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裳忍不住向上翻了个白眼，那巨大的兽瞳做这种动作，让她看起来颇为滑稽。
“吼……”她颇为挑衅的斜睨了药神一眼，前掌捂着嘴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九尾中的一尾往前一伸就把药鼎给牢牢接住，还朝他示威般的摇了摇：“你就这点能耐吗？”
“哼，你以为我真不敢拿你怎么办么？今天没了九阙神君的庇护，看我不把你抽筋扒皮。”药神扶汜眼皮跳了跳，怒目圆瞪，恨不得把她拆卸入腹。
“打架就打架话那么多干嘛？”清裳轻嗤道，不耐烦的把药鼎给他扔了回去。
本以为那么重的药鼎准能把扶汜这个聒噪的家伙砸个稀巴烂，偏偏刚刚还在当隐形人的九阙动手了。
因为扔的时候用了些巧力，因此九阙接下时，手臂被震的一麻，眸色深了深，黑黝黝的就像一个黑洞，恨不得把清裳吸入其中。
然后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其他，他竟然从她巨大的兽脸上看到了类似于笑的情绪，再看去，入目的仅是一张毛绒绒的兽脸。
她朱红色的兽瞳，又大又亮，像极了魔界上空的那轮圆月，就那么直直的迎上九阙的视线：“所以你是决定好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先前他不阻止她的行为，一是犹豫，二是为了保护她，毕竟知道她是九尾狐的人越少越好。而且这次来的几乎是药神的人，死了他也不心疼，而且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所以他惯着她，不插手。
至于摇光星君，那个无脑草包，就算她不杀了他，九阙也会找个理由把他废了。
这个药神，虽不是最早的神族，说神力也不过比一般的星君强一些，但他是神族御用的药师，人脉人情倒是累了不少。若是杀了他，她便彻底也回不了头了。
所以他最终还是护住了扶汜。
可是在她出来的那一刻，她就从未想过走回头路。
“阿裳，别一错再错下去了。”他的声音依旧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而药神不知何时竟被他送走了。
“师父，你觉得我还回得了头吗？”清裳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摇光星君没有说错，云锦上神的药确实在我这。”
“你真的拿了那药？”九阙微愣，舒缓的眉头下意识的皱起：“阿裳，只要你把药还回去，其他的一切我自会帮你解决。”
“哈哈，还？看来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从始自终她的药，都只是我。”不觉好笑，清裳也退了兽形，站立在他的面前和他面对面，银灰色的眸子染上些许讽刺：“你叫我怎么还？”
“怎么会……”九阙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
“你要干什么！”突然，九阙神色变得异常难看，向来平静无波的眸子，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的看着清裳白爪子进，红爪子出。
她的动作很快，快的他来不及反应。
“你……”其实她不必如此，只要她不愿意，他……
他又能怎么办呢？
九阙悲恻的闭上了眼，不忍去看她。
她胸前是一个偌大的血洞，大量猩红的液体染红了她前襟的一大块，甚至还在汩汩不断的流出。在她沾满鲜血的手上，赫然躺着一颗拳头大小的血红色珠子，“云锦这条命是我的。”
说着她就把妖丹强塞给了九阙，嘴角勾起粲然的笑，“你最后还是欠了我。”
因为清裳的动作，九阙睁开了眼，那颗关乎云锦性命的珠子，带着她的血，尚还温热，就那么静静的躺在他的手里，泛着微弱的光泽，微乎其微，却温润的好看。
这一次，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抱住了清裳，源源不断的神力输给她，试图给她续命。
清裳也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就安静的，安安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眼睛异常的亮，像极了暗夜里最为耀眼的那颗星辰。
可惜，九阙并没有看到。
终于，血止住了，伤口在他神力的加持下愈合了，而她的身体却也彻底凉透了。
有一种悲凉，从九阙的心底油然而生。
他是除了主神外，这个世界最早的一位神邸。他见过这个世界最初的模样，一片混沌，只有主神，他，和兽神九尾。
在长达数万年的孤寂之后，主神和兽神创造了万物。把这个世界分为了三个部分：人界、神界、兽神界。
神界的人往往自视清高，看不起兽神界的人，甚至还给他们起了蔑称，称他们为妖，称兽神为妖君。
一来二去，神界和兽神界有了隔阂，经常大战不止小战不断。
终于在数百万面前，神族和兽族的矛盾彻底激化了。两族之战一触即发，在这场战争中，两族都死伤惨重。
兽族失去了他们的领袖，九尾狐一族也在那之后没了踪迹。神族主神也在这场战役之后，陷入沉睡。
这个世界的原始神便只剩他一个，他向来自由惯了，哪受的了被一堆杂事压得透不过气。
然后他就又无所事事的过了数万年，数万年对他来说，说不长也不长，说不短也不短。
却足够让沧海变成桑田，陆续有在那场战役存活下来的旧神陨落，然后由新神取而代之。
而云锦算是旧神体系中仅剩不多的，能和他说得上几句话的人。
一来二去，自然而然的生了些别样的情绪。
谁知道有一天，他会遇到清裳两姐妹，第一次是她救了他，那时的她还是七八岁孩童的模样，小小的，说出的话却异常的老成。
那算的是他第一次带娃吧，还一带就是两个。
清裳老成，褚月顽劣，他这个向来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也是被他们弄的没了脾气，因为她们总有法子惹你生气，也总有法子逗你开心。
小小只的，让他第一次体会到生命原来可以如此鲜活。如今回想起来，他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后来，他把她们带出了秘境，清裳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大姑娘，许是那个秘境禁锢住她的灵力，让她一直处于一种孩童的形态。
之后，她们陪着他走遍了世界各处去寻找压制云锦体内那股力量的药物，不曾想，他苦苦寻了这么久的九尾狐竟是她们。
甚至到最后，他还弄丢了褚月，害死了清裳，不知该说是造化弄人，还是他命该如此。
对于清裳和褚月，他情绪是复杂的，她们像他的孩子，他看不得她们受一点委屈，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
他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们，不曾想，最后亲手把清裳推向深渊的也是他。
他早该知道她对自己的情感的，这样也不至于把她越推越远，酿成如今的局面。
这是他诞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心麻麻的，好像有一群蚂蚁在上面啃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