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氏冷眼淡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不悦地斥责：“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启禀皇后娘娘，出大事了！”小太监来不及喘气，连着一口气说完，“丽昭仪跟和新公主一齐落水了，就在御花园北面的池塘附近。”
原本一言不发的熹妃胡氏此刻猛地站了起来，若非宫女搀扶，她险些摔倒，显然着急得不行：“你说什么？和新公主现在如何？”
没错，她正是和新公主宇文新莲的生母。除此之外，熹妃膝下还有一子，奈何三岁时就不幸残疾了。
小太监只能如实回答：“回熹妃娘娘，侍卫和御医都去了，奴才尚且不知道那边情况。”
仝氏的凤目一张一合，而后发话道：“丽昭仪怀有身孕关系到皇嗣，品儿你快去御书房请陛下。今日既出了这件事，你们先散了吧。”
语罢，众人起身告退。
要知道此事可不小，关系到三条人命，偏偏这个小太监闯进来闹了百花宴，如果此时不遣散这些皇亲宗室，只怕难保皇家颜面。
仝氏突如其来的话语倒是令人意外：“太子妃留下，沐莞也留下。”
白沐莞和叶诗莹对视一眼，只能遵命。
紧接着由前来禀告的小太监引路，仝氏带着几位妃子和叶诗莹、白沐莞前去御花园一探究竟。
等他们匆匆忙忙赶到时，丽昭仪早已被救起来，此刻正面色惨白地躺在两个宫女怀中。几个御医跪在一旁帮其诊治。
至于和新公主则刚刚被捞起来，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地上，双眸紧闭陷入昏厥，看情状就知道比丽昭仪严重。
只见熹妃不顾仪态地扑上去，哭得死去活来：“新莲！天哪，我可怜的女儿……”
仝氏快速扫视众人一眼，吩咐道：“轿辇备好了吗？快把和新公主和丽昭仪分别抬回宫里。”
熹妃哭得宛如泪人，说话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皇后娘娘，公主金枝玉叶好端端却受此苦楚，臣妾恳求您务必查出害公主落水的凶手绳之以法！”
和新公主毕竟与丽昭仪不同，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且尚未出嫁，方才侍卫跳下水救起她时必然顾不得尊卑礼节。偏偏皇亲宗室对此讳莫如深，此番和新公主纵使能保住性命，闺誉名节也将毁于一旦，日后怕是难以觅得如意驸马。
仝氏显然考虑到这一层，于是厉声道：“今日在场之人需守口如瓶，谁若敢胡言乱语坏了天家威严，本宫绝不轻饶。”
“怎么样？”随着中气十足的男声陡然响起，众人立马福身请安。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先起来。”宇文昊天大手一挥，步伐稳健，浓眉紧紧皱着。
执掌御医院近十年的御医之首李琛赶忙从丽昭仪身边小跑几步跪到宇文昊天面前，回禀道：“陛下，丽昭仪娘娘只是呛了几口池水，并未伤到腹中皇嗣，只需几服药稍作调理即可。倒是和新公主落水时间较长颇为严重，需要斟酌用药才能苏醒。”
宇文昊天略一点头，转身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一个身穿青衣的掌事宫女快步走上前跪启：“回陛下，奴婢该死没有照顾好昭仪主子，只不过……”
贤妃此时已然站到宇文昊天身边，嗓音娇滴滴地说：“只不过什么？陛下在此，你还不赶快一五一十说明白。”
“是。”宇文昊天记得这就是丽昭仪的掌事宫女朽珠，“今早奴婢陪昭仪娘娘在附近散步，恰巧撞见和慕公主。昭仪好意与和慕公主闲聊，不料和慕公主突然恼了斥责昭仪衣着鲜艳，和新公主路过此处赶来相劝，不料和慕公主恼火之下将昭仪推下池塘，连带着旁边挨得近的和新公主一并掉了下去。”
