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凤倾殇 > 第二十六章 两情相悦
    三日后。

    三天前的风波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先是一国储君毫无征兆在朝堂上口吐鲜血晕厥不醒,再是工部侍郎刘进忠被即日斩首,刘家旦夕之间不复存在。更有罗震这位吏部尚书当众弹劾大皇子,龙颜大怒之下大皇子被褫夺任免官吏之事,皇帝将此事全权移交给罗尚书,而大皇子则被抄家禁足。

    东宫青云阁内,香云站在白沐莞身边,唾沫横飞地讲起三日前的种种“奇事”。有些奇怪明明小姐彻底洗清先前谋害和新公主的嫌疑,却不见半分喜悦。

    一袭绯红衣裙的少女单手支额,眼底隐隐含着一丝忧愁,明艳动人的面孔毫无笑意。她静静坐在紫檀木八仙桌边,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香云试探性问:“小姐坐了半晌,喝口茶吧?”

    白沐莞神色淡淡地说:“你说了半天话渴了自己喝水。”

    她已经三日未见宇文晔。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她现在终于相信,这话原来是真的。

    白沐莞如今与他无名无分,自然不便入宫探望,只期盼他能早日回东宫。

    倒是太子妃叶诗莹前几日去荣国公府染了风寒,居然一病不起。因此即使太子中毒,太子妃也不曾入宫侍疾。皇后仝氏怜惜叶诗莹娇弱,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皇帝宇文昊天未免心生几分不悦。

    香云担心白沐莞发闷,只能刻意寻些话题:“小姐,太子妃病了好几日,你总该去瞧一眼。”

    说起来香云也暗自腹诽,自从白沐莞和太子熟络亲近后,反倒是跟叶诗莹姊妹间亲密不如从前。

    白沐莞恹恹地提不起兴致:“今日不了。”

    见她连续两天都是如此,香云不禁急了:“小姐是不是病了?您这样傻坐着,奴婢好担心。”

    实在不想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聒噪,白沐莞微微蹙眉:“我没事,香云你先下去。”

    直到午膳时分,香云领着王权进来,白沐莞虽然心情不佳却知道不能轻易拂总管王权的面子。故而强打精神,勉强含笑相问:“王总管,你这会儿来青云阁不知有何贵干?”

    王权轻声回答:“回白小姐,殿下回府了。”

    “什么?殿下回来了!”白沐莞忽然跳了起来,眉眼藏不住惊喜,颇为欢呼雀跃。

    王权毕竟跟随宇文晔多年,渐渐也摸清了宇文晔对白沐莞另眼青睐的缘由。眼前的少女怒则如虎喜则如雀,敢说敢做,活泼聪明不乏可爱,不同于一般闺阁少女的娇柔矜持。比起秋水阁那位美则美矣的太子妃,王权心里倒觉得白沐莞更适合执掌府内中愦,也更加匹配太子,甚至更适合将来母仪天下。

    当然最后一点,王权也只是暗自想想而已。

    王权又补充说:“原先皇后娘娘希望殿下留在宫中解毒,奈何殿下执意不肯,御医也说解毒时日颇长,陛下就答应让殿下回府。同时派遣李御医和周御医暂住东宫。”

    王权话中之意很明显,就差说太子执意回东宫是因为思念白沐莞。

    她自是听得明白,心底一动,眼神流露出一丝迫切渴望相见的期待。王权心领神会,他来青云阁本就是为了请她去书房,此时便委婉开口:“白小姐若得空不如随老奴前往书房探望殿下?”

    “如此甚好。”白沐莞强行压制住内心的相思之情,除了想念,她很不放心他如今究竟如何。

    一路上白沐莞步履比平日加快,王权急匆匆紧跟其后。

    到了书房她自行进去,王权则是很识趣的替他们关了房门,又亲自在门口把守。

    尽管天玺朝对于男女之防不算看顾得太严,但未出阁的少女本不宜进入男子内室,传出去唯恐闺誉不保。这些繁文缛节对于自小被父亲假充男儿教养的白沐莞来说,却从未放在心上。

    看见少女独自走进来,宇文晔心中一喜,表面上却佯装成无可奈何的模样:“莞莞如此冒失地闯进来,只怕是决心非本太子不嫁了?”

    终究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被他一语点破犯了禁忌,白沐莞不由得羞红了俏脸。

    “殿下如此在意男女之防,都怪臣女冒失冲撞了殿下,臣女这就告退。”

    少女一开口夹杂怒意的话语如此酸溜,自然是生气了。

    宇文晔心知此时该哄她,倒不是放不下身段,而是他颇为喜欢看她娇嗔的模样。

    白沐莞嘴里说着告退,眸光却盯在他身上久未移开。

    只见他半躺在床榻上,俊脸十分苍白,平日喜欢似勾非勾的薄唇同样不见血色。

    他开口了:“莞莞,过来。”

    白沐莞迟疑了一下,两人四目相交时,她身子一颤。原来对于他那双越发温柔的墨眸,她自嘲自己半点抵御能力也没有。她不知道之前违心的拒绝,还能欺骗多久?

