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然放下手中茶杯，道：“你就非得听我对你说声多谢，你才满意，是吧？”
纪惊寒愕然，道：“谢我？我不知你道的是何事？”
孑然斜睨着他，道：“那自然是你助了千雪的事啊。”
纪惊寒诧异道：“凌千雪？她没死？！”
见他一副震惊模样，孑然亦很是讶异，道：“你怎的一副一无所知的形容？当年大战中，她斗得只剩一口仙气，你哥为救她，将她带到梼杌洞中，让她服下安魂丹后，又以天池雪山中被灵气滋养万万年的雪水制成冰，将她封住。三千年后，她的肉身依然完好，而精元已在休养生息中复元了过来，而就在这最适合苏醒的时机里，你到梼杌洞，将她唤醒了。”
纪惊寒讶然：“我唤醒她？她与你说是我唤醒的她？”
孑然反问：“难道并非你哥生前嘱咐你这么做的？”
纪惊寒斩钉截铁道：“绝无此事。我委实不知她仍在世。不然，我定会将此事告知于你，让你去找她的。”
孑然呷了一口茶水，赞同道：“那倒是。”他垂下眼帘，若有所思，道：“难不成是有谁化作了你的模样？”
纪惊寒轻笑一声，道：“化作我？有何用意？不得以真容示人？若真如此，那便是非我哥莫属了。可那是凌千雪，我哥却没有化成我的必要。许是凌千雪并不愿告知你实情，遂谎称是我所为。”
孑然寻思片刻，拧了拧眉头，道：“莫非那卜文所言的魔神真是你哥，你哥当真回来了？”
纪惊寒心中不禁一颤，道：“是甚卜文？”
孑然觑他一眼，站起身走到窗边，道：“约摸大半年前的一日，天有异象，我卜了一卦，卦上说魔神要苏醒了。当时亦觉得是否说的是你哥，可你哥当年是灰飞烟灭，并非沉睡，何来苏醒之说。然现下看来，若你哥真回来了，那魔神道的便是你哥，亦不无可能。”
纪惊寒陡然想起今日屋中出现的怪异之处，沉思良久。
孑然又道：“卦上还说，会有一位圣者出现，将魔神的魂魄降伏。不瞒你说，我今日已将那位圣者指引去无极修炼了。”
纪惊寒笑了，道：“孑然，你就不怕，待你走后，我便去将此人杀死？”
孑然转身看向纪惊寒，道：“你不会的，滥杀无辜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风。”
纪惊寒微微一笑，道：“老实说，我会。”
两人对视片刻，孑然忽道：“行行行，那你去杀，现下去往无极的人多不胜数，你若能猜出是谁，我便写个大大的服字赠你。”
纪惊寒依然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笑道：“那便都杀了，一了百了。”
孑然笑容可掬，拍手称快，道：“好啊！你就偏要说这样的话来气我是不？许是你不满我将此人引去无极，将来学有所成，要灭了你哥。其实，我亦不确定此人是否就是那位所谓的圣者，再则，魔神也不定就是你哥啊。是以，你亦无需恼我。”
孑然行至桌前坐下，饮下一杯冰水，又道：“你知我向来不爱掺和正邪两派间斗争之事。然这天道所向，要我推波助澜，我亦不能不推。换做是你，你也会做同样的事。况我一直与你交好，我那徒弟又深爱你哥，怎么说我亦是与你们更亲一些。”
他忽地忆起往事，目光滞了滞，又道：“现下说起，还真唏嘘不已，我孑然好不容易养个徒弟，不想却被你哥一声不吭就拐走了。这种天怒人怨、人神共愤之事，换做是谁，都要棒打鸳鸯的。哪能如我这般，不留难不阻挠，还架一座七彩雪桥，送他们离开。做师父能做到我这份上，亦是善心至极，绝无仅有了。”
纪惊寒笑道：“许是凌千雪于你，并非如此重要，你方可洒脱放手。”
孑然甩一甩拂尘，叹道：“惊寒啊，这世间情感，多种多样，微妙非常。除了你与你哥的手足之情，还是有许多其他情感的，例如我与千雪之间的师徒之情。我放她走，并非她于我不重要。正是因为她重要，我才任由她去追随心中所爱啊。你已活了六十多万年，怎的仍琢磨不透？难道迄今为止，除了你哥，就真没谁能入得了你的眼，进得了你的心？”
纪惊寒不以为然道：“这有甚不好，多余的情感只会成为软肋。而况，这世间情感，皆是拥有时快乐，失去时却痛心不已。”
孑然觑他一眼，道：“当年你说你深爱姬姝的话亦是假的吧，我可不信我们纪惊寒会对谁动男女之情。”
纪惊寒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孑然又道：“你此般模样，算是默认了。估摸你哥亦知晓你的心思。无奈他过于疼你，明知这是你为救人而编造的谎言，却是不忍拒绝你的要求，遂如了你的愿，放走姬姝。不想，他自己却因此殒了命，确乎造化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