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末英杰逸闻录 > 第六十章 诗歌乐舞
    古代中华文明中,乐与歌舞历来是很重要的传承,最初之时,乐舞都是祭祀专用礼仪,随后延伸至军事、会盟、饮宴等等方面。

    秦末汉初之时,有一次非常著名的乐舞,差点就影响了整个中华历史,那便是鸿门宴上的项庄舞剑。

    从而可以看出,当时的乐舞非止是倡人伎者才擅长,连一个大老粗都能随时以舞助兴。

    到了汉代,社会趋于稳定,真正可以称得上歌舞升平。为此,朝廷还专门设置了专门的有司来负责礼乐之事。

    西汉之时,在九卿之一的奉常下设太乐令,掌管雅乐,主要是传自周代的乐章,用来辅助祭祀、朝会等国家大事。

    而千古一帝汉武帝除了文治武功上为人称道外,还在于他恢复了秦时少府所统属的乐府令。

    与太乐令相对应的是,乐府令专管通俗音乐,着重从各地采集民间歌曲,供帝皇和贵族们娱乐欣赏之用。

    汉武帝设置乐府,采集各地风谣,这一制度被以后历朝所承袭,在中国诗歌史上具有重要作用。

    而乐府最重要的成就就是为后人留下了《乐府诗》这一反映当时世情风物的经典诗集,虽然《乐府诗》中的作者名字有些已经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但他们留下的宝贵财富却让后人代代相传下去。

    因而,有汉一朝,诗、乐、歌、舞之风极其兴盛。

    到了东汉,奉常改名为太常,其统属的太乐令也改名叫大予乐令;少府则没有更名,但其统属的乐府令则改名为承华令。这个改变,丝毫不影响乐府诗这样一个成熟的诗歌乐舞载体的流传。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

    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

    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

    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边让大约是喝得不少,正在击箸高歌。

    歌声里的“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充满了牢骚的意味,一如昨日他在光武祭典之上,当面问孟太常党锢之事,感叹欲为国效力而不可得。

    而孔伷喝的也不少,满面红光,随着边让的歌声,正在席中起舞,此二人年岁相仿,配合得倒是有几分默契。

    陶应之前找董昭打听过,边让应当是某个党人的学生,故而也被禁止出仕。孔伷则不在党禁之列,不过他的仕途也不畅,只是在前任陈留太守冯岱手下做过一任上计,但入了雒后也没有得贵人赏识,目前也是赋闲在家。

    这样说来,边让和孔伷倒算得上惺惺相惜。

    可能是如此酸的曲调不符合欢乐的场景,接下来舒氏兄弟中的老大起身说道:“这几日承蒙陶公厚待,吾兄弟这就高歌一曲以祝陶氏蒸蒸日上,福禄绵延。”

    言罢,伯膺放歌,仲膺起舞。

    “相逢狭路间,道隘不容车。

    不知何年少,夹毂问君家。

    君家诚易知,易知复难忘。

    黄金为君门,白玉为君堂。

    堂上置樽酒,作使邯郸倡。

    中庭生桂树,华灯何煌煌。

    兄弟两三人,中子为侍郎。

    五日一来归,道上自生光。

    黄金络马头,观者盈道傍。

    入门时左顾,但见双鸳鸯。

    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

    音声何雍雍,鹤鸣东西厢。

    大妇织绮罗,中妇织流黄。

    小妇无所为,挟瑟上高堂。

    丈人且安坐,调丝方未央。”

    这首《相逢行》算是歌颂家门兴旺之曲,听得主座上的陶会满面笑容。

    伯膺年约二十许,声音清亮,仲膺年约十五六,容止潇洒。一曲毕,仲膺正好舞至了陶应面前,半弯腰,双手前摊,这是在向陶应邀舞。

    陶应之前在卢县饮宴之时,也不是没有起舞过,只是陶应并不怎么擅长这些手舞足蹈的事情。

    如今被当众邀舞,而看对方脸含微笑,刚才更是载歌载舞祝福陶氏一族,料来没有什么恶意,当是刚才看了自己射钱后才对自己有好感,想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

    略一思忖,便打定了主意,应邀而起,步入席中,说道:“应不善燕舞,然今日诸君齐聚一堂,应就舞一段剑为诸君助兴罢!”

