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盛唐如月 > 第二十四章 房家和杜家的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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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廊下,清风眼巴巴地望着眼前的箱子,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小嘴,一双美眸也睁地大大的,“这......”

    只见贵重的物件将那口大箱子填地满满当当:蝴蝶结状的金簪、嫩绿如柳的翡翠手镯、雕刻细致的双鱼玉佩、以及零零散散的珠宝,最底下铺着的,是四五根条状的金条,看成色丝毫不比御赐的金子差。

    在五文钱能买一斤米的现在,光这一大箱子财物,足足够几十人无忧无虑地生活一辈子了,或许还不止。

    东宫还真的看得起他,不过那倒霉太子既没得到兰亭帖讨到李世民欢心,又要送出这么一大批财宝,自己还拒绝了,不知道他知道后是不是会气到跳脚?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清风这个小丫头看起来比他还财迷心窍,守财奴似的赶忙关紧箱子左右张望,见没人看到这才让仆人抬到后院去,像是要藏起来。

    这个过程中除了打开时的片刻微微惊讶,萧自如始终静坐在原地喝着清茶无动于衷。因为他在想一个问题:钱这玩意儿是越多越好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不过,当一个人不必为基本的衣食住行担忧时,那么钱或者说财物,并没有那么得重要。在这个时代,除非你去做一个真正意义上与世无争的富家翁,否则只要一入宦海,无论有多少钱财,在输掉的那一刻全部都不会再属于你。

    明白了这点后,自己的心境就变了。

    而且自从仙灵苏醒后,他冥冥之中愈发地有一种预感:考验,就藏在这长安之中;甚至,就在那太极宫中!

    是吧,仙灵?

    仙灵摇摇头,她还是无法回答。

    “不过我能感觉到,那两个随从,对主人你的杀心很重。”仙灵提醒道。

    呵,两条狗罢了,事不过三,倘若那边儿再针对他......

    他就算拼了命也要让这两条狗连同他们的主子提早去死!

    ......

    房遗爱从魏王府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他犹自回想着方才与府中诸位谋士为魏王谋划的“著书立言”一事,并未注意到隔壁府前的车辇。

    直到身边的仆人提醒:“您看,那莫不是杜二郎君的车马?”

    他闻言转过头,定睛一看确实是杜荷的车驾,连忙提着袍衫下摆快步走了过去。

    杜荷见车辇迟迟未动,正想出声询问,结果车外传来一阵呼唤,他撩起车帘一角,只见一个俊朗青年出现在眼中。

    那青年一身棕色圆领开骻袍,眉目清秀,浅浅的八字胡更添几分男儿气概,身后纶巾飞扬,手中持一把折扇,端的是一副大唐美男子的形象。

    “房二?”杜荷心道这倒是巧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转念一想,隔壁不就是魏王府么,看来也并不算巧。于是挥手吩咐贺兰楚石和纥干承基先回东宫,将刚才在县主府发生的事情禀报太子,自己则又下车与其叙起旧来。

    杜荷比房遗爱稍大两岁,所以他直接称呼其房二,而后者则是要称呼他杜兄。他们的父亲被合称为“房谋杜断”,均是闻名于世的宰相,父辈之间的关系就不错,小辈们往来的也很是频繁。再加上二人年龄相仿,甚至都排行老二,这么多交集之下,二人之间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

    二人站在两府中间的墙下,不时地闲聊几句琐事,耳边传来佛寺里清远悠扬的阵阵钟声,明明房、杜两家的府邸是紧挨着的,可是刹那间,他们同时发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闲谈了。

    房遗爱转头见杜荷的目光望向远处,眉头紧锁,似是心事重重,不禁开口问道:“我听说杜兄最近在帮东宫那边做事?”

    杜荷轻笑一声,收回目光,也望着他道:“你不是也投靠了魏王府么?”

    房遗爱闻声语塞。

    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得身为老二的痛苦:得不到家族的重视,不能袭爵,甚至连官场的起点也远远不及长兄。

    凭什么,就凭长兄比他们早生几年?

    不不不,他们都不是认命之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等下一任皇帝登基,安知格局不能改变?

    “这不一样。”房遗爱向来把杜荷当做自己的兄长一样看待,此时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种莫名的自信,“当今太子行为不端,引以为援的长孙皇后也已经病逝两年,难道长兄看不出来东宫那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么?当今圣上将所有皇子驱逐出京,独留魏王,这此中道理杜兄莫非看不出来?”

    杜荷见他分析地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和记忆中那个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抹着鼻涕的小童模样相去甚远,不禁意识到那个小童如今已经长大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背着双手来回走了两步,轻轻地摇了摇头:“你说这话有理,可你不要忘了,立嫡立长乃是礼法,太子殿下虽德行不显,可古来废长立幼有几个是好下场?祖龙横扫六国,废扶苏而立胡亥,秦朝二世而亡;前朝文帝一统天下废太子杨勇而立杨广,隋朝二世而亡,当今天子处处以前朝为鉴,废太子的可能性......”

    他冷笑两声,脸上神情尽是不屑,“微乎其微。”

    话音戛然而止,似乎此时已经无话可说。他们身边的空气似乎凝固住一般,彼时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步之遥,可心灵上的落差感却是天地之隔。

    红墙里的柳枝儿悄悄探出墙外,四月的暖风伸展着他的腰肢,此时忽的一阵劲风袭来,柳枝翠绿如玉的片片嫩叶上的雨滴忽的哗啦啦地落下来,也不打个招呼,调皮的雨滴跳跃到二人的发间和后颈,他们连忙抱着头向前挪了几步。

    那滋味,怎一个凉爽了得。

    房遗爱和杜荷一齐被这雨滴惊得“哎呦”一声,又同时回头望着那棵甚为调皮的柳树,彼此看了一眼,顿时二人畅快的欢笑声在这片街道上回响。

    刹那间,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贞观四年,杜荷的父亲杜如晦病逝。不过十岁出头、一身缟素的小杜荷躲在院子的角落偷偷地抹着眼泪。

    正当他哭的声嘶力竭的时候,突然听见隔壁树上有人叫他。

    原来是刚满十岁的房遗爱,他连忙胡乱擦了擦眼泪。没好气的道:“你上来干什么?”他不想让自己这副模样被人瞧见,哪怕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谁知小房遗爱眼珠转了转,什么话也不说,突然之间自顾自地放声大哭起来。

    小杜荷见他也哭,哪里还有什么顾虑,于是二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一直哭到了下午。

    他永远记得房遗爱哭完后说的那番话。

    “按照父亲的说法,我们也算是同甘共苦了罢。”

    曾经一起哭,如今一起笑,至少在这一刻,这兄弟二人之间的心境,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过了许久,房遗爱指着杜荷,眼中含着别样的光芒,说道:“辩论之术,我不及杜兄远矣。”

    杜荷心道,就算我再怎样善于辩论,也难以将你拉入东宫的阵营。不过他也想通了,笑着回道:“君子和而不同,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各为其主,忠义两难全。到时候若是真有这么一天,你可不要手下留情啊,哈哈哈...”

    “时间不早了,太子还等我回宫复命,下次有空再叙。”

    “一定!”

    房遗爱收起所有的笑意,右手握拳,左手抱掌,深深地揖了一礼。

    杜荷也同样如此。

    即便谁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下次,究竟是什么时候。

    曾经的亲如兄弟的挚友,如今却不得不成为敌人。

    在这条通往荣誉或者死亡的道路上,杜荷向左,房遗爱向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