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末英杰逸闻录 > 第九十九章 世事难料
    在阳乐的第二天,使团并未急着赶路,此去蓟县出了阳乐城之后,要走到上千里外的临渝才能重新进入汉人城池,难得在城池之内驻歇,众人自然要修整一番补给一下。

    而陶应更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便是打探一下王演王业三兄弟在辽西郡中的情况。

    这件事情的起因是王业与陶应等人因赌斗之事起了纷争,从而王业试图买通飞狐谷的山贼谋害他们。如今王业的奸计没有得逞,而陶应还抓获了和王业有所串谋的老龙头来当污点证人。

    这事情看似简单,只要将王业拿下,有人证举认,便能将其绳之以法。但实际上却远没有那么轻松,王业只是派手下亲信家仆去与老龙头口头联系,并未留下任何字据,即便是对质公堂,王业也完全可以矢口否认有这码子事。若仅凭本非良人的被捕山贼一面之词就给王业定罪,明显不能服众,父亲陶谦也不会支持他这么做。

    但因为缺乏证据就得放过王业一马?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王业此人,乃至于整个王家都有必须惩处的理由。这并非是因为王家乃是辽西本地的富豪之家,也并非是因为陶应要帮父亲找一个立威的对象,甚至说更不是为了陶应与王业的私怨,而是为了公义之所在。

    陶应在心中把整件事情的脉络整理了一下:

    八月廿二日,在令支校场外与王业赌斗;

    八月廿三日,王业按约到公孙度官邸交付赌资;

    八月廿四日,使团经肥如出燕长城;

    八月廿七日,使团进入飞狐谷;

    八月廿八日,遭遇半边云劫道。

    若说在令支校场外,陶应和王业还互不相识的话,到了第二天陶应可能还并不太在意王业的身份,但王业定然已经知晓了陶应他们几人的身份。陶应他们受到公孙度的款待并非是什么需要保密的消息,只要稍加打听便能知晓,这点从王业乖乖交付赌资上便能看得出来。

    事情的关键在于,王业既然知道了与他赌斗的数人中有幽州刺史主簿和刺史的子侄,却还不罢休,表面上认赌服输,背后却想下阴招害人性命。陶应、陶升、李羽等人的身份都不能让王业有所忌惮,若是和他赌斗的是寻常人家,那又会是个什么下场。所以王业此人要么是蠢笨如牛不知所谓,要么就是心狠手辣无法无天,而从其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来看明显属于后者。

    陶应一行的行程虽说并未公之于众,但也非无迹可寻,在令支时他们就去市肆中寻觅熟悉辽西北面的向导。王业想必也就是因此而知晓了他们要出燕山往北面一行,从其能联络到远在飞狐谷的老龙头,可见他定然亲自或遣心腹跟踪使团,从而猜测到使团会经由飞狐谷。

    种种事例说明这王业不但不蠢,还很有几分心机智计。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料到,常年盘踞于飞狐谷的山贼们竟如此不抵用,非但没能遂了他的借刀杀人计,反倒让陶应抓住了他的把柄。

    而王业为何如此狂妄嚣张,除了其个人的因素之外,两汉时期的历史环境也有影响。

    班固在《汉书》中有言“宁负二千石,无负豪大家。”,即是拿幽州涿郡的豪族西高氏、东高氏举例子现身说法。两高氏纵容门下宾客为盗贼,事发后还包庇藏匿于内,竟使郡中吏员不敢追究。幸得东海下邳人严延年到郡为太守,刚厉敢为,严考其罪,穷竟其奸,才让郡中震恐,道不拾遗。

    如今观之,王业之所为比之前朝西高、东高氏更为不堪。若非王家之人平日里骄横跋扈惯了,又怎会行此恶毒行径。

    所以陶应想得很清楚,要么不动王业,要动,必然要以雷霆之势一举把王家连根拔起,千万不能拿些容易扯淡的事情让王家有了防备,导致除恶不尽,反而给这等地方豪族在屯田等事情上有使绊子的机会。

    既然把矛头从王业身上转而对准了整个王家,那辽西主簿王演便是最值得关注的突破口。王演在辽西太守刘基身上进妹邀宠位居显职,以他兄弟俩的行为品性来看,陶应才不信他王演在为吏的过程中没有贪赃枉法的行为,他王家在乡里间没有欺压百姓的勾当。何况在令支时公孙度就曾说过这王家没少干龌龊事,当时自己不想多生事端,却不料自己反被王业给惦记上了。

    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王家树大招风,要找王家的茬更不是什么难事。陶应一方面派了陶茂等人在城中闲逛,去市肆茶铺等闲杂人等出没的地方多多打听王家的消息,另一方面召来随公孙康同行的一个公孙度亲信家人问话。

    这公孙度亲信家人倒是稳重,口风也紧,被问起公孙度所言王家做的龌龊事情指什么时还不肯说,但在听说那飞狐谷劫道的山贼便是王业怂恿的之后,便把他所知的王家事情都抖落了出来。

    原来公孙度到令支之后,对于地方政务上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但对于事关自己的征募兵丁屯客事情却最为上心。他查了辽西五县的征募兵丁屯客数目,发现要比刺史府公布的其余各郡征募数目要差了不少。

    细访之下才发现,辽西各县发给兵丁屯客的安家费中折成粮谷的部分,全部是经由郡中王氏所经营的粮铺中买来。前去应募的兵丁屯客反映,他们收到的粮谷大都是陈粟烂谷,有些个梗直的百姓拿着领来的陈粟烂谷要求调换,却都被一概拒绝,个别扬言要去告官的还被一些围拢在募兵处外的闲汉们推搡殴打了一番。

    公孙度管辖不了地方上的政务,也不想初来乍到便横生事端,因而知道了这事之后,也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只是在和陶应等人饮宴之时暗中发发牢骚。

    谁曾想当时的陶应没有搭腔,如今却亲自询问他的亲信家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正好被拿来做铲除王家的把柄之一。

    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