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末英杰逸闻录 > 第六十四章 游缴陶升
    陶升字元亨,今年十七岁,是陶飒的第三子。

    他在经史之学上天资平平,倒是偏爱舞刀弄剑,平日里性喜与乡里轻侠交游,在乡邑之间也颇有一些名声。

    内黄县里因而今年新辟了他做游缴,而他新任了游缴的差事后,倒也尽心尽力地配合县尉与贼曹掾巡弋乡里。

    若是凡事中规中矩,自然没有什么可大谈特谈的,可就在今年秋日里,有一日陶升休沐,便与几个轻侠好友相约一块去内黄县西边五里外的黄泽去射猎。

    魏郡紧邻黄河,这条中华文明的母亲河早些年里脾气有些大,经常不走寻常路,动不动就去其他河道里串串门,直到孝明皇帝命乐浪王景治水之后,才消停了下来。

    所以魏郡虽是北方,但郡中河道密布,仅就内黄县境内就有洹水、荡水、清河水流过,荡水和清河水之间还夹着一个宽广达二十余里的黄泽。

    密布的河道灌溉了无数良田,养育了无数生民,放在整个大汉境内,魏郡也称得上是富饶上郡。

    几个少年到了宽广的黄泽湖边,放了蓄养的犬只前去芦苇地里撵那些野鸭水鸟飞起,好供他们射猎嬉戏。

    野鸭和水鸟的确赶出来不少,而同时,也有两艘乌篷船也从芦苇深处驶了出来。

    这两艘船船头没有渔网,站在船上摇橹的汉子也甚是精壮,船只吃水也挺深,说明船上载人或者载物并不少。

    若是往日里,陶升对于这两艘突兀驶出的船最多也就是好奇一下,但自打陶升接了游缴的差事后,职业习惯会对身边不寻常的事物留上一份心。

    射猎结束后,陶升回到了黄泽边上的泽荡乡中,找乡中乡民打听得知,近些时日经常有几个外乡人来到乡里买吃食,买的挺多,出手也挺阔绰,还都是精壮汉子。

    当陶升问道这些外乡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的,乡民回忆说大约是十天之前。

    陶升当时就心生警觉,据郡中文告,一个多月前,在魏县西边,有一伙流贼趁夜劫掠了一个庄子,不但抢了不少资财,还害了好几口性命。

    十三天前,在邺县、魏县、内黄三县相交之处的邺县境内,又有一伙流贼夜袭了一个庄子。

    陶升看过了两个文告,发现两次劫掠如出一辙,都是趁着半夜里,庄中守夜人不备,翻墙进去大肆纵火,造成庄内慌乱,然后打开庄门一举攻入其中烧杀抢掠。

    陶升根据舆图来看,魏县内被劫掠的庄子靠近清河水,邺县内被劫掠的庄子则正处在清河水与洹水交汇处,两者之间大约间隔了四十多里路。而十三天前邺县内被劫掠的庄子,离开内黄县城更只有二十多里路。

    根据乡民所说,十天之前这些外乡人出现在了黄泽湖边上的乡里,从时间和活动区域来看,这群人,乃至于那两条船都相当可疑。

    心中存了事情,便没了玩乐的心思,陶升吩咐了家在附近乡里的轻侠们暗中留意这些外乡人的动向,不要打草惊蛇,随后就匆匆赶回了县城。

    回到县城后,陶升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县衙知会县尉和贼曹掾,而是先去了县中的医舍。

    附近乡里只有县城里有医舍和药材铺子,这伙流贼若在打家劫舍时肯定会有人受伤,若是要寻医问药,免不得要来内黄县城里,故而陶升先来此询问一番。

    县中唯一一家医舍的医者自然认得任事县中游缴的陶升,在陶升与医者攀谈时,医者的神情有些尴尬,目光闪烁仿佛在回避着什么。

    陶升见此情形,直接了当问他,最近是不是有外乡人来找他诊治刀剑创伤,并且严厉地警告他事关命案,若有隐瞒视为包庇之罪。

    医者这才惶惶然地交代,昨日里有人请他出诊,他见来人面相凶恶不似好人,便以不出诊的由头拒绝了。来人立刻拿出了一个金饼,又许下丰厚诊金,他贪恋财货,才答应了出诊的请求。

    待到出了城外,跟着来人越走越偏僻,医者心中已然是七上八下,但此时已然上了贼船由不得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跟着来人七拐八弯之下,好不容易到了一座黄泽湖边的小屋。

