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nt><h1>第21章 截</h1>
“风法·铁桦牢！”毛梨花双手在纪万苍颈后结印，四周地面震动，无数粗壮的黒褐色巨木拔地而起，转眼间组成一座一丈见方的牢房，巨木间紧紧贴合，牢房密不透光，将二人困于其中。
施罢此术，毛梨花口中抑制不住地涌出大量黑血，胸前也给纪万苍的毒手刺得破烂不堪，脓血并流。
二人纠缠于黑暗之中，纪万苍道：“我知你的愈合神通冠绝天下，但硬抗这么多‘汁腐唾’，大罗神仙也救你不得！你，死定了！”
毛梨花忍住剧痛，勉强道：“今日便……舍了命，也要……留下你。”
“呵，留下我？就凭这些个烂木头？”纪万苍冷笑道。
“烂木头么……”毛梨花低声道，“此木……曾挡仙皇十拳！”
东木仙皇早已到达了凝骨之境，骨如精钢，开山裂石只做寻常，能挡其十拳，足见此木之坚。
纪万苍凶狠地道：“你留住我又如何？如今的十二殿，已经完啦！哈哈哈！”
“你……这是何苦……人为什么……要被仇恨……所控制……”毛梨花道。
“亲手毁掉东木老贼经营一生的东西，那种快感你不会明白的！”纪万苍道。
“万苍姐姐……你……怎会变得……如此狠毒。”毛梨花道。
“那也是你们逼的！当时如果有一个人站出来，给扶柔求个情，十二殿又怎么会到今天？”纪万苍想到儿子的死，一脸激愤道。
“他……咎由自取……又……怪得谁来？”毛梨花道。
“够了！刀子没割在自己心头，你怎能明白我的痛苦？毛梨花，我和十二殿是注定不死不休了！来日方长，你今天，可留不住我！”纪万苍道。
毛梨花惨然一笑，轻声道：“不死……不休么……那……便让我替十二殿……和你……做个了结吧！”
毛梨花说罢，身体贴上，双臂紧紧勒住纪万苍。
纪万苍预感不妙，疯狂攻击毛梨花的双肋，毛梨花恍若未觉，缓缓地，一下一下结起手印，在纪万苍耳边，细若游丝地说道：“风法·萧落。”
斗室之内，霎时充满了悲廖肃杀的秋意，一缕凛冽的秋风刮过，二人裸露在外的皮肤，竟化作了树叶，萧萧而下。
“啊！”纪万苍惨呼一声，“毛梨花！你疯了！凝骨境之下，施两伤法术，会没命的！”
毛梨花不为所动，任由术法剥离二人的肌肤血肉，“人，终有一死……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分别……”
秋风如刀，落叶缤纷，血肉层层脱落，纪万苍剧痛难当，气急败坏道：“那汁腐唾，我未用全力，以你的自愈神通，并不至死！呃啊！”纪万苍狂喊一声，猛然发力，把毛梨花甩到了墙壁上。
“嘭！”毛梨花从铁桦木上滑落在地，软趴趴地，如一滩烂泥，没了声息。秋风充满斗室，血肉仍然不停地化成树叶，被吹离她的身体。
纪万苍双手掩面，试图按住脸上的树叶，不让它被风吹走。
“咕咚！”她痛苦地跪倒在地，在纷纷散落的叶子中，嘶哑着嗓子道：“毛！梨！花！我对你留手，你却如此对我！也罢！当年欠你的情，今日便算偿还了！”
广场的雾愈发浓了，安静的迷瘴中躺着一座巨木囚牢，里面传出一个细微的声音：“泽法·沼遁！”
鱼星沉和苏兹，牛阿丑，以及一二殿一众属下来到广场时，浓雾已渐渐散去，只剩一座木牢。
苏兹对鱼星沉道：“少侠，劳烦你和我们守住这唯一的出口，殿主间的战斗，还是让阿丑去吧。”
鱼星沉依言后撤。
只见牛阿丑运气凝神，身上升腾出暗黄色的光晕，助跑着冲向木牢，一拳轰了上去。
“轰！”一声巨响回荡在广场之上，牛阿丑的拳头轰击之处，泛起了一圈空气震荡的波纹。
铁桦牢岿然不动，那块巨木也不过凹进了一点点，牛阿丑拳势不停，极快地轰出了第二拳，第三拳……
轰鸣声震耳欲聋，空气被挤压竟形成了音爆，看得鱼星沉咂舌不已，心道，这个家伙如此厉害，怎么当初跟他交手时，那么不济事，难道是故意放水么。
苏兹很满意鱼星沉震惊的神色，捻须微笑道：“阿丑不擅长术法之道，数百年来只专心打熬筋骨武术，一身钢筋铁骨堪比凝骨境的大能，虽然法术境界仅停在通脉境，但若论实战能力，在十二殿里，也是稳坐上游的。”
