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美影厂能接广告吗？他们可是国营大厂。”
美术电影制片厂不仅在国内，在国际上也是颇有名誉的老牌动画制作方，也是国内资格最老的，正式成立于1957年，脱胎于长影厂的动画部门，后来才迁到沪市。
剪纸、折纸、木偶、水墨动画是美影厂的看家法宝，尤其是水墨动画到现在都是世界动画电影的不解之谜。
出产的多部作品都获得过国际大奖，《小蝌蚪找妈妈》《大闹天宫》《天书奇谭》《九色鹿》《黑猫警长》《葫芦娃》等等耳熟能祥的作品绝对影响了无数人的童年回忆。
但作为一个老牌资格的国营单位，能接这种私活吗？
“能不能做，试试不就知道了？”秦小青的话倒是点醒了陈海，光自己瞎琢磨有屁用，不去亲自问过又怎么知道行还是不行。
“你去联系下，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准备出发去沪市。”
很快秦小青就传来了好消息，美影厂可以制作广告，也欢迎前去洽谈。
那还等什么？时间就是金钱，现在不缺钱就缺时间，陈海接着就让秦小青去订了第二天前往沪市的机票。
“额，………额。”前去换登机牌的秦小青支支吾吾地回来了。
“有事直说，别吞吞吐吐的。”陈海见她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催促道。
“那个，那个我订错票了。”
“啊？你订的到哪的？”
“订成下个月今天的了。”
真愁得慌啊，你说挺大个姑娘，做事总不带脑子呢，这种事情还真不是第一次发生。
用碎纸机结果把该用的文件碎了，没用的文件留着，传真机都搞坏了俩，得亏电脑够皮实，也只是系统出问题，还没出现坏掉的现象。
“那就直接买今天的，那么多趟航班呢，不可能卖完了啊，又不是春运。”
陈海暗下决心，等这次出差结束，必须要告诉她这个社会的残酷了，或者把她发配到王晶花那去，可别在这祸祸我了，再大的公司都能给倒腾破产咯。
在机场滞留了六七个小时，陈海才踏上了飞往沪市的航班，现在想想要是高媛媛还在身边该多幸福啊，起码不用太为这些小事操心了。
带着这种遗憾，飞机在两个小时候成功降落在红桥机场，当天去拜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美影厂附近提前预定的酒店先住下来，好在这回秦小青没给订到下月，不然还得换地方。
“欢迎，欢迎啊，这位就是从鹏城来的陈总吧！我是副厂长钱顺平。”
美影厂负责接待陈海的是位50岁左右的老人，上来就双手握紧了他的手，像是见到了八路军的老乡们一样。
这也太热情了吧，让他都有些无法适应，国营单位不都是鼻孔朝天才对吗？
“没想到钱厂长亲自来接待，这是我的荣幸。”陈海不能含糊啊，嘴上也热络地寒暄着。
美影厂的大门和燕影厂差不多，都是那种老式的彩虹式钢结构拱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鎏金大字，而且也是一样的破败。
就像现在萧条的电影市场一样，没落。
这块办公的地段还不错，以前大概是属于郊区，现在倒是渐渐发达了起来。
三四栋小楼，保守估计也得近万平的使用面积，想想就是这个地方制作了那么多童年的记忆，还真是感慨呢。
“好像这里都没什么人啊？”秦小青看着院内空荡荡的，问道。
“哎，现在的日子难过啊。”钱顺平看着这几幢孤独的小楼叹气道。“以前整个厂光画工就有两三百人，现在连一半都不到了。”
“钱厂长你们不是国营单位吗？怎么还减员啊。”
陈海虽然略知一二，但是秦小青却不明所以。
“秦助理，你可能不太了解，自从80年代末开始，国家不再统一采购动画片，我们就断了粮，全靠票房养活着。但你看现在哪还有人去电影院呦，沪市剧院那边都租出去做生意咯。”
钱顺平是一脸憋屈，大倒着苦水。
“我们还是先去看看你们的工作室吧！”陈海过来可不是要听他的苦难史的，还有正事要做。
虽然美影厂有过无比的辉煌，尤其是在当年的动画大王万氏三兄弟的带领下引领世界潮流，连日本漫画大师手冢治虫都是看了《铁扇公主》之后才对动画产生了兴趣。
而著名动漫导演宫崎骏也是受了《白蛇传》的影响之后才走上了这条路。
但现在再看过来，别人都是世界级的大师，而美影厂已经渐渐没落到不入流，还不如制作了虹猫蓝兔的翡翠动画公司好呢。
