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一感受到张嫣的吃惊，眼神却仍然清明地望着她，不闪不躲。
张嫣望着她自信的眼神，笑着叹口气道：“你果真是与一般人不同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要问你。”她神色认真，“你方才话里的意思，是不喜欢皇宫，对吗？”
杨清一看着她略带担忧的神色，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待意识到时，却发现张嫣的神色仍无异样。“那日我想做主让信王收了你，你却不肯，是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杨清一愣了愣，没想到张嫣会再次提起这件事情。说实话，这个原因是拒绝的理由之一，但是还有更多的因素在里面，她没法跟张嫣说明白。
张嫣见杨清一不开口，以为是默认。“傻姑娘，你若是因为这个事情，那可就多虑了。你也知道，信王将要成亲了，信王府也正在修葺之中，很快就会搬出皇宫。在王府里头，虽然规矩也不少，可是却好得多了。”
杨清一仍旧没什么表情变化，张嫣便又接着劝慰：“信王虽然看起来冷淡，可是他的内心却绝非如此。你若是喜欢他，真心对他好，信王自然也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吃亏。”言至此，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张嫣感叹一般地叹气，“信王也是一个逍遥的人物，你若是跟了他，也会过得很快活。虽然也许达不到你曲中在天地间逍遥的境界，可是至少你不用为生计发愁，这已经是人世间实实在在的自由了。”
张嫣眉宇间全然是诚恳，“你可明白？”
人世间实实在在的自由？
杨清一重重一震。
难道是她太过理想主义了吗？
没有绝对的自由，只有相对的自在。
“奴婢明白皇后的意思。”半晌，杨清一终于开口，“可是，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两个人不是仅仅有感情就可以，影响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杨清一抿了抿唇，不由得想到那日朱由检情绪完全的外泄，他的拥抱、他的亲吻、她的深沉、他的温柔，还有最后他煞白的脸色和沉重的脚步声。心不由自主地疼着，一次比一次麻痹着她的神经。“更何况......奴婢与王爷，也并非感情那么好。”
杨清一低下头，她敛了眼，将眼中所有情绪都隐藏。
沉默。
张嫣将手抽开，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杨清一也连忙站了起来，张嫣却突然走到窗边，遥遥地望着窗外的迷人的景色，可惜所有人最多只能打开窗户，却爬不出这潭深井。
“其实我看得出来，信王心中是有你的，你心中也并非没有他，只是也许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两个人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不是只有感情就够了的。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波折，所以我不怪你。我本来并不想管你们的感情，只是想顺其自然，想着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
“可是......”张嫣转过身，眉头微蹙，美艳的脸庞是藏不住的忧伤。“终究是无法阻挡命运的捉弄，我竟是忘了，在这皇宫之中，其实是容不得顺其自然的，所有的东西，全部都要自己去争取。”
张嫣正色道：“清一，你可知道，我叫你来究竟所为何事？”
不是因为听琴解闷。
也不是因为朱由检吗？
难道......
杨清一猛然一惊，她说她本来想要顺其自然，可是却挡不住命运......
这皇宫之中的命运......
张嫣是皇后，朱由检是王爷，这两人之上的命运只有......
她猛的抬头，一双眼睛凄凄惨惨，嘴唇微颤。
张嫣叹口气，“果然是心思细腻的人，信王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
“......是皇上......让您......”
“皇上没有告诉我这些，可是，他昨日突然问我后宫嫔妃之中空缺的位置。”张嫣顿了顿，“皇上的心思从不在此，他除了他的木雕，其他东西都是不上心的。皇上问我这些的时候，神色极其认真，绝非是一时兴起。我瞧着他的样子，一定是上了心的。”
心中最后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段如是与朱由检是猜测，可是张嫣却是朱由校的枕边人，是后宫之主，若是真的想要将她收了，皇后这关，是终究逃不过的。
一颗心摇摇欲坠，她几乎站不住脚。
张嫣见她这副表情，更是叹了一口气。“你不愿意嫁给皇上，是吗？”
杨清一微颤着点了点头。
“皇上是个缺爱的人，所以他的生活里有阳光，他就会抓住。他是皇上啊，被他看上是一种荣幸，你又当如何呢？难道还能抗旨不遵？”
“也许你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终身大事，当初有一个你自主的机会，你放弃了，如今只怕是难上加难。明儿个便是中秋，这次晚宴全然是我负责的，我知道所有的流程，可是却不知道皇上要做的事情。也许，皇上这时候已经拟好了圣旨，只等着明日晚宴公布。”张嫣看了看杨清一惨白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忍，“我想，皇上为了杜绝后患，连你的身份都已经捏造好了。因为一个民间女子，不值得皇上下旨，更不可能有封册，皇上对你，也是极好的了。”
张嫣越是这么说，越是说皇上对她的看重，杨清一便愈发不能忍受。“我不想嫁！”她崩溃般大喊着，声音一下子又弱下来，“我不想嫁......”
张嫣却没有丝毫怒意，她一步一步走到杨清一跟前，看着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她一字一句道：“你真的不想嫁吗？”
杨清一嘴巴微张，心中燃起了点点希望，点了点头。
“皇上即使心中有意，却毕竟没有下旨，不是不可挽回的地步。如果在皇上下旨之前，就已经有了要了你，皇上绝不会夺人所爱。”
杨清一心中燃起的火苗一下子又灭了下去，她的办法和朱由检是一样的吗......
不嫁给朱由校，就只能嫁给朱由检吗？
真的别无他法了吗？
“如此，你还是不愿意嫁给信王吗？”张嫣无奈地问道，“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即使再有什么问题，难道不能解决吗？难道还能比得上这种离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