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羽清冷地绉着眉：“这么晚了还来送点心，真是难为她了。收下点心，赏章嬷嬷些银子，再回些糕饼给她带回去，打发她走吧！”
小雅疑惑道：“公主，太妃娘娘有大半年没和您走动了，怎么慕容芷凝一嫁进宫里，她就急着来给您送点心了？”
炎羽凄清地一笑：“这还不明显吗？慕容芷凝进宫，着实把她吓坏了。她以前仗着儿子是皇帝，可现在，她众叛亲离，还被关在了孝宁宫里，她还能依靠谁？”
小太监不久又折了回来：“启禀公主，章嬷嬷不肯走，说她有要事要亲见公主。”
炎羽决绝道：“去跟她说，叫她以后少来溱洧宫，本宫得避避嫌，不能在这风口浪尖上，惹得皇后娘娘不快！”
小雅忧心忡忡地道：“公主，您说这话，就不怕太妃娘娘和您闹吗？好歹你们是母女，您这话，似乎有点绝情了？”
炎羽一脸的忧伤：“从小到大，母妃都沉迷在自己精心编织的权势大网中，亲情对她而言，早就没有丝毫的价值了，她又何尝又不绝情？若不是她一意孤行，招惹了炎跃轩和慕容芷凝，皇兄也不至于会落到如此下场，而本宫，也俨然也成了这场战争的牺牲品。本宫曾经为了顾全亲情，帮她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本宫再不收手，就万劫不复了！”
小雅撺掇炎羽道：“公主，奴婢觉得，您既然已经湿了鞋，怕是脱不了干系了。要不？您就再帮娘娘一次吧？”
炎羽呵叱道：“糊涂，你也不看看如今的泰极宫，是谁的天下？做奴才的，没事少给主子出些坏主意，最害人的，就是多嘴多舌的奴才！”
孝宁宫里，萧氏铁青着一张阴沉的马脸，她额头两端的青筋暴露，手脚不停地抖动。
章嬷嬷如丧考妣，哭得涕泪横流：“太妃娘娘，婧容公主这是铁了心的要和您撇清关系啊！这可怎么办啊？她再不帮您，您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而奴婢，将成为慕容芷凝试刀的第一个牺牲品！”
萧氏阴狠地咬着牙：“别叫本宫太妃，本宫以前好歹能仗着儿子的地位，能勉强被人遵一声太后。你这么称谓本宫，是在嘲笑本宫吗？本宫自顾不睱，还能管得了你的死活？”
章嬷嬷吓得磕头如捣蒜：“娘娘请恕罪，奴婢一时心急，不是有意的。奴婢自己掌嘴……”她左右开弓地抽着自己的脸。
萧氏厉吼道：“行了，别装模作样的。本宫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可好歹还有你这样一位不离不弃的忠奴！婧容既然不念母女之情，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章嬷嬷立即换上一副谄媚的面孔：“娘娘，您有何妙计？”
萧氏勾了勾手指，章嬷嬷连忙将耳朵附到萧氏面前，她听了萧氏的话，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深夜的归凰宫里，回廊里亮着无数盏喜庆的红灯笼，整个归凰宫恢宏的殿宇间，飘散着檀香怡人的香味。巍峨的宫殿褪尽了日间的繁华和喧嚣，回归了静谧，静谧之下，仿佛隐藏着无尽的落寞。
寝殿里，小碧手拿绣花团扇，轻柔地替慕容芷凝扇着风：“娘娘，您今天是真的把皇上给惹恼了！可见，无论皇上多能忍耐，始终都是有限度的。娘娘，您下次别说太过绝情的话，奴婢见皇上气得身体都在颤抖。这才新婚的第二天，他不会就丢下您不管了吧？”
慕容芷凝翻身而起：“他不来才好，正合本宫的意。你去取套小宫女的衣服来，快点。”
小碧不解道：“您要宫女的衣服做什么？”
慕容芷凝自顾把披散的秀发绾好：“本宫要夜闯鹿鸣宫，快去拿套小宫女的衣服来，本宫穿上宫女的衣服，装着去给皇上送安神茶的样子，混出归凰宫的大门，再偷偷潜去鹿鸣宫。”
小碧发出了一声惊呼：“不行！娘娘，那地方白天去都透着一股子阴气，晚上还不得吓死个人？唔……奴婢胆子小，可不敢和你同去。”
慕容芷凝推了小碧一把：“唉呀，本宫没要你一起去，你在鹿鸣宫外等着本宫，有人来，你就学一声猫叫。本宫告诉你，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神，就算有，本宫不亲眼见到，也不会相信的。快去拿衣服。”
小碧一脸的不情愿：“不行！让皇上知道了，奴婢就是个死罪。娘娘，您就不能消停点吗？咱明天白天去，好不好？”
慕容芷凝起身就想扒小碧身上的衣裳：“这样吧，你把衣服脱给本宫，你代本宫躺在床上，本宫自己去，这样总行了吧？你也见到了，太上皇下令封锁了鹿鸣宫，本宫白天去，他又会前来各种阻止。本宫好不容易参透了姑母的意思，再不找到她留下的东西，恐怕就要落到别人手里了。”
小碧连连往后退：“娘娘，您怎么能穿奴婢身上的衣裳？奴婢做了一天活，身上有味儿。这样吧，仓房里有新的宫女衣裳，奴婢去取一套，再熏了香给您送来。您也别太心急了，再晚点去，等各宫都入睡了，皇上也确定不会来了，您再去不迟！”
慕容芷凝点了点头：“你放心去拿吧，炎跃轩今晚不会来了。你去准备衣物，还有，给本宫备个绳梯，本宫要翻墙进入鹿鸣宫。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否则本宫饶不了你。”
小碧不满地撅着嘴：“娘娘放心，奴婢和娘娘是一条心的。对了，娘娘今天是在韩娘娘的寝宫里，有什么发现了吗？”