钱顺平带领二人走进一栋红色小楼内，里面倒是有十几位画师正在创作，只是个个都精神不佳，多少都有些麻木，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迎面扑来。
如果这要是私营企业，估计都倒闭十几回了吧。
“小金，你来一下，这位是鹏城来的陈总，想要做一部动画广告，还有企业标识。你对这方面比较擅长，脑子也灵活，就由你来负责了。”
钱顺平叫过来一个浑身都散发着“艺术”气息的男子，虽不说蓬头垢面。但也是相差不远矣，毫无保留的展示自己不修边幅的行为艺术。
陈海详细地跟他说了自己对企业标识的一些需求，一定要符合现代审美观的，既要可爱，又得接地气不能太抽象。
虽然这要求说了和没说就没什么两样，但那小金立刻拿过来画板，在速写纸上瞬间就勾勒出来一只大眼睛的萌物出来，还有两根翘立在头顶的触须。
就那几分钟的功夫，一个鲜活的蚂蚁形象跃然纸上！
真人才啊，陈海叹道，就这几笔绝对能看出他的画功，虽然还没上色，但这个蚂蚁已经非常符合他心里的构想了。
蚂蚁搜索采用的红色主色调，在华人的认知里属于喜庆、激情的颜色，而且还能和foxmail的色调保持一致，不过可以设置多款颜色，以备候选。
毕竟红色的蚂蚁在南美洲可不是一个吉利的东西，那是红火蚁的特征，见肉就啃一口，属于外来入侵生物，是不受人欢迎的害虫。
在经过了上色之后，陈海当场表示非常满意，但是要说动画类型，就有点犯难了。
美影厂擅长的多是木偶、剪纸，2d动画都是勉强过关，更何况3d动画了，用现代的手法来做确实对他们的挑战是个难度，三维动画整个美影厂也没几个人擅长。
平面动画又太过于普通了，根本提不起观众的兴趣，索性干脆还是就用他们擅长的木偶动画，将传统和现代的互联网结合，也可以作为一个卖点。
“钱厂长，你预算一下费用大约多少，怎么个支付方式。没问题的话，咱们今天就抓紧把合同定下来。”
陈海不喜欢拖拖拉拉，既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那就这家吧，等以后公司牛了就自己去做。
“嗯，我仔细算了下，因为这个木偶不是画画，都得现做模具，大约需要100万的费用，您看？”
钱顺平小心翼翼地报了价，生怕对方嫌价格高，不同意。
“没问题，钱厂长准备合同吧。”
一百万的制作费，又没有明星代言，这个价格说实话是不低，而且还很高。
但陈海本来是打算去找皮克斯和梦工厂的，他们的收费更高，那都还是美金计算，现在只要100万人民币，和他的心理价位相差甚远，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只要能够保质保量，且准时的做好，不耽误蚂蚁搜索上线就可以了。
陈海痛快地在合同上签下了名字，按上了手印，公章是不可能随身带着，自然没法给他盖。
而且国营老厂的做事方式显然也是不愿多麻烦，要是正经商务场合，没有公司的公章或者合同章，是无法生效的。
不过陈海又不是骗子，大老远的从鹏城来了，为了这点小钱也不至于。第一笔30万的定金，在第二天就可以打到美影厂的账户上，大部分完工的时候再付40万，最后验收交付付尾款30万。
“陈总可算是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了啊，这个月的工资总算有着落了！”
钱顺平看着陈海签完字，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激动道。
“美影厂现在都到这么困难的地步了？”陈海诧异道。
“可不是嘛，现在做电视动画补贴又少，上头又非要我们提高产量，这哪能保质保量啊。这几年一直是入不敷出，厂里连工资都没涨过，还经常几个月才能发一次，所以你看看现在人能不少吗？”
钱顺平是一肚子的委屈，他这个副厂长也做的憋屈，厂长是由上影制片厂内领导兼任的，实际上他就是这厂里的一把手，有什么事不都得他顶着，这压力也着实比较大。
“你们就没想想什么办法？光这样耗着，也顶不了多久啊。”
“哎，谁说不是呢，现在电影产业正在酝酿改革，燕影，长影都改了，上影也在筹划，大概改革完了之后会好过一些吧，不瞒陈总你说，现在美影厂还背着4000多万的债务呢。我这个副厂长的位置啊，是如坐针毡呦！”
钱顺平向陈海唉声叹气的诉说着美影厂这几年的苦楚，国家现在规划的一南一北两个动画基地，北边的自然是央视的动画部，而南边的就是美影厂。
