊道?:“就是些小事。”
    她旋身看似沉稳地往前走?,把那株大树抛在身后,实则皇帝已经?很是了解她如今这副模样了,越是避而不谈,越是难以启齿,或许倒不至于是什么难堪的事,萧沁瓷在意的往往都是一些会让她面上挂不住的小事。
    皇帝反而更感?兴趣了。
    “什么小事?”他跟上去,拿言语磨她,“朕实在好奇得很。”萧沁瓷口中说的是他追不回的过往,他找了些许英国公?府从前的旧人,但都对萧沁瓷不甚了解,萧沁瓷也未必记得这些人。
    萧沁瓷起先不肯说,但挡不住皇帝在她耳边再三追问,他也是个有?耐心的,萧沁瓷一时竟后悔自己怎么就同他说起了这种小事,现?下眼见他有?不得到一个回答是不会罢休的架势。
    “唉呀,”萧沁瓷终于烦了,没?忍住嗔怪了一句,她偶尔会带有?青州口音,是不常显露于人前的娇软,“都说了是小事了,您怎么非要追问?”
    “既然是小事,又有?什么不能告诉朕的?”
    萧沁瓷默了默,只好说:“我当?时被三哥哥的老师打了手板子,一时气?不过。”
    “老师?”皇帝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老师为什么要你受罚?”
    “我——”萧沁瓷又是迟疑,但很快便说,“我忘了温书。”
    这个理由看似合情合理,不过皇帝没?忽略她方才一瞬间的不自然,萧随瑛的老师?他心里?一动。
    “老师罚你,你也是应该的,”皇帝没?有?心疼她的意思,反而说,“不过既然是你三哥哥的老师,怎么也来教导你?”
    这次萧沁瓷答得很快:“王大人给?三哥哥讲学的时候偶尔也会给?我们讲一讲,也会跟着他学字。”
    “是王韧?”皇帝心中虽然有?所?猜想?,但听到还是难免惊讶。
    王韧是正经?科举出身,但年年考年年不中,虽然有?个才名但终究无?济于事。他最后中进?士时年纪已经?在四十往上了,五十少进?士,他也不过是堪堪够入了大周的官场,仕途似乎也就一眼能看到头。加之他性格独、说话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并不讨人喜欢,偏偏又遇上荒唐的平宗,得罪了不少人,入了御史台之后在监察御史的位置上做了十余年,至今没?得擢升。
    依着他的性格,对今上也是看不惯的,皇帝也不怎么喜欢他。他没?有?想?过那样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竟然还肯教小姑娘四书。
    “王大人竟然也肯教你们吗?”
    “陛下觉得女子就不能听王大人讲学了吗?”萧沁瓷佯恼,“还好王大人不似陛下这般带有?男女成见。”
    皇帝只觉冤枉:“朕哪里?是觉得你不能听他讲学,只是以王御史的性格,实难想?象他给?你们讲学的模样。”要说萧沁瓷被王韧罚打手板子他是信的,王韧生就那样一副板正的面孔,想?来也是严厉的很。
    “但我瞧你的字,同王大人擅长的魏碑不太?一样。”
    萧沁瓷摇头:“魏碑太?过凌厉,我荒废书道?已久,捡不起来了。”王韧的字太?过锋芒毕露,萧沁瓷每落一笔都会被笔锋伤到,后来她在苏家进?学,老师说她字写得不好,让她改练漂亮圆润的小楷。
    “后来怎么不练了?”皇帝一时不察,问出了这句。
    萧沁瓷半真半假的说:“练字太?苦,当?年跟着王大人学字时我每日都要写两个时辰的字,手都酸了,王大人还嫌我写得不好,罚我抄书,那时我就再也不想?练字了。”
    练字确实辛苦,尤其是还有?那样一位严厉的老师,王韧可不会因为她是贵女就对她手软,挨板子是常事。
    他们路过一树海棠,冬日海棠无?叶,唯有?遒劲枝干,这让萧沁瓷想?起英国公?府学堂外有?一树垂丝海棠,春日花瓣落进?来,蹭花了萧沁瓷刚写好的一张大字,于是又被罚了十张。
    皇帝摇摇头:“娇气?。”话里?亲昵,“所?以你不敢寻王大人的麻烦,就只能找你哥哥出气??”
    “有?事弟子服其劳。”萧沁瓷道?,“哥哥为老师受点过是应该的。”
    皇帝摇头:“朕看王大人当?年罚你还罚轻了。”
    萧沁瓷看他一眼:“陛下如今要是愿意,也能叫王大人罚我。”
    “朕如今可舍不得了。”他声音轻轻的,落进?海棠的枝干中,走?过了就没?叫人听见。
    萧沁瓷装作没?听见。
    但她掩在斗篷下的手忽然攥紧了臂间轻纱,流水般的触感?握在手中没?有?任何感?觉,她如梦初醒似的——她为什么要和皇帝说这些?
    这些都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纵然她在其中撒了谎,但里?头的细节全是真心实意的,适当?展露自己的旧事能让他心疼,就像她从前做过的那样,但绝不包括这些,她不该让皇帝看到她幼稚不懂事不尊师重道?的一面,也想?不明白同他说起这些小事对自己有?什么益处。
    她不该说这些的,可她还是说了。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皇帝有?问必答?不再抗拒他的接近?
    萧沁瓷悚然一惊,连自己的风和院也不想?再去了。但她又强撑着不肯让皇帝发?现?自己的异样,只沉默下去。
    风和院里?栽着丁香蔷薇,果木下的泥土还带着潮气?,都是新移植的,葡萄藤下有?一架秋千,处处是旧景,处处又都是新物。
    萧沁瓷往秋千那里?去了,却没?坐。葡萄藤下原本摆着的是一张石桌,后来石桌被萧沁瓷命人撤走?,顺着葡萄藤垂下的藤条做了一架秋千。
    “要坐吗?”皇帝看她抚过秋千的绳索,“朕推你。”
    萧沁瓷摇摇头:“算了。”
    萧沁瓷不喜欢荡秋千。她一开始是觉得好玩,可是玩过两次后萧沁瓷就失去了兴趣,她讨厌荡秋千时失控的感?觉,也讨厌有?人在背后推着自己忽上忽下,所?以这架秋千后来就成了摆设。
    皇帝略一细想?就明白了萧沁瓷的不喜,他也伸手握住了秋千绳索,略一使劲就让它晃了起来。
    “试一试?”他说,“朕轻轻地推。”
    萧沁瓷眼中多了些渴望,但还是摇头。
    她从葡萄架下出去了,抵至房门?前,门?窗都紧闭着。
    “进?去看看?”皇帝跟到她身后。
    萧沁瓷仍是摇头,说:“算了。”
    “阿瓷,朕说这里?是你的家,不是虚言,”皇帝认真道?,“朕已经?将它赐给?你,以后你可以回家住。”
    ……
    萧沁瓷慢慢看他:“陛下的意思,是要我回这里?住?”
    这才是皇帝带她来这里?的目的,他根本不想?放萧沁瓷去方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