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橙只记得自己越过马路，最后一眼看到了漆黑的下水道。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宴会厅里非人的声音，还有婆婆的呢喃。
“去哪了呢？逃走了？不，小东西你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似乎是自己的幻觉，一闪即逝，飞快的从脑海中飘过。
接着他便回到了现实。
自习教室外，天刚蒙蒙亮，清晨潮湿的雾气散布着。
李橙摆摆手臂，等待酸麻感消退，他估计了一下时间，皱起眉。
这次两边的时间流速绝对不是一比一，感觉现实比那个世界快不少。
但考虑到有那么一会功夫，他的意志受到体内饥饿和鼠体本能的作用，处在半清醒状态，对时间的流逝感可能存在误判……
回想起整件事，一大堆疑点摆在他面前，一切用正常世界的逻辑都很难解释。
他坐了一会，思索着，试图去理解并解读，一部分似乎是可行的，但另一部分则很难。
至于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以及有违人性的某些举动，实际上比他想象中更少的带来负罪感。
“因为整体环境发生了改变，规则与世俗常理的标准有异，还坚持用现实世界的观点去评判他人，包括自己的行动，这显然是不合适的，就像实验环境改变了，检测标准不变，得出的实验结论显然是不合适的。”
因此，他决定在收集足够信息，归纳出一套适用于那个世界的三观之前，不要做无意义的评判。
有的，仅仅是客观分析，与小心论断。
总结完毕，李橙强迫自己将之抛在脑后，检视自身后，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便起身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
实验室进度在加速推进，远山裕二的实验操作能力远不如李橙，但勉强也能跟得上节奏，森下大辅教授推掉了其他社会活动，几乎埋头于实验工作。
李橙这边也取得了可喜的进展，他一半时间在实验室帮忙，做些边角料活计，一半时间在整理自己所得。
通过灵鼠分身窃取了全部机密实验数据，其中不甚明了的部分就通过学校图书馆恶补知识，加上他此前的基础，在新型PD-1实验课题方面，他有充分的信心自己的了解已经不亚于教授。
而对方此时几乎已经忽视了他，森下大辅有把握自己的这位非正式学生从未能够接触核心，最多也就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期间，李橙没提奖学金的事情，教授也自然而然将这事抛在了脑后，出差前许诺的事情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校内的流言最初的热度下降后，很快平息了，万雪在第三天也出现在了实验室，谁也没提那天的事，大家平淡的打着招呼，只是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似有似无，但无论是李橙还是教授，都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全神贯注自己的实验工作。
从某种意义上看，他们确实有一些共同点，而万雪，她的心思谁也无从得知。
崭新的一周开始，虽然外面天空阴沉，飘着小雨，但实验室所有人心情都还算不错。
“好了，最近大家都辛苦了，早点回去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没接到我通知的都可以放假一段时间，好好放松放松。”
森下大辅教授露出笑容，实验已经达到了最终阶段，基本符合设计预期，没有出现大的问题，更令他高兴的是，另一边鹿马实验室那还没有出现新的动静，证明自己有很大概率已经赶上了对方的进度。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尽管不是特别清楚进度详情，但这段时间可是累得够呛，能休息一下总是好的，在教授手下，这已经是最大的奢望。
“远山裕二留一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李橙并没有表现出异样，正常的离开，直到远离之后，才把精神转移回来。
灵鼠视线里，教授正带着远山裕二巡视鼠房，他们看着放在独立架子上的鼠笼，神情严肃。
“无论如何，务必照看好这组样品，第十期也是最终期培养出来的细胞原液就在它们身上，远山君，你明白这其中的意义吗？”
“是的，老师。”
眼光巡视了一圈，森下大辅教授忽然眉头一皱，想起一件事。
“之前无故死亡的那几只小鼠，找到原因了吗？”
远山裕二结巴了起来，“呃，尸体已经处理掉了，可能只是那一批次小鼠有某种问题，之前李桑也说过那家供应单位最近不太靠谱，我已经狠狠责骂过他们的对接人了。”
