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面前，我只能这么含含糊糊着撒了一点儿谎，总不能说，是因为苏牧安为了凡凡的事情报复了我，也不能说纪子翌为此给凡凡做了dna的检测吧？好在我的这个理由也不算蹩脚，配合着我略显浮夸的演技，他们并没有怀疑。
我接着问：“所以，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当初干嘛要瞒着我？”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再说，你外婆当初因为你小姨非要和姓苏的在一起，已经不认你小姨这个女儿了。如果再让她知道，你小姨居然还有了一个孩子，你外婆不得被气死？”我妈解释着。
我点点头：“也是。”
她接着说：“你小姨身子也不好，生下凡凡不久就去世了，索性，我就把凡凡当做自己的亲女儿来对待，刚好那段时间也赚到了买房子的钱，我和你爸商量着搬了家，也就是现在这儿，当时邻里之间都不认识，凡凡的身份也就不会有人怀疑了。”
“那为什么后来，你又把凡凡给了苏家？”
面对我的追问，我妈看着我，一副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的样子：“你小姨生前确实是把孩子托给了我而不是姓苏的，后来那姓苏的过来找了我好几次，说凡凡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条件，未来也应该有更好更大的平台，有更多的选择，我一开始不以为然，觉得这孩子平平凡凡过一生就足够了。但是几次下来，我和你爸渐渐觉得他说得也有些道理，凡凡的未来明明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我非把她留下来也未必就是件好事，我还记着你四五岁的时候吵着闹着要学这学那，因为没有条件都没有学成，如果凡凡以后想要的我们又给不了……总之，是越想越觉得惭愧。再者，毕竟姓苏的，也是她的亲生父亲。说起你小姨和他……哎，不说了不说了。”
我爸也摇摇头：“过去的事情了，还是不要再跟孩子提了，不提的好。”
我听着我妈的话，感觉就像是听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故事一样，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别人家里，可能会成为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这事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身上，自己的人生也因此有了一些波折，这样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了。
我心里百般味道，但也不好做出任何的评判，我不是小姨，更不知道当年他们之间具体的渊源。
“你既然见到了凡凡，她现在……怎么样啊？”我妈关切地问道。
“她生活上自然是衣食无忧，至于其他的我也不太了解，反正我接触这孩子的时候，觉得她挺善良的。”我没有说凡凡不受苏牧安待见的事情，说了我妈也无法改变什么，只能徒增她的忧愁。
“那就好，这孩子的脾气性格大抵是像她妈妈的。”我妈感叹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刚刚说苏牧安就是她的哥哥，那你和苏牧安？”
我知道我妈在担心什么，连忙解释：“苏牧安哪里知道凡凡以前的事情啊，我和他分手和这事儿没关系，我也是分手之后才偶然知道的。”
“这天下的缘分还真是奇怪啊。”我妈摇摇头感慨，然后顿了顿，又夹起了菜，接着说，“分手了也好，这要还处着对象，以后指不定会有多麻烦。我看啊，还是纪子翌不错。”
“妈！”我听着她的话越来越不对味儿，不由得朝她浇了一瓢冷水，“你知道纪子翌和苏牧安的关系吗？他们俩是表兄弟，凡凡就是纪子翌的表妹了。”
我妈面不改色，条理清晰的说：“这多好，凡凡是你的表妹也是纪子翌的表妹，以后我要是想凡凡了，也有理由能见着她了。”
“我吃饱了，你俩慢慢吃。”我自知说不过我妈的，放下碗筷就溜了。
回到房间，我立马给纪子翌发了消息。
——过去的事情你不用再查了，我爸妈都告诉我了。当年和苏牧安父亲在一起的那个人，是我的小姨，她和我妈长得就像双胞胎似的，当年……她生下凡凡就过世了。我妈就把凡凡当自己的孩子养着，后来苏牧安父亲把凡凡接了回去。再后来的事情，你也应该都清楚了。这些天真是太辛苦你了，无以为报，唯有……
——明白了。但是，唯有什么？
——唯有杜康。
我回复了这样四个字之后，只见“对方正在输入……”这样的字眼出现在我和纪子翌的聊天框上方，持续了好一会儿，过了许久，纪子翌才发过来他的回复。
——哦。
看到这样的回复，我还有点失落。本来以为纪子翌会和我互怼，但没想到，就一个哦字！我甚至都体会不到纪子翌打出这个字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和心情。
