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凤倾殇 > 第八十章 算计不成
    白沐莞面色冷凝地走过去打开厢房门,藏于广袖中的左手早已握成拳头,蓄力待发。

    门开,赫然看见姚谌色眯眯的脸孔,随之一股酒气充斥她鼻间,让人几乎快要作呕。

    “白小姐,让你久等了,哈哈哈……”一语未落,姚谌上前伸手环住少女纤细的腰肢,双手不安分得摩挲着,恨不得直接剥掉少女身上华贵的绸缎锦裙,触摸到白皙光滑的肌肤。

    带着些许醉意,姚谌忍不住咂舌咽口水,脑海中浮想联翩,身下躁动愈加强烈。

    正当他准备开始下一步动作时,白沐莞一掌下去用力将他推至几步开外,冷冷斥道:“畜生!”

    碍于接下来的计划,她暂时不便赏给他一个耳刮子,否则定然要打碎他几颗牙齿才能解恨!敢占她的便宜?不要脸的畜生。

    姚谌面色闪过一阵青白,显然被她吐出的这两个字激怒。畜生?他自十五岁开始玩弄女人,至今也有几个年头。除去勾栏瓦舍的烟花女子和府里的漂亮丫鬟,他还碰过不少小家碧玉,那些八九品芝麻官家的女儿被他欺凌后,碍于威远侯府威势不敢得罪,只能打碎银牙往肚里咽,乖乖将女儿送到侯府给他做妾。故而他尚未娶妻,小妾已经收了一院子。

    威远侯夫妇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去年在仝皇后寝宫中,他胆大妄为地瞧上皇后身边的一个美丽宫女,竟然差点在坤宁宫侧殿对其轻薄非礼。那宫女誓死不从,闹出大动静被人发现,他这才怏怏作罢。一出闹剧惹得皇后凤颜大怒,赏他二十板子以示警告!这事传得宫内宫外满城风雨,回府后他又被父亲威远侯爷怒打一顿禁足半年,不过如今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今日他倒是胆子愈发大了,敢把目标定在白沐莞身上。

    “白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啧啧,乃是小爷我生平所见第一美人儿,今日若不得到你,我决不罢休!”姚谌一面咂嘴调笑,一面再次朝她步步逼近。

    如果换成寻常美人骂他畜生,他早就不耐烦动粗了,只不过眼前少女堪称绝色,身份贵重,他意欲将生米煮成熟饭,日后娶之为妻,自然多了几分耐心。

    白沐莞不屑于举眸看他那副令人作呕的神情,脚下也并不急着躲闪,只肃然道:“我乃是陛下亲封的四品女将军,勇义侯嫡长女,你连我都敢见色起意,下一个该不会是天家公主吧?威远侯爷当真是好家教,他有你这样的儿子,不愁招惹不来祸端祖宗基业毁于一旦!”

    “你给我闭嘴!”姚谌被她几句话刺激得面红耳赤羞愤难当,猛然上前扬手便要怒扇她耳光,不料他高高抬起的胳膊被少女的十指紧紧扣住动弹不得。

    他险些忘记她是习武之人,比起自小不学无术的他,她虽是女子,武艺却明显远胜于他。姚谌刚准备抬起另一只手,却被她抢先一步出拳,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然被打倒在地,肩肘处疼痛难忍。

    白沐莞唇畔勾起,压根不屑于继续打量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丑陋嘴脸,回身旋即点燃香炉内剩下的半截迷香。

    姚谌被她看似轻松的一拳打得站不起身,捂着痛处怒气腾腾道:“你在做什么?”

