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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一滩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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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豪门大宅之中的条件,相较起艮庄强了不是一星半点。王续的这一觉睡得异常踏实,日上三竿犹自未觉,倒是早起的杜弋按奈不住,主动跑了过来。

    “天气不错,正好去城中四处转转,南宋的经济可是比盛唐还要发达,你就不想看看吗?”

    “想去看什么时候不行,我们暂时回不去,这座城又跑不了……”

    王续仍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但终究是拧不过性质颇高的杜弋,被他从床上揪了起来。

    沈府丫鬟佣人本来就少,加之沈元义又常年待在京城,属于他的这处院落中,更是难得看到个下人的影子。还是在杜弋的指点下,王续才找到储水的大缸,简单洗漱了一番。

    初冬的天气,作训服早已难耐寒凉,沈家也还未给他们准备新的衣物,二人便仍旧穿着艮庄的那套粗布衣衫,相携出了门。

    早在艮庄那时,二人便养成了我行我素的习惯,出门前也并未想着给谁打声招呼,但今天却好巧不巧地在跨院门口撞上了归来的沈元义。

    昨夜与兄长长谈之后,天色已然微明。常年与军伍为伴,偶尔熬上个把通宵,对沈元义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他索性也不打算再睡,便又到门房中同祥伯聊起了天,待见得辰差不多了,这才折回自己的院子。

    侄儿的这些师兄弟初来到绍兴,人生地不熟,听闻他们要出去,沈元义本有心劝阻,但想起对方那通天的本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叮嘱一番,拿了两锭银子给二人,还是任由他们去了。

    沈韩彻夜未归,沈元义自然是扑了个空,待他满心疑惑地再次来到正堂之时,却见大哥沈元仁,三弟沈元礼,以及三弟的长子沈从风此刻都在屋中。

    沈韩失踪之后,沈家除了老三的一对儿子,便再无所出,沈从风实际上一直被当做沈家的希望,在着力培养。这个孩子性子耿直,与沈元义有几分肖似,行事也颇为的争气,近两年已可算是上得了台面,不像他的孪生弟弟沈从雨那般少年纨绔,游手好闲。

    大家相互见礼落座之后,快言快语的沈元义便自向沈元仁问道:“刚才我见从云并未在我的院中,不知他人去了哪里?”

    沈元仁脸色一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在后院佛堂自己母亲的灵位前跪了整整一夜,不肯回来,方才我已让萍儿再去唤他了。”

    “哎,当真是个至情至孝的好孩子!”这回倒是老三沈元礼开口把话接了过来,“如今从云回来,对咱们沈家可说是件天大的喜事。只不过,听闻他随那位老神仙出家学道,隐世多年未出,怕是对这凡俗之中的人情世故,尔虞我诈,短时间内难以应付,大哥还要多多教导他才好,切不可太急功近利,以免……”

    “老三,你什么意思?”沈云义从旁听得忍无可忍,出言打断道,“从云已然成年,他此番回来,自当接手长房中的各种事务,这既是替他父亲分忧,也是咱们沈家的祖制,哪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二哥,你说的这是哪里话来?我何曾说三道四了?”沈元礼一脸委屈,道:“从云侄儿多年未在家中,对咱家的事情全无所知,自然一时半会地无法上手,我也是怕难为了孩子不是?”

    “哼,”沈元义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从云你连见都还不曾见过,怎就知他上不得手?你的那点小算盘,瞒得过谁?”

    “你……”

    沈元义这样一说,事情等于挑到了明处,沈元礼剩下的那些话倒还真的不好再说出口。

    见屋中的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沈元仁摆手止住了二人间的争执,“从云昨天刚回来,一切的事情我也都还没有想好,至于后面的安排,还是等等再说吧!”

    “大哥,有些事情可不能再等了!”沈元礼闻言,面现焦急之色,“咱家眼下的状况,大哥你最为清楚,若是再要折腾,恐怕沈氏满门的性命都要搭进去了啊!”

    “哼!危言耸听!”沈元义不屑地说道:“我倒想看看,哪个有胆子敢要沈家满门的性命!”。

    沈元礼这回也不再留情面,梗着脖子,大声分辩道:“二哥,你常年不再家中,生意上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如今这场朝廷买扑,咱们瓷窑里的货色本就远不及吴家,争是肯定争不过的,还不如送个顺水人情,也免得惹恼了吴家背后那人!”

    “争不过也要争!纵使是败了,也要败得有尊严,那些跳梁小丑,你怕了,我沈元义不怕!三房的东西你爱送谁送谁,但大哥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沈元义亦是半步不退。

    兄弟二人吵嚷声中,沈元仁只觉头痛欲裂,阵阵目眩。他无法站出来,明确去支持哪一方,沈元义的血性他也不是没有,但摆在眼前的事情确实让他有种回天乏力之感。

    沈家的生意虽然涉及方方面面,但其中最大的两块却是分别由长房经营的瓷器,以及三房掌管的织造。

    有宋一朝,始终沿用了前唐的买扑制度。这种制度类似于后世的政府采购,朝廷为了满足官员和军队的日常用度,一般选择三年一次向民间招扑各种物资,中标者便可获得官商身份,按照规定的时间、数量、质量等等,向朝廷供应货品。能够在朝廷的买扑中获胜,不但能够获取大量的稳定回报,对于商户来说,更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多年以来,朝廷对瓷器与制造的两项买扑,曾一度被沈家牢牢掌于手中,从未旁落。但自打沈元仁的岳丈韩侂胄出事之后,沈家的境况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同城巨贾吴家,仗着自家与背后的势力,很快便把织造一行抢了过去,现在他们又盯上了沈家经营了近三十年的官窑生意。

    事实上,老三沈元礼所言也并非都是危言耸听。吴家的瓷窑虽然在规模上暂时还无法同沈家相提并论,但他们觊觎这行时间已久,近年来又不惜花费重金,在全国笼络手艺高超的匠人。现如今,单论瓷器的货色品相,沈家确实已无优势可言,更遑论对方背后还有着强硬的靠山。

    眼见沈元仁揉着额头,半晌无语。从一开始就没插言的沈从风开口圆场道:“大伯,二伯和父亲说的都不无道理。依小侄之见,咱们不如等兄长过来,看看兄长的意思,再做决定!”

    “对!咱们从云可是个有大本事的,等会儿看他怎么说。”

    沈元义虽然打小不喜欢攻于算计的三弟沈元礼,但却和沈从风这个侄儿很投脾气,此时听他这样说,便也出言附和道。然而,他们的话音方才落地,却听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二叔抬举了,我哪有什么本事。沈家的事情,我从未参与过,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你们做主便好!”

    ……

    沈府坐落在绍兴南城,佐邻所居之人非富即贵,乃是一副闹中取静的格局。

    出了沈府正门,沿中兴大街向北,过了新河,及至运河中间的这段区域,便到了整座绍兴城中最为喧闹的地界。这里水域纵横,沿河两岸酒楼茶肆林立,人流往来穿梭不断,一派江南水乡的繁华盛景。

    杜弋和王续一路兴致勃勃,直至此时,行至一栋白墙黑瓦的宏大建筑门前,方才停住脚步。二人早上出门前并未用过饭,刚刚又走了不少的路,腹中已是饥肠辘辘,便想着先将肚子填饱再说,而这处名叫望月楼的地方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这里吧,我是饿的走不动了!”杜弋摸着空空的小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