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村，酒馆。
这是一座规模很小的酒馆，里面只有四套桌椅，而且柜台上积满了灰尘，显然已经停业很久了。
此刻，在紧闭大门的酒馆之中，须发皆白、满脸寿斑的卫老，正和一名虎背熊腰、年约五旬的络腮胡大汉相对而坐。
房间里连一根蜡烛都没点，显得十分幽暗。
两人便在这种幽暗的环境里，压低声音的商讨着什么事情。
“老爹，您让我前往黑石城跑一趟，这没问题。可您要想清楚……”
络腮胡大汉说到这里，眉头微皱，显然心中有些顾虑。
“若是我出现在黑石城，并公然的为他购买伐木场器材，在某些人眼中，就等同于我们卫斯理家族已经为时经效命了一样。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哦？”
卫老闻言，饶有兴致的朝着面前的络腮胡大汉看了一眼。
“肖恩，我亲爱的儿子，那依你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
络腮胡壮汉肖恩闻言，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新领主刚刚上任，我们可以表达适当的殷勤。但是，我们没有必要亲自替他办事情。我作为酒馆的老板，可以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替他介绍一些适合的人来帮忙。您知道的，我们本质上是一个十分特殊的中介体系。哪有身为中介，亲自跑腿替客户办事情的？”
“我亲爱的儿子，时经不是客户，他是青灵村的新领主。”
卫老摸了摸颌下稀疏的山羊胡子，慢吞吞的说道：“他来到村子里不到两天，就已经先后征服了琳娜、熊烈和托尼。我身为村子的长老，跟在他们几个后面适当表表忠心也是应该的。”
“老爹，您也说了，应该是‘适当’的表一下忠心。”
肖恩皱眉道：“琳娜是护卫长，熊烈是个猎人，而托尼则只是个蠢猪。我们卫斯理家族跟他们不一样，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都不能算是青灵村的村民。您知道的，我们是接受了黑石城职业介绍所的委托，才以酒馆的形式驻扎在青灵村里。我们的直属上级，是黑石城职业介绍所的所长！”
说到这里，肖恩复又转头看向了窗外，朝着远处那座三层高的领主府看了一眼，目光中隐约露出一丝谨慎之色。
“我们在村子里，应该像之前那样采取中立的态度。领主提出要求之后，我们可以帮忙，但绝对不应该是服从的态度。否则的话，黑石城职业介绍所的那群家伙，一定会在背后说闲话的。”
卫老听到这里，嘴巴登时一张，发出了一阵奇特的笑声。
这笑声，听起来就像是老旧的鼓风机一样断断续续，乍一听起来，有些渗人。
“肖恩，从我呆在村子里经营酒馆算起，我们卫斯理家族已经扎根青灵村差不多五十年了吧？我是亲眼见着这个村子一点一滴的从无到有，复又从繁华渐渐没落。我们在这里五十年了，已经太久……太久了。”
“老爹，您这是什么意思？”肖恩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显然无法理解。
卫老却微微挑了一白眉，道：“黑石城管辖范围内的万里方圆，几乎所有村庄都有职业介绍所安插的酒馆。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偏偏是我们卫斯理家族被安置在这个边远村庄里？”
“不是抽签随机挑选的吗？”肖恩问道。
“这种骗人的鬼话，你也相信。”
卫老叹了口气：“上面有人，或者是早就打通关系的家族，就可以优先挑选那些繁华村落，甚至是二级城镇。而像我们这种势单力薄的没落家族，就只能任人摆布的流放到这种穷苦村庄。五十年了，黑石城职业介绍所的所长都换了三波，可我们还是留在这里，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
肖恩闻言，面色隐隐有些煞白，但他并没有反驳什么，似乎卫老刚才的那番话，他隐约间也早就猜出来答案了，只是一直不愿意挑明而已。
卫老却不理会肖恩，继续自言自语的说道：“在这种贫苦村庄，我们很难赚到钱。而没有钱，自然没办法打通关系，要知道职业介绍所的那群家伙，一双双老鼠一般的贪婪眼睛里，除了金币之外就再看不见其他东西。即便是我们努力讨好他们，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肖恩听到这里，隐隐猜出来了卫老的言下之意，但他却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老爹，您的意思是……”
“既然正常渠道走不通，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卫老眯起了一双老眼，将声音压得极低：“像我们这种人，想要往上走、向上爬。除了寄希望于职业介绍所的那群混账良心发现之外，就只剩下一条路子。那就是依附于现在的领主，努力帮助他发展村庄。如果村子能够成功晋升为城镇，我们酒馆自然也就水涨船高，升级成了大酒馆。倘若这位领主能够再进一步，将村落升级到三级城市——就像是黑石城那般的存在。那我们的这个小酒馆就将会直接晋升为职业介绍所，我们卫斯理家族也就直接拥有了贵族身份！”
此言一出，肖恩神色大变。
“老爹，您……疯了吧？难道您认为这个声色犬马、不学无术的时少爷，能够带领村子一路晋级，发展成为一个大城市？”
“你老爹我，别的能耐可能都没有，唯一一个优点，那就是看人很准。”
卫老眯缝着双眼，一根枯瘦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咚咚声。
“时经这小子，跟以往我见到过的领主都不一样。他对金钱似乎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对发展村庄，显得十分有动力。如果说，有什么领主是能够带领村庄不断升级的，那肯定就是时经这样的人。”
“可他年龄太小了，而且以前的名声也不好。我很难相信这种纨绔少爷，能够青灵村这种近乎崩溃的村子发展起来。”
肖恩还是连连摇头。
“我亲爱的儿子，这你就不懂了。”
卫老摸了摸山羊胡子：“时经这小子年纪虽轻，可他在外面历练了几年之后，性格已经变得沉稳了许多。而且，他似乎学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本领，而且从建造伐木场这件事情上来看，他的魄力远在老领主之上。无论如何，我是很看好他的。更重要的是……”
说到这里，卫老侧过头，深深看了肖恩一眼。
“眼下我们除了信任这个小领主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已经五十年了，我没有更多的时间继续等待下去了。”
肖恩张了张嘴巴，似乎还想做最后一搏。
“可我们还有艾莉——你亲爱的孙女！她马上就要从黑石学院毕业了，只要我们想办法让她嫁给一个贵族，我们就有办法改变困局……”
“哼！我们卫斯理家的前途，怎么能寄托在一个女孩子身上。”
卫老猛地一拍桌子，冷声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里纵容她在黑石城到处勾搭年轻贵族的事情。原本好好的一个女娃，这几年野的简直不像话。你这次去黑石城，就立刻将她带回来，我要亲自管教她！”
肖恩闻言，本想反驳几句，但他看到卫老凌厉的眼神之后，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