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末英杰逸闻录 > 第三十三章 校场赴约
    熹平六年(177年)十一月初八,晴,有风。

    今天是约好比试的日子,可能上回在鼓楼等得太久,台家兄弟吃一堑长一智,前几日派来仆役问了具体何时何地比试。

    因着这次比试已经传扬得郡内皆知,不少人来问消息,都想要一睹放言“一月足矣”的少年郎是否真的能够名副其实。

    所以陶应便派人回复了,就选在城外郡兵的校场内进行,未时准时开始。

    如今还在午时,校场四周早就围拢了一些特意赶来看热闹的乡民士绅,各自扎堆在一块儿吹着秋风唠着嗑磨着嘴皮子。而陶应等人并没有如同他们一般站在瑟瑟秋风中等待。

    半个时辰前,几辆装满木桩木板和羊皮的牛车进了校场,几个仆役麻溜地将牛车上的简单构制过的木桩和木板卸了下来。

    在人群的围观中,这些木桩和木板被迅速拼接了起来用绳子固定住,然后四周挂上缝合住的羊皮围拢作墙,底下用石块压住,一个用来御寒挡风可供休息的坡棚就做好了。

    这坡棚乃是陶应提前准备的,仆役们将做这个简易坡棚的材料都很寻常,用不着什么高大的木材,随便找些木料就成。

    羊皮倒是用了好多张,可现在是十一月,每年秋天汉族的、异族的牧民们为了顺利过冬,都会宰杀掉多余的牛羊,而这些攒下的牛羊皮都被来自中原的行商贩运进了中原,因而也很容易获得,这些羊皮用完之后把线头拆了依然可以派用处,一点都不会浪费。

    鉴于上次鼓楼之约时,自己用计让对方多等了很久,所以,也得防着对方用同样的招数对付自己,而今天天又凉、风也大,若是在风里站久了可没有什么好滋味。

    坡棚内,几人围着火炉烤着火,喝着热水,今天除了需要比试的人之外,陶商、陈登、颜敫、许耽等都到了,而陈珪、陶谦这样的长辈则碍于身份不会前来。

    陈应今天也不像平时那样嘻嘻哈哈的,看起来有些紧张。

    颜然则是拿着一块绢布反复地擦着弓,从弓背到弓腹不知道擦了多少遍。

    陶应心里也有一些紧张,但他知道这时候一定不能显露出来,所以正强自镇定地和陈登、颜敫说着闲话。

    颜敫对陶应前几日制出的算盘赞不绝口,而陈登显然还不知道算盘是什么,只是从颜敫的口中听说此物可以提高数算的速度便很感兴趣,便问着陶应如何能够想到制出算盘的。

    陶应又不好告诉他是剽窃而来,只能随口扯到从珠串中得到的启发,面对如此荒诞的答案,陈登和颜敫居然就信了,只是感叹他观物细致入微,又奇思妙想,能人所不能。

    将将要到未时时,听得外面一阵喧闹,几人还以为是台家兄弟来了。掀开帘子一看,却是一支车队开进了校场,前呼后拥好大的排场。

    陶应还在猜着是谁来了时,一旁的陈登看了一眼就道:“咦?怎么审傅也来了。”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当前济北国王傅来了。

    此公姓审名晃字元让,乃是冀州魏郡阴安县人。早先曾任过济阴太守,熹平初称病上书致仕,朝中却没有允准,念其年高德劭,转而任其为相对清闲的济北王傅。

    王傅虽也是二千石的高官,却并不具体掌政务,只是负责教导诸侯王,匡正过失,绝对算是高职高薪活计轻松的养老专用职位。

    历代济北王又都以孝称贤,安安心心做个富贵王爷,从不惹是生非。所以审王傅的日子更是过得无事又轻松,也不怎么与当地士族往来,只是交一些旧时朋友。

    前阵子邀请国相陈珪赴宴已经是罕有的事情了,没成想今儿居然正经八百地出来看热闹了。

    汉时,各级官员出行都有定制,二千石出行乘两匹马拉的黑盖轺车,左右各置一六尺朱红长轓,前有三辆导车后有两辆从车,另有持斧钺的骑士开道,持戈矛的步卒扈从,若是正式巡行还有鼓吹手若干。

    今天审王傅却没有摆这么大排场,没有带导从车也没有鼓吹,只是单独一辆双马轺车而来。

    但前前后后的开道骑士,扈从步卒列队整齐,气势肃然,自然而然让车马两旁的人们都弯腰行礼,二千石出行的威势可见一斑。

    车队停在了校场中央,随行的谒者早就看到了与众不同的坡棚与坡棚外陈、陶、颜三家的扈从与仆役,正要上前来问话,颜敫却已经带了众人一齐上前见礼。

    虽说陈登和陶商等人都是高官子弟,但在场唯一有官身的只有颜敫,自然得他来领头。

    “下吏卢县主记颜敫参见王傅。”

    “民陈登、陶商、陈应、陶应、颜然参见王傅。”

    “不必多礼,老夫已是垂暮之年,最喜见汝等少年儿郎朝气蓬勃的模样,得知少年郎们有热闹可看,老夫是绝不会错过的,呵呵!”