    随着迷香被点燃,空间不大不小的厢房内很快便香雾缭绕,浓郁而独特的气味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魅惑,令人心生悸动又无比兴奋,飘飘欲仙。

    少女悠然走至门边,睥睨着地上半天没爬起来的人,忽而莞尔一笑:“姚大公子,看在你我两家父辈世交一场的份上,我今日成全你的色胆包天。”

    这嗓音悦耳动听,传入姚谌耳中又是鸡皮疙瘩落一地,观他神色此刻已然神志不清。

    白沐莞踏出厢房,只见香云正半搂半抱着一个年轻少女,该人已经陷入昏迷,大半边身子倚靠在香云身上才勉强站住。

    “小姐?”香云试探性唤了一声,等待自家小姐的示下。

    白沐莞神色未变,只低声吩咐:“将她扔进去。”

    香云并没迟疑,利索地打开房门屏住呼吸将靠在自己身上的少女丢了进去,而后匆忙出来。

    “小姐不出您所料,二楼所有的丫鬟都被人刻意支走,旁边几间厢房也无人。这事果然是平宁郡主所为,奴婢方才看见她在门口徘徊,一直神色慌张地盯着这屋里的动静。”香云面带不愉地禀报着,“小姐,她真是太狠毒了,竟敢如此害小姐!”

    白沐莞黛眉蹙了蹙又舒展开,轻声相询:“你动手时没有留下痕迹吧?”

    香云摇摇头,自信道:“小姐放心,奴婢只是把她打晕了,不会留下伤痕。”

    香云自幼随白沐莞一起长大,作为贴身侍女她也陪同小姐一起习武,虽然身手远远不及白沐莞,但是对付一个娇滴滴手无缚鸡之力的司马宁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白沐莞略一点头,彻底放下心。

    司马宁……

    今天就让你尝尝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待白沐莞走下二楼,发现一袭罗裙浅笑盈盈的姚薇央正立于不远处等候她。直到走近时,才见她轻施一礼:“白小姐安好。”

    白沐莞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却颇为和善:“姚姑娘不必客套,往后私下唤我沐莞便是。”

    有心人自会留意,其实今日的姚薇央不同以往,比方说嘴角挂起恬静的浅笑,神色也不似从前那般卑微怯懦:“白小姐抬举薇央了,若是你不嫌弃,以后也直呼我闺名才好。”

    “如此甚好。”

    听见这四个字,姚薇央眼中越发划过一丝喜悦,看来那日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无人知晓那天跟随姚希琳去东宫的姚薇央,翌日又悄悄去见白沐莞。告知其兄姚谌是个花间浪子,被姚希琳和平宁郡主挑拨利用,估计今天宴席会找机会对白沐莞下手。此事威远侯夫人不能算完全不知情,毕竟人多眼杂,但凡事成之后,白家这门姻亲算是攀定了。

    一来姚谌在京城名声不佳,眼下到了婚配之龄,想寻门当户对的人家却看不上他不学无术沾花惹草,等闲之辈的女儿又入不了威远侯夫妇的眼。白展毅夫妇远在漠北,等他们得知女儿在京城声名尽毁,为保颜面也只能点头应下这门亲事。二来姚谌风流之名在外,倒是不怕今日再出丑一回,能攀上漠北大将军当岳父,对于威远侯府也是有利无弊。

    此时大堂内宴席已经开始,威远侯夫人亲自游走于席间招呼客人,她身后窈窕姣美的嫡长女姚希琳紧紧相随。母女二人皆以圆滑伶俐著称,当下一个满面春风,一个笑语晏晏,不过俩人的愉悦心情在看见白沐莞悠然走来时,顿时一扫即空。

    “沐莞来迟,请夫人恕罪。”

    少女微微福身,唇畔勾起。

    紧接着另一道年轻女音也响起:“薇央见过母亲。方才薇央陪白小姐去别处转了转,不想误了时辰,望母亲责罚。”

    白沐莞此时不应该被姚谌拿下了吗?

    敢情莫非是姚薇央这个小蹄子坏了好事?