    进了屋里,受伤的乃是一个壮汉,肩背处挨了一刀,伤口挺深,只是简单地处理过。医者到时,这壮汉已然浑身发烫,根据他的判断,可能是刀伤加之感染了热症。

    在几个凶相毕露的汉子注视下,医者战战兢兢地为其重新清理包扎了创口,并且开了个退热消淤的方子。

    这时候医者倒也留了个心眼,知道这些人来路不明,怕被他们给灭了口。便说道这壮汉刀创与热症并发,相当凶险,先用这个方子抓药消火退热,三天后若是热症消下去了,再找他补个方子,就没有大碍了。

    原来请他来的那个流贼倒是有灭口的心思,但这个伤者显然地位很高,听了医者的话就有些犹豫不决。

    医者这时候又表露出贪恋巨额诊金的样子,那伙流贼便威胁他不得将此间遭遇说出去,不然必要摸上门去灭其满门,一番威胁之后,就给了他三个金饼子,便带着他回到了县城外。

    医者回到家中后,也曾经起过报官的念头,但畏惧流贼的恐吓,更是举棋不定。

    正当医者心中战战兢兢之时,陶升恰好来了他的医舍,还误打误撞地问到了点子上。

    医者以为自己东窗事发了,便倒豆子般将昨日里那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说完了还哭丧着脸将昨日里收下的四枚金饼子拿了出来,哭求着陶升说他是无辜的,不是他不想报官,而是受了贼人威胁云云。

    陶升一言不发地盯着医者,心中却暗暗盘算。

    医者所说的湖边小屋定然不是他们的固定窝点,而自己所见的乌篷船很可能就是他们沿着水路犯案的工具,而黄泽又相当宽阔,若是贼人一意隐匿,躲入芦苇丛中,就是有十倍的人手都未必找得到他们。

    若是医者所言非虚,三日后这伙流贼还会来找他回诊,届时若是顺藤摸瓜,就是一个相当好的机会。

    想着还有用得到医者的时候,陶升便和颜悦色地对医者说,他乃是受了流贼的胁迫,况且不知者无罪,这金饼子乃是他出诊收入,无需上缴。

    吩咐了医者不得将此事传扬出去后,陶升迅速地回到了县衙中,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上报县尉与贼曹掾知晓,并说了自己对于这伙流贼动向的分析。

    这伙流贼之所以会窝藏在黄泽之中,多数是其沿着清河水流窜作案,辗转到了黄泽。而其中又有重要人物受了伤,故而不得不请医者出诊,若是不能一网打尽,很可能会在内黄县内继续犯案。

    文告所示此股流贼甚是凶残,老成持重的县尉虽说也贪念除贼之功,但顾念万一剿灭不顺,还要损失人手,更会招惹上了这股流贼反扑,便主张大张旗鼓前去剿灭,如果不能一举成功至少也能赶走他们,不让他们为祸内黄。

    而贼曹掾与陶升都是血勇之人,并没有想那么多,力主一战成擒,建此大功。

    县尉见负责缉盗的手下都跃跃欲试,也想起了自己多年未得升迁,此次若是建此大功必能得遂所愿,便也准允了俩人的破贼之议。

    贼曹掾与陶升商议之下,做了两方面的准备。

    俩人先召集了黄泽附近乡里的县兵、轻侠,让他们返回各自的乡里,排摸这伙外乡人出没的区域,又安排了人暗自守在医舍外,若是流贼再来找医者出诊,可以伺机跟踪。

    另外,还派人去较远的亭部、乡里召集亭卒、乡勇前来县城,分发兵甲准备正面剿灭,对于黄泽湖边的乡里则暗中让有秩、蔷夫准备船只与擅水的人手,万一流贼逃入泽中也好进入剿捕。

    第二天,县兵与轻侠们回报,这伙流贼经常出没的地方已然排摸得差不多了,就在县西南侧的羛阳乡与县西侧的泽荡乡之间。

    各亭乡的亭卒乡勇也都在日暮前赶到了县衙中,靠近黄泽边上的乡中也都预备好了船只人手。

    虽说万事齐备,但贼曹掾和陶升心中也都犯难,怎么才能把这一遭做漂亮了。

    流贼流贼,关键在于流字,看到财货,这伙人就像闻着腥味的苍蝇一般蜂拥而至,但一遇到危险便会远遁千里。

    若是这一次剿灭不净,很可能就会借着县内密布的水道遁逃而走,故而俩人心中都很焦虑。

    陶升想起了目前与流贼接触最多、最深的只有两处,一是医者,二则是泽荡乡售卖吃食的摊贩。

    于是,他便想要从这两处着手寻找突破点,他先吩咐了家在泽荡乡的手下去询问流贼一般何时会去购买吃食,自己则往医舍走去,打算再次询问一下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