但对方有央视这个大平台，补贴也高，而美影厂什么都捞不到，还一直被下死命令保证产量。产量是上去了，但质量可跟不上啊。同时也造成了大量专业技术人员的外流，也就苟延残喘了。
他虽然没办法帮上什么忙，但可以作为一个合格的倾听者，计划经济过度到市场经济的必然发展结果，东北三省的重工业基地都被这市场给无情地抛弃了，更何况这一个小小的美影厂。
陈海又在沪市待了两天，主要是探讨一些广告剧情的问题，木偶戏是定格动画的一种，在动画历史当中源远流长，国内比较知名的《曹冲称象》《阿凡提》都是属于此类。
光有木偶戏还不行，他准备在成片出来之后，再加上一些cg动画特效，做一些渲染，到时候的效果可能会好一些。
就在他们俩人准备返回鹏城的时候，叶天浩却来了电话，让他前去金陵会和。
好在金陵到沪市并不远，都处于长江三角洲地区，两个小时就能达到。
“有什么事情非要我过来？”叶天浩在电话里也没说清楚，陈海当然想不出跑到金陵来是为了什么。
而且金陵跟互联网能搭上边的也就有一个西祠胡同的论坛社区，但这和他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让你过来帮忙参谋一下，关于手机销售渠道的问题。”
“你那公司里的渠道市场经理都是干什么吃的，还要你这个老板满世界乱跑？”
还以为多大点事，还是因为他的那款大秦手机，计划在6月的暑假档正式上市，这是数码通信产品的销售旺季，高三的学生该上大学了，有条件的买部手机方便联络，就像再过几年的电脑一样，虽然稍微有点小奢侈，但并非消费不起。
“就让你参谋一下，哪那么多牢骚。我正在和这里的家电连锁品牌谈入场的问题，但对方向来是销售大家电为主，根本没有接触过通信市场，你这嘴巴利索，也擅长此道，所以就把你叫过来了！”
“靠，我分分钟几十万上下，你就让我来给你打零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没想到你还这么市侩呢？绝对不让你白忙活。你不是对电影行业感兴趣嘛，我回头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你们强强联手，起码国内横着走没问题了。”
“哪家公司这么牛？”
“东方神龙影业！”
“没听说过。”陈海摇摇头，哪冒出来的公司完全没印象啊。
“保力集团的产业，这你总该知道吧？”
“这忙我帮定了！”
保力那可是尊绝对的大神，华夏军工出身，文化产业对他来说就是块苍蝇肉而已，但架不住人家资源多啊。
有了这家公司在背后撑腰，他还怕谁来？当即便不顾叶天浩鄙夷的眼神爽快地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而叶天浩要谈判的对象是苏宁电器，现在他的辐射范围还主要集中在江南省，总部就在省会金陵。
江南省人均gdp在全国省份里是最高，仅落后与京津沪三大直辖市。
有这样强大的经济市场基础，这就相当于江南省的地头蛇，由不得叶天浩不对此动心。
现在要买手机，主要途径要么在华夏电信公司营业厅，或者商场专柜，还有就是以前售卖bp机、电话机的零售商店。bp机这种时代产物现在仍然没有退出历史舞台，尤其在是乡镇上还是有不少市场的。
像这种电器专卖的连锁门店，皆是以大型家用电器为主，电视、冰箱、洗衣机、空调，电风扇，剩下就是占据了一块小角落的厨房小家电。
陈海特意走访了几家门店，做了些准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他又不是神仙，张嘴随便几句，对方虎躯一震，菊花一紧就缴械投降了，那是纯粹的扯淡。
“你好，张总，我是大秦手机的全权代表，陈海。”
他并没有选择和苏宁市场部的人去谈，要找就得找准了人，话语权在谁手里？当然是苏宁电器的创始人和老板张进东了。
要说苏宁这个电器公司还真不是他首创，而是他和同胞大哥联合做起来的。不过俩人最后和平分手，大哥到了沪市还是以苏宁的品牌专营地产，而把电器专卖行业让给了最小的弟弟。
“你好，请坐。不知道陈先生这次过来有何贵干？我们之间不是已经达成协议了吗？”老张自带一张官相脸，如果不是经商也许会成为一名高官，表情严肃，不怒自威。
“贵干谈不上，主要是我在逛街的时候发现了苏宁电器一些致命的小问题，想来和张总聊一聊，不知道您可有时间？”
对方一上来就有些不太合作的态度，陈海当然要首先抛出杀手锏来，能能够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哦？愿闻其详。还请陈先生不吝赐教！”再狡猾的猎人也无法保证掉不到自己挖的坑里。
