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日本驻版县。
天光刚刚泛起白边,远处的田野偶尔传来几声蛙鸣,街道上空空荡荡,鬼影都没有一个。
李橙拖着疲乏的身子,一步步挪到公交站台。
看了时间,他微微闭上眼,抓紧车辆到来前的五分钟,任由身体陷入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一个老者的声音出现在脑海。
“李桑,你这样是不行的呢……”
悠然的语气在下一句忽然变成狂风暴雨。
“过滤装置有进行严格检查吗?让你准备的混合乳化液诱导制剂在哪?还有我的实验小鼠,你如果把它们弄混了,我发誓,一定一定会杀了你!”
李橙猛醒过来,打了个寒颤,茫然四顾。
远处街口,一辆黄色公交车缓缓驶来,他甩甩脑袋,自言自语着登上公车。
“森下大辅教授虽然严厉了些,但他让我参加实验,给了我真正提高自己的机会,这不正是我背井离乡来这里想要得到的吗?还有什么不满的呢,唯有忍耐吧。”
刷过卡,他走向后排座位,虽然整辆车几乎空着,但前面的座位约定俗成是留给老弱病残的,如果他冒冒失失去坐,说不定会招来司机先生的白眼。
在日本这个对礼仪要求近乎苛求的社会里,这些都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教训,价值千金。
车辆起步,他还没完全坐稳,忽然一个急刹,李橙的额头撞在了前排塑料靠背上。
司机起身,从挡风玻璃上看了眼,骂骂咧咧:
“恶心的东西,臭老鼠。”
他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李橙,但完全回头道歉的意思,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又没有其他人会评判,算了吧。
拉动手刹,车辆继续行驶。
李橙摸了摸额头,有些痛,但没有血液流出,忍住了心头的不舒服,他把头靠近车窗,拉开一条缝,新鲜空气灌了进来,脑袋周围的空气瞬间降低几度。
后车轮似乎碾过什么东西,微微一颠。
他回头看了一眼。
一滩黑红色的肉泥铺在灰白马路上,断掉的鼠头滚出去,小小的一团,黑色的皮毛,尖利的门牙,红色的眼睛。
死不瞑目的瞪着他。
“恶心!”
回到租下的阁楼,他把自己扔到床垫上。
手机响了一下,看了发信人,李橙精神振奋了一下。
“万雪:不好意思,前辈,本来今天周末难得约好去市里逛逛的,但刚刚接到大辅教授的电话,让我下午去实验室帮忙,看来行程不得不取消,真是抱歉。”
李橙手指快速点动,写好回复信息,刚要点击发送,忽然又接到一条新的信息。
“森下大辅教授:我已经看到你昨晚的实验数据,干得不错,希望你下午继续来实验室帮忙,好好睡一觉,晚点来也没有关系。”
沉默中,李橙感觉身体千万个细胞都在发出抗议,但他只能把刚刚打好的字全部删掉,迅速回复教授自己知道并肯定准时到达。
切回之前的对话,他换上一个表情符号。
“李橙:笑脸!我也接到教授的消息了,下午我也要去实验室。大概是实验进入关键阶段的原因,有些忙,今天很可惜!”
万雪的回复很快。
“啊,前辈您刚熬了通宵,身体方面的话……今天继续去不要紧吗?”
李橙心中一暖,回复了几句,两人约好下午实验室见,就迷迷糊糊倒了下去。
经过黑心中介,他作为研究生,来到这所偏远的日本驻版大学生物科学系已经大半年,万雪几乎是同期进入大学,是大陆留学生群体里少数的美女,之前他们没有什么交流,但最近她有幸真正进入到教授的实验室工作中。
要趁着这个机会搞好两人的关系啊!
李橙是正常的男人,也有正常男人的想法。
实际上,在日本,所谓的研究生就相当于旁听生,是没有正式学籍的,一般只作为考取正式修士前的非必要准备性阶段,期间时间用来适应日本留学生活,学习语言,调整状态等。
大多数人在这一阶段都过得很舒适,对应教授那边不会有太多的要求,课业上不存在硬性规定,旁听一下自己感兴趣的专业课即可。
李橙在国内有着优异的成绩,偏偏选择了这所地处郊区的大学,为的也是在生物制剂领域独树一帜的森下大辅教授。
即使在科研体系顶尖的日本国内,这位教授也是少数能称得上业内大牛的存在。
在出国前的多次沟通中,这位性格古怪,不愿在东京工作,而甘愿待在穷乡僻壤的学界大拿十分认可李橙的科研水平,在他到来后,很快便破例接受了这位旁听生正式进入自己的实验室参与工作。
实验室任务繁重,经常是三四个人的活,只有李橙一个人来做,许多有正式学籍,跟着教授两三年的学生都被排除在核心工作室外,而独独留下他。
这一方面是荣耀,但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下午三点半是约好实验室开门时间,李橙提前十五分钟下了公交,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四周望了一下,稀疏的街道上,没发现万雪的身影,便低头向学院放向赶去。
从后门进去,拐个弯避开因为休息日而三三两两在校内闲逛的学生们,李橙走到一座傍水而立的圆形白色建筑物前,四周是青葱的树木和草地。
三个穿着黑色校服的男生正依靠在门廊上(因为还没到点,即使是负责安全的门卫熟悉他们,也不会开门让其进入的)。
看见李橙走近,他们原本热络的谈笑声立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