    威远侯夫人强压下心头的不愉,当着一众贵妇千金的面不便给庶女颜色看,只得挤出笑容:“无妨,你们快入席坐下,沐莞来得也不算迟。”

    姚希琳下意识避开白沐莞冷凝的眼神,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是啊是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这才刚刚开席,你们还真是会盘算。”

    其实她心头惊疑更胜过母亲一筹,毕竟此事由她亲手谋划,母亲只是假作不知罢了。白沐莞安然无恙立于此处,只能说明姚谌失手,不过现下他人呢?今日贵女如云,他该不会又盯上别家小姐……

    姚希琳深吸一口气强行平静心绪,默默祈祷自己花间浪子般的兄长能够安稳一点,千万不要惹出大篓子。

    白沐莞和姚薇央四目相交,各自随着丫鬟入席。

    刚刚坐定,便见同席居中而坐的年轻女子优雅举起酒盏,弯唇笑了笑说:“想必这位便是小白将军?百闻不如一见,你和令尊皆是天玺朝的英雄,明珺仅以此酒略表敬佩。”

    原来是盛亲王爷的爱女——宇文明珺。

    不同于司马宁和上官汐月之流贵女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自负娇纵,也不同于叶诗莹林雨儿出自书香世家的清高自持,更不同于姚希琳的长袖善舞。这位郡主粉袖白裙,眉目如画,清丽秀美至极,红润的唇角微扬,眸光潋滟,倒是令白沐莞不由眼前一亮。

    皇家郡主,主动敬酒,她岂能不回敬一盏?

    “郡主金口夸赞,沐莞愧不敢当。”言罢,少女仰头饮尽盏中佳酿,重新落座。

    见状,宇文明珺也尽数饮下。只是她的酒量远不及气定神闲的白沐莞,两盏下肚,一抹红晕已经悄悄染上她光滑细腻的脸颊,衬得她宛如含苞待放的荷花。

    一来一回两盏酒,已然引起周遭闺秀暗自艳羡。宇文明珺向来被盛亲王夫妇养在王府深闺,金枝玉叶从不出府做客,便是历年百花宴也称病不去,直到如今定下亲事才不再过分拘束她。各家闺秀有心结交宇文明珺,奈何苦于没有机缘,好不容易今天得见,将宇文明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可惜人家始终不温不火,明明含笑相对,实则内心拒人千里之外。何尝肯主动搭话?可是她居然主动向白沐莞示好?

    连不远处目睹刚才那一幕的姚希琳也暗自咬牙,实在太可恶了!

    早前沈芙就替白沐莞留好位置,如今她俩自然而然紧挨着坐,凑到对方耳畔说悄悄话,不想被别人听见也轻而易举:“白姐姐,你真是好运道,明珺郡主主动和你搭话,瞧瞧那些人都羡慕得眼热。”

    少女不以为然,故意戏问:“那你呢?眼热么?”

    “你个没良心的家伙!”沈芙明显急了,“我当然不眼热!你才是我的闺中好友,我们最投缘,旁人都比不得你。”

    白沐莞别过脸冲她莞尔:“我与你开个玩笑而已,不必着急。”

    来到京城得遇沈芙,彼此相交甚好,情谊日渐亲厚,魏国公府门第清贵,她也算是在这人心冷漠的京城有了一位难能可贵的知心好友。

    同是闺阁少女,即便她们举止略显亲昵也无人会说失礼,所以没人在意她们的低声耳语。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高呼:“三皇子殿下到。”

    席间众人俱是一愣,连忙凝眸望去,果真看见一位年轻男子立于不远处。

    他身穿银色长袍襟摆和袖口处袖着回形纹,头戴淡色玉冠,腰间只戴着一枚玉佩。如此简单的装束,低调而不起眼,若非众人识得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孔,丝毫看不出来者竟然是帝王之子,天潢贵胄。

    不待众人来得及行礼问安,他便抢先道:“诸位夫人小姐不必多礼,此番我不请自来,恐多有叨扰,还望威远侯夫人莫怪。”

    于理而言或许不合适,毕竟放眼望去全是女客,其中还有许多未是嫁的闺阁少女,宇文景这般走进来确实不合适。不过于情来说,他尚未娶正妃,论年龄早该成亲,若非先前被太子所累,宇文景的婚事也不至于被搁置好几年。眼下三皇子老大不小选妃迫在眉睫,想来今年肯定有定论,席间不缺待嫁的适龄少女跃跃欲试。譬如姚希琳,在看见三皇子赏心悦目的面孔时,心扉倏然敞开,心脏随之悸动起来。