    陈登与审晃还算比较熟,前几日还一起饮宴过,便道:“今日天气颇凉,秋风又起,王傅在车中久待不妥,我等搭了个简陋坡棚,不若王傅屈尊移步歇息一会?”

    这轺车虽然华贵,但是为了显示朝廷官员的威仪,却是四面透风的,只是两旁挂了遮挡灰尘的朱轓。

    审晃这等老来成精的家伙自然不会拒绝少年郎的美意,在众人的搀扶下进了坡棚。

    审晃在铺了筵席和羊皮的榻上坐下后问道:“此处倒是精巧,虽仅仅几木几皮,但内里却是暖和的很,是谁人所制?”

    又是陈登回答道:“启禀王傅,此乃陶家二郎提前命仆役预制好,一个时辰前运来此地,花了半个时辰拼搭而成。”

    “哦?半个时辰就能建好,还是少年郎心思巧妙啊!你说的陶家二郎可是那放言‘一月足矣’的陶二郎吗?”

    “王傅明鉴,正是此陶二郎。”

    “呵呵!果然是少年隽才,不知是在座哪位?”

    陈登便指着众人依次给审晃介绍了一遍,陶应年岁最小,所以最后轮到他。

    审晃对其他几人都一直带着微笑点点头,到了陶应时却道:“少年郎,如今一月已至,你可已有必胜的把握了?”

    陶应没有多想,便答道:“回禀王傅,若说比试胜负谁都难保万全,但我等数人必会勠力同心,全力一战。”

    “呵呵!倒是会说话,我还以为能说出‘一月足矣’的少年郎必然会回答我有必胜的把握呢!”

    与老来成精的家伙说话就是如此,别人话语里哪怕有一丝丝虚言成分都会被看出来,但自己说的话却往往滴水不漏,听上去言之有理,细想却发现什么都没说。

    见场面有些尴尬,审晃又说道:“老夫只是过来凑凑热闹,尔等就把老夫当作一个闲人便是,不用拘束,若是要商量什么战法对策尽管商量,老夫左耳入右耳出,绝不会将尔等的秘密泄露出去。”

    陈登道:“几个少年郎玩闹罢了,哪有什么战法对策。”

    审晃睨了一眼陈登道:“此话若是别他人说来老夫还信着三分,只是元龙贤侄嘴里道来,老夫却怎么都不信啊哈哈哈!”

    陈登对老家伙拿他打趣既不着恼也不反驳,只是陪着“嘿嘿”笑了几声,便端起煮好的蜀荼给他加满了杯子,又切下一片熏制过烤软的鹿脯请老人家尝尝。

    老家伙对陈登献殷勤的举动丝毫不见怪,坦然受了,边吃边喝还夸赞了几句这大冷天喝一杯蜀荼吃几片鹿脯,一会还有热闹可看,这日子美的很啊。

    说话间,未时已经过了一刻钟,台家兄弟的影子还没出现,校场内那些没有坡棚可以挡风,没有蜀荼可以驱寒,只能喝着西北风的看客们已经有些鼓噪起来。

    审晃问:“为何如此喧闹?”

    谒者回答道:“乡民不堪久等,因而喧哗。”

    “今日比试定在几时?”

    陶应答道:“前几日台家兄弟派人来问,在下回复的是未时准开始。”

    “现在几时了?”

    谒者出门看了看立杆道:“回禀王傅,已有未时一刻。”

    “既然未时已过,为何逾期不至?”审晃语气有些不善。

    谒者小心翼翼地道:“要不?在下派人去催问催问?”

    “哼!这些小辈太也不知礼法,若是随军出征,失期当斩。你且派个人去说若是再有一刻钟不至,便不用来了。”

    去传信的骑士跑了一小会后,校场外便“滴滴得得”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却是有一彪人马从城里方向急匆匆赶了来。

    秋天里少雨的天气,路上浮尘不少,一行人快马跑来,扬起好大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