    她边思量着边乖乖走到他身边,并未坐在床沿边,而是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俯视面前的俊美少年。

    明知他已经娶妻,明知他贵为太子,可是在白沐莞眼中,他只是自己倾慕的少年郎。

    沉默片刻,白沐莞先挑起话题:“殿下,下毒害你之人已然得到惩罚,虽然陛下这次有意袒护大皇子,不过霖贵妃总是栽了。”

    宇文晔轻轻一哼,不屑道:“霖贵妃没什么心机手腕,唯唯诺诺,我倒是从没将她放在眼里。”

    醒来后他第一时间得知那日皇帝的处决结果,虽然有一丝遗憾,不过也并未表露半分。宇文程虽然庶出又不得圣眷,可他毕竟是皇长子,最起码在宇文晔痊愈之前,宇文程是甭想踏出大皇子府半步。

    “我听王权说,需要将近两个月才能把你体内的断心草之毒全部清除干净,解毒期间还异常痛苦。”

    这些话是来书房的路上,王权告诉白沐莞的,潜意识自然希望这段时日她能多陪伴宇文晔。

    宇文晔如今瞧见她眼底的心疼之色,不禁下意识拉住她的小手,口吻有些狡黠的诉苦:“是啊,李琛说每日解毒时不仅要一碗接一碗的喝汤药,还要扎银针,唉,我估计得被那帮老头折腾掉半条命。”

    白沐莞如此聪慧,自然听出他言语中不乏夸大其词,可是她心底就是油然心痛,恨不得以身替之。

    她不再迟疑地坐到床边,任由他握住她的手,温言细语地安慰:“晔哥,你放心,我会陪着你。”

    宇文晔眸光一亮,原来两心相悦是这种滋味。甜蜜,幸福。

    从前他还暗自嘲讽世人留恋儿女情长,原来从前只是因为他没动过情,现在他遇见自己的心上人,那颗在感情上略有些迟钝的心豁然开朗。一般男子大多在十六七岁情窦初开,他身为储君一心社稷,直到现在才初知情爱原来这般美好。

    迎上她的目光,他居然有些面红耳赤,苍白病态的俊容上浮现出几许的潮红,平添一份独特美感。

    他凑到她耳畔,温热的呼吸吹红她的耳朵,他轻轻念了两个字,声音低沉不失温柔:“莞卿。”

    不是初见那日他取的莞莞,而是更亲呢的莞卿。

    女子称呼丈夫为“夫君”,男子称妻子为“芳卿”。而今日,他称她为莞卿。其中深意,溢于言表。

    瞬息之间,白沐莞表面不再维持淡然,此刻内心早已经如万马奔腾。

    堂堂太子殿下不喜女色,唯独在她面前表现得随性自如,爱慕之意屡增不减。那日的婉拒,何尝是她心里话?他和她,分明是两情相悦。

    既然如此,她与其把他亲手推开,倒不如光明磊落地执起他的手,彼此扶持风雨同舟。

    这才是她白沐莞的行事作风。

    想到这儿她突然撒开手,眉目坦然地面对他,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认真:“其实我也心悦于你,只不过我白沐莞不会没名没分跟着殿下。先来后到殿下迎娶姐姐在先,姐姐也并无过错,我断然不会张口让你休妻。只是我要求殿下给我普天之下最盛大隆重的婚礼,还要殿下答应让我永远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听她说完,宇文晔不仅唇畔扬起,连眼眸中都含着笑意,唯独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内疚。身在皇家享受一世荣华,许多事却身不由己,譬如婚嫁。他贵为太子,此时也不能任性废了不喜欢的叶诗莹嫡妃之位,换白沐莞来当。一想到日后要让她当侧室,他就感觉揪心。分明她才是他最喜爱之人。也许这就是天意,美中留一丝不足。

    重新牵起她的手,他这才发现因为紧张她的指尖有点冰冷,手心还渗出薄汗。目光直视心上人,他字字铿镪顿挫,情意可证天地:“在我宇文晔心里,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今生今世,无人能及。”

    她配得上他这番承诺,她多么爱他,这份爱居然能让骄傲如云霞的白沐莞甘愿俯身为人妾室。太子侧妃,一个侧字注定与民间妾室无异。

    她主动让步,他如何能委屈她?宇文晔心底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不由得挑眉一笑。

    被他刚刚的告白说得面色羞红的白沐莞趁机转移话题:“你在想什么开心事?”

    宇文晔故作沉吟片刻,不禁笑了起来:“我在想莞卿如此明艳美丽,我得抓紧向父皇请求赐婚。”

    白沐莞被他说得怪不好意思,只觉得脸上发烫,正打算背过身子不理他,耳畔就听见他微微呻吟了一声。再看时他脸上没了笑意,神情有些痛苦,偏偏又极力忍耐。

    她下意识紧张起来:“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御医进来?”

    方才两人说得动情,不约而同忘记他现在剧毒未解。

    他皱了皱眉:“没事,胸口有些闷而已。”

    白沐莞深知他不是轻易流露病痛之人,不禁忧心起来,刚打算开口叫御医,他却用一吻封住她的唇瓣。

    她毫无防备,却并没挣扎。

    他倒是没有缠绵,只轻轻一吻就翩然移开。只不过连眉梢间都带着满足。

    白沐莞翻了个白眼:“你是故意的。”

    想不到他居然如此狡黠,她早该预料。

    突然,一句让人酥了骨头的话从宇文晔口中讲出:“难受是真的,想吻你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