“虽然只是对照组使用的，死亡损失不大，但一定要确保它们的致死原因不会影响到其他小鼠，明白吗？”
“是，我已经把所有它们接触过的物品全部处理掉，宝贵的实验材料也被单独隔离安置，保证不会出问题。”
他深深的弯下腰，以示决心，教授这才满意的离开。
李橙控制的灵体小鼠看着这一切，眼神毫无波动，忽然一个纵越，直接从几米外跳上了金属架，这在正常小鼠身上是绝不可能的，但他最近发现自己控制的灵鼠有了超常的身体素质，就像是……继承了身为人类的自身属性一样，又或者是那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影响传递到了这里，毕竟本来灵鼠就和那个世界脱不开关系。
其中的因果，研究起来十分复杂。
他靠近了单独放置的鼠笼，里面的小白鼠立刻表现出了异常的不安，吱吱叫着在笼子里乱窜。
李橙冷眼旁观，直到远山裕二听到动静，进来看了一眼。
灵鼠稍稍离远了些，远山裕二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走出门去。
接着李橙一扑，灵鼠穿越金属网，直接附身在其中一只惊恐的小鼠身上。
这种方式是他不久前才实验出来的，被控制的小鼠不仅像灵鼠一样如臂指使，而且身体能力大幅增加。
旁边几只小白鼠瑟缩着躲到了角落，他们不理解面前发生在自己同类身上的事，生物气息，外激素情况都没有改变，但来自灵魂深处的惧怕感是如此的真实。
李橙后退到边缘，然后猛地冲刺，通过人类身体以及灵鼠二次加成的力量让他化作一道白线跃起，狠狠冲击在鼠笼一端，使其一下子整体倾覆过来。
用灵活的尾巴和四肢将开口处的缝隙扩大，李橙化身的小鼠顺利逃了出去。
跳下金属架，从听到响动，迎面而来的远山裕二脚边窜过去，等后者意识到那白色身影是什么，朝独立放置的鼠笼看去，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怎么会跑出来？该死。”
他慌忙转身要去追，又立马刹住了脚步，快速跑到翻倒的鼠笼那里，把它放好，笼门关闭，看了里面瑟缩成一团的四只剩余小鼠，他提起来的心稍微降下去一些。
“还好只跑掉一只，哪怕抓不回来，也还有挽回余地。”
想是这么想，远山裕二还是立刻冲出去，寻觅老鼠的身影。
他内心还抱着一丝幻想，只要自己及时抓到放回去，教授不知道就不会骂他，至于可能的样本污染问题被他暂时抛到一边。
然而控制着小鼠身体的可不是原本那个懵懂无知的弱小意识，李橙本来就非常熟悉实验室，化身灵鼠的这段日子更是把这里大小缝隙，犄角旮旯都摸得熟透了。
小白鼠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目的明确的钻进实验桌后面，墙角一道隐蔽至极的缝隙中。
一根排水管直通向外界，松软的土壤和小石块根本难不住老鼠前进的步伐，很快它爬出了实验室，跑进树林，在一个人类脚下停下。
早已准备好的简易折叠鼠笼被放在旁边，小鼠抖落泥土，一跃而起，从顶部单向开门钻了进去。
李橙一瞬间回神，看了一眼鼠笼里的小家伙，因为刚刚的运动而喘着气，精神似乎也没有完全恢复。
他也不担心失去自己控制的小鼠能凭借自身能力跳出来，心神立刻召唤出灵鼠，转身扑向实验室。
短时间内，必须把所有关键实验鼠都弄出来，他不准备给对方留下喘息的机会。
远山裕二心急如焚的在实验室里找了十多分钟，地板被他身上实验服擦得干干净净，然而到处都没有小鼠的痕迹，这种事情其实很多生物实验员多少都遇到过，要想抓住逃跑的小鼠，除了依靠大量的人力与时间之外，还要有些必不可少的运气。
他垂头丧气，不得不承认自己短时间内似乎没有希望抓回老鼠，也就是说这件事不得不捅到教授那里。
“至少还有四只，不会彻底影响实验……”
他推开门，一眼看见金属架上空落落的鼠笼，双眼不可置信的张大到极限。
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剩下，正如他的心，似乎也一瞬间从自己胸腔里消失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缺少这关键的样本，最终实验数据无法采集，而教授之前毫不保留的做法，导致他想要进行弥补都十分困难，重新培育的话最快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而时间，却正是他们最缺少的东西。
李橙同样清楚这一点，他知道自己做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却只是平静的将鼠笼连同里面五只小鼠收拾好，放进包里，接着再次放出灵鼠。
附身的操作有些消耗精力，白色老鼠身上的灵光看起来萎靡了很多，它需要得到补充，李橙也准备大开杀戒。
既然决定了，就必须把事情做到极致，不留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