鱼星沉道：“原来如此，想来之前若非二殿主手下留情，小子哪还有命在？”
苏兹心道，他可没那个对你“手下留情”的心。
苏兹尴尬一笑，“这个嘛，可见世间之事，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倘若不让少侠上山，如何能撞破那奸邪的阴谋？少侠此番上山，不论能否解得禁地封印，都已是我十二殿的大恩人了！”
“轰！咔！”一声爆响传来，铁桦木终于扛不住牛阿丑打桩机一般的拳头，生生被打穿了一个洞出来。
苏兹掐印捏诀，远远地对牛阿丑喊道：“阿丑，当心埋伏……”苏兹这边话刚说一半，牛阿丑已经冲进去了。
“嗯？！”里面传来牛阿丑的声音。
牛阿丑出来比进去更快，只见他怀抱一个面目全非的人，走了出来。
“是四殿主！”鱼星沉认得那身侍女衣服，正是之前毛梨花穿的。
众妖惊呼，便要上前一看究竟，“住了！”苏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少侠，我们过去看看。你们守好此处，苍蝇也不许飞走一个！”
众妖轰然应诺，把个门里门外堵得水泄不通。
牛阿丑把毛梨花放在地上，苏兹俯身探查。
毛梨花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上衣连同里面的血肉都被刺得稀烂，脓水和破烂的衣物黏在了一起，头脸，脖颈，手臂变成了枯叶模样，层层卷翘，形同木雕。
苏兹面色严肃，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大还丹，叩开毛梨花干枯的嘴，送了进去。
牛阿丑道：“老头儿，这真是毛殿主吗？”
苏兹颔首道：“她应该是中了什么禁术，才变成如此模样。不妨事，毛殿主有自愈神通，我以大还丹助她，可保性命无虞。你留意四周，对头很有可能还没走。”
牛阿丑道：“不如让外边的人进来。搜一搜这里，看看是不是搜出那贼婆娘。”
苏兹道：“不可，人多生乱，若那对头还在这里，很有可能趁乱逃走。”
牛阿丑闻言起身，警惕四周。
鱼星沉暗暗心惊，四殿主这般模样，苏老先生竟还说她性命无虞，十二殿的手段果然不可以常理推之。
少顷，毛梨花胸膛微微起伏，竟缓缓恢复了呼吸。
又过了半顷，毛梨花身上干枯的部分开始脱落，胸前恐怖的伤口也渐渐恢复，鱼星沉此番可谓大开眼界，心想，这已然是神仙手段了。
“唔……”又过了一会儿，毛梨花竟恢复了七七八八，还发出了细微的声息。
“毛殿主醒了？”牛阿丑听见声音，俯下身问道。
苏兹面露喜色，微笑道：“不愧是毛殿主，自愈神通独步天下。”
“水……”毛梨花双目紧闭，细若游丝地说道。
鱼星沉道：“我去拿水。”
牛阿丑对鱼星沉摆摆手，闷声道：“拿什么劳什子的水，使水的行家不就在这儿吗。”
苏兹并不抬头，一边运术一边道：“阿丑，少侠于我十二殿有恩，你说话还是客气点罢。”
牛阿丑也不还嘴，一声不吭地扭过头去。
苏兹也不理他，继续低声道：“水法·春雨隐。”只见他上方不高处幻化出一小片雨云，雨水细密如丝，把毛梨花笼罩在了雨幕之内。
鱼星沉见此奇术，不禁暗叹，人不可貌相，这老者看着像个算命先生，却不想这一手控雨的术法如此精妙。
毛梨花受到雨水滋润，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嘴唇勉强动了动，仿佛在说着什么。
苏兹附耳过去，毛梨花喃喃地说几句话，苏兹面色严肃，震惊地看了一眼毛梨花，毛梨花说完这几句话，头一歪，竟又昏过去了。
苏兹猛然抬头，“阿丑，快！叫外边的人都进来仔细搜，每一寸地都不要放过！”
牛阿丑道：“那贼婆子呢？不怕她趁乱跑了吗？”
苏兹急道：“仙皇也在这！她跑便跑了，先救仙皇要紧！”
牛阿丑面色一紧，扭头招呼外边的众妖进来搜查。
这广场巨大无匹，只有血肉坛附近有些光亮，离开血肉坛便一片漆黑。
众妖有擅使火的，运起术法，照着亮，紧张地向漆黑深处探查而去。
