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末英杰逸闻录 > 第六十二章 山谷清晨
    飞狐谷中的夜,具有一种独特的意境。

    白天里两侧高企的群山在夜里只化为影影绰绰的黑影,没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但两侧山坡上茂密的树木依然没有忘记挥舞着它们的手臂,发出“簌剌剌”的声响,对进入山谷中的不速之客宣示它们的存在。

    除此之外,山谷中又是极度安静的,除了偶尔有几声夜枭的嘶鸣和野狗的吠叫外,几乎听不到其他声响。

    皎洁的清辉透过两侧的山顶洒落下来,为山谷中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披上了一层轻纱,凭空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

    与山谷中的静谧与朦胧相比,闯入山谷中的不速之客为这个山谷的夜晚带来了罕有的生气。

    篝火在持续向四周散发着光和热,虽然火光无法穿透厚重的夜幕,但足以让野兽不敢靠近,热量虽然不能驱散山谷中的阴寒,但足以让睡在篝火旁的人们感到舒适。

    从寅时末卯时初开始,天边便有微光照来,先是头顶如同浓墨般的天空渐渐透出一丝湛蓝,然后蓝色越来越浓,黑色越来越淡,仿若在一缸浓墨中泼入了大量的靛蓝致有喧宾夺主之势。

    天底下的景物也萌生了变化,初升的朝阳先是两侧山头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夜色的轻纱仿佛试图抵挡,却终究难以抗衡,被这光晕逐渐侵蚀,露出群山本来的面目。

    再然后,那光晕想要落入山谷之中,却在山谷上方遭遇了地气的抵抗。山谷中蒸腾而起的湿气也非同小可,被那光晕一激,在山谷上方形成了厚厚的一层湿雾。可惜,那光晕有大把的后援,这湿气却是孤军奋战。终于,渐渐强烈的日芒犹如万千支利箭扎穿了氤氲的雾气,在头顶折射出万道霞光。

    坐在篝火前的陶应目睹了整个过程,虽然并未亲眼见着金乌从东边升起,但已然观摩到了那番日与夜、光与暗的精彩交锋,感受到了初升朝阳那沛不可挡的大势。

    “那些蟊贼终究是无胆前来,少君,天已经亮了。”

    巡梭营地回来的章诳一声招呼打破了这黎明前的宁静,陶应站起身,揉了揉久坐发麻的腿脚,笑着说道:“是啊,天要亮了。”

    虽然那些山上的蟊贼没有前来,但随着天光大亮,山谷中的鸟兽开始了一天的生息。许多休息了一晚上的鸟雀围绕在营地上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好像是好奇的孩子只敢隔开一段距离窥看,却又不敢轻易靠近。

    “叽叽喳喳”

    陶应听到了在营地一角传来几声类似鸟鸣的声音,但发音却有些奇怪,像是有人在学着鸟叫。他绕过去一看,原来是刚刚起床的公孙康,披着个袍子,拿着一把谷子子在逗弄那些鸟儿。

    公孙康叫一声便洒一小些谷子,开始时洒得较远,那些游散在营地外边和上方的鸟儿开始时对他的行为并不理解,也并没有走近前啄食。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人中有胆儿大的,鸟中也有那些个胆儿肥的。等了一会,终于有几只落下来啄食散落在地上的谷子。而其余的鸟雀见有鸟带头,便也加入了进食的行列。

    公孙康随后又洒了一些谷子,有些个胆子小的见他挥手的样子还是会惊得飞起,也引得其他鸟雀一阵慌张。但在发现并无事情发生后,便又会飞回来一些继续啄食。如此反复几次后,随着公孙康控制谷子洒落的范围由远及近,那些鸟雀也被吸引到了公孙康身前一两步处。

    到得最后,公孙康蹲下身,将谷子平摊在手心中,放在靠近地面的地方。他身前的鸟雀在啄食完了地上的谷子,发现并没有新的食物洒落后,有些飞走了,而有些被他掌中的谷子所吸引,袅袅婷婷地一步三摇靠了过来,侧着头用鸟眼仔细打量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啄了一嘴。

    公孙康见到鸟儿近前后,也并未有其他动作,只是静静看着鸟儿们的啄食。待到掌中的谷子被啄食干净后,有几只鸟儿还不愿离去,在公孙康的身边蹦蹦跳跳好似说着早饭还没吃饱,让厨子赶紧上菜。公孙康从身侧的袋子中又掏出一把谷子,不过这次并没有拿在手中,而是随意地洒在身周,那些鸟儿见了谷子后更不考虑,直接上去一顿猛啄。

    从侧面看去,他的脸上神情很是放松,嘴角微微上扬,显得心情不错。陶应一开始还以为公孙康是想用谷子来抓几个鸟,靠近他身前的几只鸟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有几只羽翼很是斑斓美丽。不过公孙康显然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仿佛只是享受着喂食鸟儿的乐趣。陶应心想这大约是公孙康的一个小爱好,而这个爱好和后世那些见到猫猫狗狗就拔不开腿的人们想来也差不多,便也不以为意。

    当陶应正准备转身走开时,公孙康也发现了他,出声招呼道:“凤声,凤声。”

    陶应听到招呼,也只得转回身来回话道:“阿昌好兴致,大清早就开始逗弄鸟雀了。”

    “哈哈,让凤声见笑了,我在家中经常喂食鸟雀,方才被鸟鸣声惊醒,便想试试这山谷中的鸟雀是不是也如此贪嘴,没曾想倒是和我家附近的鸟儿一个鸟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了吃食,谁人不贪乎。”

    “我不清楚这些道理,不过我知道鸟儿没有心计,和鸟儿待在一起不用紧张。”

    “哦?阿昌为何如此说。”

    “呃……”公孙康听了陶应的问话,却是略有些犹豫。

    “我就随便一问,若是阿昌不方便说那也无妨。”

    “呵呵,无甚不方便的,只是说来怕凤声笑话。”

    “凤声你也知道,我是家中庶子,我嫡母生的弟弟小了我好几岁,加之身体较弱,我阿父便对我颇多期许。我阿父性子严厉,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往往便是一顿批驳,而我嫡母又看不惯我,往往寻着由头便要训我。我受了委屈又不能和我阿母多说,说了也无用,便只能跑到无人之处,与鸟雀说说话。因我经常带些谷子喂食,久而久之,我家附近的鸟雀便从不怵我,我与鸟雀多待一会,便也什么愁苦都消去了大半。故而我将鸟雀视为朋友,这才随身带着些谷子,倒是让凤声见笑了。”

    陶应不曾想,简简单单喂个鸟,自己随便一问,倒还问出这么一番故事来。看来谁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眼前这个看似头脑简单的楞小子,其实也不是真的傻。

    “呵呵,倒是我多管闲事了,累得阿昌说了这么多。”

    “没事没事,平时我还没机会说呢,幸亏这次阿父遣我随你们一同出来,可比待在家中要爽快自在得多。”

    “既然阿昌难得自在,便不要多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且先爽快一把。”

    “哈哈哈!对,且先爽快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