慕容芷凝扬了扬下巴：“别东问西问的，知道得多了，对你没好处。快去取衣裳。”
一柱香时间后，小碧挎着个包袱，进了寝殿，她将包袱递到慕容芷凝手上：“娘娘，快些换上吧，要不就赶紧的，趁现在，还能赶着躲过午夜前的那拨巡逻士兵！”
慕容芷凝打开包袱，抱怨道：“你这奴才，这衣裳熏得这么香做什么？这大半夜的，这香味也太招摇了吧？”
小碧嗫嚅道：“那……奴婢再去给娘娘换一套？”
慕容芷凝抓过衣裳：“算了，反正晚上各宫都在焚香，这味道也不至于太突兀。”
小碧替慕容芷凝换上葱绿色的宫女服饰，赞叹道：“娘娘，您即便是穿上小宫女的衣服，也如此美艳动人！奴婢第一次发现，这小宫女的衣裳竟这么好看。原来，衣裳并不能给美人增色，倒是美人衬托了衣裳！”
慕容芷凝哑然失笑：“你个小丫头，嘴倒挺甜的。本宫之前，倒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小宫女。”
小碧仿佛深受鼓舞，拍着手掌：“原来是真的！奴婢听说，娘娘之前是江陵王的贴身宫女，深得江陵王的宠爱，江陵王还一度想册封您……”她自知失言，慌乱地捂住了嘴。
慕容芷凝自嘲地一笑：“你们这些奴才，这些事也敢拿来嚼舌根子？这可是犯了炎跃轩的大忌！”
小碧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奴婢下次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皇上对您这么好，连奴才们都看在眼里了，您难道就没有一丝感动吗？”
慕容芷凝叹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凄楚：“如果一切都如别人眼里这么美好，该有多好啊？可惜，人的内心总有些阴暗的东西，是别人看不到的。”
慕容芷凝穿戴妥当，和小碧开了房门，大摇大摆地朝归凰宫外走，守门的小太监见了小碧，恭恭敬敬地开了大门：“姐姐们请慢些，小心门坎。”
小碧叮嘱道：“看好大门，娘娘已经歇下了，不要让人去打扰她。待会儿我回来了，记得及时开门。”
小碧肩上挎着一个包袱，一手扶着慕容芷凝，一手提着个灯笼：“娘娘，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您就不害怕吗？这宫里一到晚上，四处静悄悄的，十分瘆人呢！”
慕容芷凝回应道：“这世上本没有鬼神，即便有鬼神，也不用害怕。你想啊，人若是死了会变成鬼，能穿墙越壁，还能千变万化的，那谁还想做人？索性做鬼好了。”
小碧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呦……娘娘，晚上不提鬼神。小心脚下，您要是崴了脚，皇上指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呢？”
慕容芷凝回道：“你们都被炎跃轩那张脸给骗了！他对本宫唯唯诺诺，其实另有目的。一旦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就会对本宫换上一副屠夫的面孔！本宫在他手里，已经死过几回了！”
小碧的身体又轻颤了一下：“奴婢不相信？皇上对您的爱溢于言表，娘娘，您再好好想想，您是不是对皇上有什么误会？或者，是您自己患了心病？”
慕芷芷凝拍了拍小碧的手，表示安慰：“本宫不提往事，是不想给你造成心里的阴影。人不可貌相，你以后会见识各种各样的人，人心是最难测的。快躲起来，有巡夜的士兵来了。”她拉着小碧就想闪到路旁的大树后。
小碧从容地拉住慕容芷凝：“娘娘莫怕，奴婢有归凰宫的腰牌，宫里的侍卫见了，都得恭恭敬敬的。奴婢真是托了娘娘的福，走到哪里，别人都得点头哈腰的。”
领头的侍卫冲慕容芷凝和小碧拱了拱手，果然没有盘查她俩的动向，就带着队伍，从两人身边走过。
小碧矫情地歪着头：“娘娘你看，侍卫们认得奴婢是归凰宫的人，都表现得客客气气的。这宫里的每个人，都恨不得巴结上娘娘您，好图个荣华富贵。”
鹿鸣宫后院的墙角下，四周黑漆漆的，安静得可怕。慕容芷凝接过小碧手里的包袱，拿出绳梯抛上了墙头，又把包袱系好，扔到墙里面：“小碧，你一人在外面等着本宫，你若害怕，就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鬼神就会离你远远的。”
小碧从容地扶着慕容芷凝往绳梯上爬：“娘娘小心点，奴婢不害怕。包袱里有蜡烛跟火折子，您进去自己点上，看着点路，千万别摔了。”
慕容芷凝轻车熟路地从绳梯上越过墙头，在草丛里摸到包袱，点燃了一根蜡烛。她手持着蜡烛，深一脚、浅一脚地朝韩絮的寝殿摸去。
四周格外的安静，院里的大树上，传来不知名的禽鸟怪异的鸣叫声，慕容芷凝不断地为自己鼓气壮胆，手心里仍然不由得沁出了一层冷汗。
韩絮的寝殿门口，慕容芷凝用发簪拨开了门锁，“吱呀”一声，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慕容芷凝举着蜡烛，跨进了房里。“呼”地一阵风吹来，她手中的蜡烛被吹灭，黑暗中，一个脸色煞白的鬼影，立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