约么过了盏茶功夫，远方天上飞起一只焰火讯号，告知这边他们有了发现。
苏兹吩咐牛阿丑一会留下看顾毛梨花，又请鱼星沉和他一同过去，鱼星沉点头应允。
苏兹跪下对毛梨花拜了一拜，接着从袖子里变戏法似得变出一把短刀，短刀刃口闪着蓝光，显是锋锐至极，一刀便扎向了毛梨花的肩膀！
蓝光闪过，毛梨花的肩膀被剜下一块肉来，苏兹使袖包着，起身飞速向讯号处行去。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等鱼星沉反应过来，苏兹已在远处了。
鱼星沉紧忙起身相随，苏兹看似闲庭信步，速度却是奇快，鱼星沉发力奔跑，才堪堪跟上。
二人到了讯号地点，见前方众妖里三层外三层地跪了满地，二人穿过众妖，地上躺着一个身体修长的老者，身上盖着几件衣衫，想是之前身上无衣，先发现的小妖给盖上的。
这老者面容同鱼星沉之前见过的假仙皇一模一样，只是身体僵直，面如金纸，仿佛已死去多时。
鱼星沉注意到，东木仙皇身下有一滩粘稠的黄色液体，正散发着恶臭。
苏兹让鱼星沉帮忙托起老者的头，把之前准备的那块肉连同一粒大还丹，一股脑地塞进仙皇口中。
那肉颇为奇异，入口即化，连同大还丹变成一股汁水流进了仙皇腹中。
苏兹从鱼星沉手里接过仙皇，一脸焦急地看着。
少顷，仙皇竟有了一丝反应。渐渐地，呼吸一下比一下有力，又过了一会儿，眼睛缓缓睁开，竟神奇地活转了过来！
“唔……”仙皇口中发出了一声咕哝。
“陛下？陛下！”苏兹一脸关切道。
众妖见仙皇活转，全都拜伏在地，齐呼陛下。
仙皇双眼从浑浊渐渐变得清晰，看见自己在苏兹怀里，微微点头，露出了一抹笑意。
“小毛，还活着吗？”仙皇问道。
他的声音也和之前的假仙皇一模一样，鱼星沉心里不禁泛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活着，只是这次伤得很重，怕是难恢复到以前了。”苏兹道。
“嗯，我连累了她。”东木仙皇面上浮出一抹愧疚，继续道：“外面呢，全乱了吧？”
苏兹脸色有些难堪，硬着头皮道：“那贼婆变成了您，弄得教内乌烟瘴气，众殿主有的自立门户，有的隐于山水之间，有的不知所踪，如今圣山，便只剩我和阿丑了……”
东木仙皇点了点头，道：“这怪不得别人，是我用人不察……”
苏兹道：“陛下……”
东木仙皇道：“是了，这位小朋友是？”
苏兹附在仙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仙皇点点头，一脸了然之色，对鱼星沉笑道：“小朋友，你叫甚么？”
鱼星沉道：“小子姓鱼，名暗，字星沉。”
“鱼星沉！我记下了，你是我教的大恩人，恕老朽不能起身相拜，实在是失礼了。”
鱼星沉道：“陛下言重了，这事我也是稀里糊涂……”
东木仙皇让苏兹扶他坐起，继续道：“小朋友是福泽深厚之人，救我教大难，老朽本应好好报达你才是，只是我如今回光返照，时辰不多，还有一事恳求，望你能答应。”
鱼星沉道：“敢问陛下，所求何事？小子与十二殿也算有缘，如能办到，自然全力以赴，如办不到，也请陛下谅解。”
“好小子，你要是一口便答应了我还不放心呢！”东木仙皇哈哈一笑，继续道：“你可知，敝教的名称？”
鱼星沉一愣，道：“小子尚未知晓。”
东木仙皇双眼闪过一丝神采，傲然道：“敝教传自上古，单名一个‘截’字！吾乃三代弟子，师承无当圣母。”
鱼星沉自小未接触过修仙之人，听到此处，并无太大反应，只是心想，无当圣母，这名号好生霸道！无当者，大至无畏，所当无前！
东木仙皇继续道：“敝教历史，日后会有人与你细说。我一生的法力，如今也在你身上，你也算得了我的衣钵，我所求的，只一件事……”
他盯着鱼星沉，认真道：“如果说，我想认你做义子，你会不会嫌我太老了？”</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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