“我发现贵公司十几家门店，居然没有一套成熟的仓储管理系统，全部都是纸质记录，这样就非常容易出错。现在是16家门店，那么以后扩展到160家门店，1600家门店呢？难道张总的心思只在江南省这一块地方？”
“另外门店的装修、收银、导购等各项均有瑕疵。我走访了其中三家门店，只是想要一款比较小众品牌的家电产品，但是你猜导购告诉我什么？”
“什么？”
“导购永远都在说我们店里没有，而不是已售罄。”
别看这同样含义的一句话，可就在消费者心理会造成截然不同的效果，店里没有？这么大的店都没有，还开什么？那以后就没有再来的必要了。如果说是售罄，他会觉得这款产品非常热.卖，都已经脱销了，而且这家店生意这么好，必然是产品不错、服务好，那以后就要常来。
导购员往往是不经思索下意识的一句话，就能造成顾客的流失，张进东在这行里做了快十年，当然能明白这其中代表了什么意思。
“最重要的是，既然是电器专卖，为什么电脑、通讯、数码产品一样都没有？据我了解，现在的电视的毛利不超过百分之十，而且很多商店都可以买到，就和菜市场卖白菜没什么区别了。但是电脑现在的毛利最低有30%，我不明白苏宁是基于什么样的策略而白白放弃这么大块的市场？”
陈海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叮咚网就是卖电脑、数码产品的，他还能不了解这块的利润构成？
“电脑、数码产品消费者偏爱去科技市场。”张进东稍作思考，便道。
“消费观念都是商家灌输给消费者的，苏宁十几年的品牌效应，还怕竞争不过科技市场？老百姓是更认可苏宁电器的品牌还是更认可科技市场那些商铺？”
陈海一语惊醒梦中人，老张脑子里豁然开朗，现在的电视机市场确实不算景气，这几年的经济发展速度迅猛，家家户户基本都有电视，而且这个技术也趋向于成熟。
除了松下、索尼这些进口品牌利润大些，本地的熊猫电视机、西川的长虹、岭南的tcl、康佳现在都是大打价格战，这个不是苏宁能控制得了的，所以利润是越来越薄。
“3c产品，电脑、手机、数码周边将会是未来消费的主流，如果苏宁不提早布局，那么未来掉队的可能性极大。燕京有大中、国美，沪市有永乐电器都对江南这块肥肉虎视眈眈。我在鹏城都听说过张总当年以一己之力单挑八航母的英雄事迹，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种魄力？”
张进东听了他的夸奖，红光满面，这是发生在93年的空调大战。金陵八家国有大型商场把控了空调销售渠道和利润，威逼厂家站队不予供货，最后苏宁和春兰空调达成协议，突破了这条封锁线。
难为这个年轻人居然知道这个足以让他骄傲一生的传奇事件。
陈海连激将法都使出来了，就不怕他不买账。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看你说那些是假，为了大秦手机是真吧？”
老张露出一脸笑意，并不觉得是被陈海耍了，反而用一种很欣赏的眼光在看他。
陈海不置可否，笑了笑算是回应。
“叶总的计划，我准了，下个月会在所有家门店同时上线大秦手机的专柜。”
“那我就代叶先生先谢谢张总了。”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应该大学刚毕业没多久吧，如果你有兴趣来苏宁公司，我敞开了大门欢迎你。”
张进东起了爱才之心，便试着邀请到，人才最是难得，而且苏宁也最重人才，从90年代中期就不断的引进大学生，作为后续管理岗位的培养计划。
“对苏宁，我倒是确实挺感兴趣的。”陈海微微笑道，老狐狸落了口袋，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啊。
“哦？那太好了，苏宁就缺你这样有想法的年轻人。你要是能来，最起码一个部门经理的位置，一年升副总都没问题！”
老张也是拼了，为了挖墙角，副总的位置都许出来了。
不过这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那就不知道了，就算许诺你做副总，如果真没那个实力也有百种理由推辞。
如果他要是知道陈海真正的身份，又该作何感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