    威远侯夫人连忙起身相迎,含笑说:“不敢不敢,三皇子殿下屈尊前来令此处蓬荜生辉,妾身喜不自胜。”

    “这是本王为夫人准备的生辰贺礼,还望夫人笑纳。”说着,宇文景转头命人呈上礼物。

    随从当众打开锦匣,露出里面的东西,众人当即一阵惊叹称赞。原来匣子里是一对美丽的仙鹤,栩栩如生的羽毛迎风可颤,鹤眼由极品的褐色宝石镶嵌,在烛光下散发幽幽的光芒,鹤顶镶着一块红得滴血的宝石夺人眼球,尖长的鹤嘴由赤金打造,看起来巧夺天工。

    姚希琳收到母亲递来的眼色,看似略作羞赧地垂下头,实则是为了呈现出自己最美的姿态,唇边带着得体的微笑张口:“这份礼物贵重又精巧,三皇子殿下有心了,家母欢喜得难以言表。”

    宇文景点点头,目光掠过她娇美动人的面孔,不禁眉心一动,暗自思量威远侯府千金也算是闺秀中的翘楚,可惜相比之下,他对另一个少女更有兴趣。

    这时候宇文明珺的嗓音忽然响起,颇为意外地喊了声:“三堂兄。”

    “看来今日凑热闹的不止本王一个,珺堂妹也来了。”宇文景只是笑着回了一句。

    虽为堂兄妹,他们从小到大并不亲厚。话说盛亲王那只精明至极的老狐狸,怎么可能让爱女亲近他这个不得宠不起眼的堂兄?论嫡,有太子宇文晔,论长,有皇长子宇文程。这些年他宇文景低调做人,避其锋芒,表面依附于他的大皇兄为其马首是瞻,实际上暗地里他自有一番田地。只不过眼下时机仍然不够成熟,他年前只稍露锋芒在皇帝面前得了些脸面,朝中风向就变了不少,倘若来日大展宏图,什么宇文程宇文晔皆不足为惧。

    宇文明珺和气地应道:“是啊,母妃今日总算应允我出门做客,说起来我也有好些年不曾出府,倒是叫人笑话。”

    笑话?事实上谁敢笑话她?

    威远侯夫人始终是以笑示人,很难猜透她的真实情绪,此刻同样如此:“今日三皇子殿下和郡主皆赏脸前来,是我们威远侯府求之不得的福气,来人快给殿下单独设一席。”

    宇文景并没有拒绝,他身为男子,而席间众人皆是女子,他无论与谁同桌进食都不合适,何况他身份尊贵,旁人岂敢怠慢?

    在落座前,他放眼望了望四周,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白沐莞时,唇角越发扬起。

    突然,一个神色匆匆的丫鬟小跑至威远侯夫人身边,诚惶诚恐地跪地,按照事先大小姐的吩咐,她故意把声音提高几分:“不好了夫人,出事了!大公子在二楼厢房搞出事了!”

    闻言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且惊讶,姚大公子还能搞出什么事?莫非又强占了哪家小姐?想到这儿,席间各府贵夫人下意识紧张地张望自家女儿在不在此。

    威远侯夫人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旁边姚希琳更是闪过慌张神色。白沐莞安然无恙,显然算计不成,那么姚谌究竟失手碰了谁?

    “请夫人快去看一看!”

    前来禀报的丫鬟正是姚希琳身边得力的寒珠,可惜她再机灵也没注意到此刻她家小姐焦急阻止地摇头,仍旧提高声音说了一遍。

    姚希琳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一团,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事不关己又爱看戏的宾客们却饶有兴趣,看来今日春熙楼她们没有白来。

    唯独白沐莞冷眼旁观这一切,似乎真的与她毫无关联,待看清楚威远侯夫人、姚希琳,甚至离得较远的熘西王妃闪过惊慌时,少女杏眼中冷意渐深。

    好戏马上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