    说罢抽出随身所佩的宝剑,只听“噌”地一声,室内突地亮起一道寒芒,随着宝剑的转动,锋刃折射的光映照在座中人们的脸上。

    对于舞剑,其实陶应也并不熟练,只是当日他在陶家别院见过许耽练剑后,后来又得了宝剑,为此特意跟着许耽练习过一段时间,只算是初窥皮毛罢了。但今日势必不能当众丢丑,便想仗着兵器耀眼,为自己的剑舞增色几分。

    “好!好剑!”

    只见对面席上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大声赞叹起来,赞罢了,又道:“舞不可无歌,吾闻陶君曾叹我大汉男儿枉死北地,曾言此非战之罪乃国之殇,故冒昧以歌助兴之,可乎?”

    陶应虽不知此人是谁,但凭其言语可知其当是听闻过他那番言论,并且是有所认同的,于是双手倒持宝剑,向这青年平揖一揖道:“不敢请尔,固所愿也!”

    那青年也不复多言,取过竹箸,在一个陶碗边轻击几声,高声唱道: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陶应之前不曾听过这首乐诗,只是起首的第一句“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便让他深深地感受到了战场之残酷,不由地想起北征鲜卑,却不得归来的数万大汉男儿。

    于是乎,他的剑便舞得大开大合,仿佛每一击每一刺都是在与恶敌抵死搏杀。

    霎时间,场上剑光翻飞,有若蛟龙。

    好几次,剑光都从前排的宾客头顶或面前扫过,虽说宾客们都知道不会真挥到自己身上,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低头仰面避其锋芒。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整阙乐诗唱完,那青年反复吟唱着第一句,声音越来越高昂,到得第三句时仿佛都是用尽了力气吐字开声。

    而陶应也随着高昂的歌声左劈右刺,当那青年唱罢最后一句时,陶应正好面向主位,左脚前屈右脚后直成弓步,双手持剑过顶,当头劈下。

    “噹!……”

    只见放置在坐席中央的酒樽盖子被一剑劈中,樽盖上装饰着的铜猴被一剑劈成了两爿。

    场中一片寂静,静到都能听到旁边之人的呼吸声,仿佛都被这一剑给震住了。

    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还是适才那个放歌的青年最先回过神来,抚掌道:“好剑,好剑法!”

    其他人随之也反应了过来,异口同声地称赞起来。

    陶应经过刚才一番剧烈运动,也是呼吸紊乱,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道:“小子孟浪了,一时收手不住,坏了酒具,还望诸位大人莫要见怪!”

    “无妨无妨!哈哈哈,区区铜铁,可换得凤声舞剑,孝先长歌,值也乎!妙哉乎!”

    坐在上首的陶会对于陶应如此表现甚是满意,不由地想到自己此次邀得丹阳一脉前来祭祖,果然是没看走眼。非但族侄恭祖前程似锦,就连眼前的族孙,怕也不是池中之物,日后当能为我陶氏一族光耀门楣。

    “元章、凤声来得晚了,我来为你兄弟俩介绍此间宾客。”陶岸也适时地开声说话。

    “方才一曲高歌为凤声助兴的,乃本郡平丘县人,毛君讳玠字孝先是也。”

    刚刚入座的陶应举起酒杯正想喝口水酒解解渴,没曾想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差点没把刚刚喝进去的酒喷出来。不过想想也释然了,能够史载其名的人物,怎会错过光武祭典这样的**呢?

    其余的宾客里如边让、孔伷、舒氏兄弟等大多数人之前都曾见过,但严格意义来说并未正式结识,其他的宾客名字陶应听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只是当陶岸介绍到一对不怎么说话的叔侄时,才让陶应又刻意地留了心。叔父叫吴匡,三十多岁,外貌武猛精干,侄儿叫吴懿,十二三岁。这年头起名都是单名,像这种常见的姓和名很容易重名,但如果两个人同时与历史中的人物姓名相对应,那就很值得关注了。

    随着陶岸的介绍,陶商兄弟两人与在座的宾客一一见礼,算是以陶氏远亲的身份混进了陈留士族圈子。

    这年头,混圈子很重要,士族之间往往会互相品题,相互举荐,能够让一个圈子认可,如果这个圈子里的人足够牛逼,那通过这个圈子里的人还能够影响更多的人。

    这也是为何士族子弟能够一直出仕,而寒门子弟想要为官却越来越难的原因。

    可能刚才陶应那段剑舞过于震撼,随后的大家便失去了继续载歌载舞的兴致,当差不多都酒足饭饱后,这场饮宴便也就到了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