没劲，我丢下手机，忽然想起江祁受伤的事情，这么严重，该不该告诉周尤呢？就在我犹豫的时候，记起了炎玥白天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才猛然明白。其实炎玥的意图，就是不希望我成为江祁和周尤之间联系的桥梁。她只是想借我，让周尤和江祁之间断得彻彻底底。
想到这一层，我也就没有告诉周尤关于江祁受伤的事情，不然她要是真的问起我江祁伤势的来历，难不成我还要说“是为了炎玥受伤的”？这不是往我姐的伤口上撒盐嘛？我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炎玥果然还是那个精明厉害的她。
一整个晚上，都没有我想象中的平静，真相似乎和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可是这一切带来的后果，我也承担了不少。从凡凡到苏家的第一天算起，到如今，已经有了十二个年头。这十二年里，苏牧安带着对我家的恨意生活着，
我则是被他误解了十二年，如果让他知道，最后的真相其实和我无关，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
——睡了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收到了一条来自纪子翌的消息。
——还没，睡不着。
——那正好，帮我把这份数据做成表格。
我本以为他是要来开导我，没想到他直接给我发了一份我极不愿意看到的工作文件。
——我睡了！我在梦游！（你这是在不遗余力地压榨休假员工的剩余价值，温馨提示：现在已经是晚上十半点了！）
我回复他之后，就把手机丢在一旁，然后气呼呼地躺下了。翻来覆去依旧睡不着，还是坐起来看了一眼手机，那头给我的回复是一串省略号。
我想着反正也睡不着，这些事情今天不做明天也得做，就一边回复他一边打开了电脑。
——纪总！纪先生！您最敬业的员工宋瑾颜上线了，我马上就做，请您稍等。
——不着急，你慢慢做，明天下午三点之前给我就行。
他倒是还做起好人来了？还让我慢慢来，就在我默默吐槽的时候，打开文档一看，才知道这事儿确实是急不来，没有三四个小时怕是完不成的。
我坐在电脑桌前，看着一堆数据和文字，开始了和工作的斗智斗勇。约莫十二点的时候，困意袭来，挡都挡不住，我才关上电脑合了眼。
不得不说，纪子翌虽然黑心，但是这份让人头大的文档却意外地治好了我的失眠。
第二天一早，刚醒来就看到纪子翌给我发了两条消息，分别是“睡了吗？”，“醒了吗？”，第一条的时间是凌晨十二点十五，第二天的时间是早上八点。
我回复了他，然后洗漱吃早饭，继续工作着，终于在上午十点多把表格做完了，认真核对了一遍之后，发给了纪子翌。
——纪总，请问今天还有什么吩咐吗？
纪子翌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我。
——没有了，最敬业的员工今天可以下线了。
——收到。
放下手机，总算有时间可以忙论文了。然而平静不过几个小时罢了，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是熟悉的，但是没有任何备注，那是苏牧安的电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按下了接听键。
“宋瑾颜，对不起。”
听到这六个字，我沉默了，大概他也知道了一切的真相，是谁告诉他的，不言而喻。那一刻，我发觉空气里好像飘着着很多关于过往的尘埃，我看得见，却再也抓不住的尘埃。冬日午后的阳光透着窗户照进来，那些尘埃都无处遁形，带着金闪闪的亮光，在一刹那间分崩离析，消散而去。
我笑着，轻巧的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这
话是对苏牧安说的，但更多，是对自己说的。
“如果……我不曾伤害过你，就不会知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伤害了你。”电话那头，苏牧安的声音有些说不出来的沉闷。
“言重了，这一辈子还很长，现在说这话为时过早。”我接着补充道，“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有所亏欠，以后看到小沐茜的时候，想想已经有人代替她受到了很多很多的灾难，就不要再伤害她了。”
“我明白。”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好。”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比起心疼自己所受的灾难，我仿佛觉得他的命运更可悲。苏牧安的这十二年，都活在复仇的偏执之下，命运的齿轮似乎故意让他行差踏错，他曾一度毁了我的信念，最后走完这一圈回头看，才惊觉每一步都踏错了，因而遭到反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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