闻言，众人齐刷刷将目光看向宇文慕柔。不待她开口解释，丽昭仪恰到好处的醒了过来。
那一双雾蒙蒙的丹凤眼夹杂水气，眸光有些涣散，鬓角的秀发湿透贴在脸颊两侧，身上华丽的裙装尽数潮湿，袖口还沾了些许泥巴。丽昭仪很年轻也很美丽，是当今比较受宠的妃子。
“陛下……”她这声陛下倒是叫得百味柔肠，美人落水我见犹怜。
宇文昊天下意识走到她身边，握住她湿了的玉手，轻声安慰道：“爱妃莫怕，朕在。你还记得是为何掉下去吗？”
“陛下，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丽昭仪一语落，抽泣得梨花带雨，“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是和慕公主把臣妾推下池塘的！”
宇文昊天听见这话眸中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轻拍丽昭仪手背的动作微微停顿。
白沐莞将这细微动作尽收眼底，也许这就是母亲多年来不愿回京的缘故。京城固然繁华，奈何明争暗斗让人应接不暇。今日这出戏，不知幕后是谁在编排？
仝氏乍然说：“慕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自己说说看。”
宇文慕柔淡声道：“父皇，儿臣并没有推丽昭仪下水。”
她倒是处变不惊。可见类似事情，从小到大她不是第一次遇见。
丽昭仪紧盯着宇文慕柔，贝齿死死咬着泛白的嘴唇：“公主殿下怎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欺君？我一条命死不足惜，可是我腹中怀着小皇子，那是陛下的骨血。”
白沐莞观察到直至此时，宇文昊天对待宇文慕柔依旧没有疾言厉色，相反只是用很寻常的语气问：“慕柔，你作何解释？”
他是真的很喜爱这个女儿。
宇文慕柔抬起头，坚定而简洁地说：“儿臣没有。”
宇文昊天又问：“那你可曾与丽昭仪发生争执？”
“母妃新丧，父皇您伤心不已，丽昭仪却穿着如此鲜艳的裙子招摇过市，儿臣实在看不过眼。”说着，宇文慕柔垂下流露倔强的眸子。
宇文昊天点了点头：“好，朕相信你。想来此事有所隐情，来人，立刻彻查此事！还有，赶紧送丽昭仪回宫更衣。”
不知为何，白沐莞潜意识中感觉此事没那么简单。
丽昭仪刚被轿辇抬走，很快宇文新莲也紧跟着被抬回去医治。熹妃却跪着一路爬到宇文昊天面前，拽着他明黄色的龙袍，哭诉起来：“陛下，陛下……丽昭仪和宫女所言相同，臣妾求您严惩和慕公主！陛下，新莲也是您的女儿啊……”
大庭广众之下熹妃作为嫔妃居然如此不顾仪态，宇文昊天略有些嫌恶地瞪了她一眼，挥手道：“还不快把熹妃扶走！”
仝氏身为皇后适时开口劝道：“陛下，和新公主意外落水昏厥，熹妃也是关心女儿才一时忘了规矩，您别动气。”
贤妃捏着手帕，一副惋惜的样子：“陛下，熹妃姐姐伤心难过情有可原，毕竟和新公主的名声怕是难保。这地方虽不算偏僻，到底也不热闹，即便是彻查怕也难有结果。若不严惩凶手，恐怕难以安抚丽昭仪和熹妃母女。”
她话中之意很明显，已然认定凶手就是宇文慕柔。
“朕自有打算。”说罢，宇文昊天转身离开。离开之际，他似是有意无意间瞧了一眼安静立于一旁的白沐莞。
上次见她是在朝堂之上，他未尝留意她的容貌，不料她换上女装薄施脂粉后竟是这般落落大方。纵然身边有叶诗莹这个京城第一美人，也丝毫抢不走白沐莞独特的娇俏。
白沐莞这般模样气质，倒是令宇文昊天心底一动，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人当年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