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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萧自如总算是从驿馆里出来了。见他手里抱着不少瓶瓶罐罐的东西，善解人意的侍女明月倒是主动上前帮忙。
“多谢了。”萧自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回驿站后顺便换了身干衣裳，只是这头长发还湿漉漉的，不过此时也管不得这点小事了。
“这些是什么东西？”清风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瓶子，放到鼻尖闻了闻，顿感辛辣呛人，一时间止不住咳嗽起来。
“那里装的是胡椒，你可别乱碰。”萧自如挽起袖子，自信满满地道：“如果你们想吃到最好吃的烤鱼，就看着在下表演就行了。”
萧自如说着接过五郎已经串好的活鱼，用随身的小刀刮掉鱼鳞，将每条鱼一切为二，又细致地将鱼身斜着划了几刀。整个过程既有序又快捷，让在场的几人都目不暇接。
五郎和李风月等人都蹲在一旁，眼见着萧自如精湛纯熟的厨艺，头一次有了种品味某种艺术的感觉。
李风月向萧自如身边靠了靠，一股清幽的香气传来，似香，可又比香淡去几分。她不禁蹲下身子好奇地问道：“郎君，郎君这么做应是有什么缘由吧？”
“啊，没错。”萧自如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鼻子，手上的动作依旧未停，细心解释道：“因为鱼有的部位不能吃，有的部位吃起来又很苦，所以最好是切掉。两边用刀划几片呢，这样烤的时候就会受热均匀，就不会出现外面烤糊，可里面却没有烤熟的情况。”
她注意到了萧自如的小动作，刹那间羞涩的红晕染上了她的脸颊和耳根，不过好在没有被人发现，而且她更在意萧自如之后说的话，即使一些名词是她之前闻所未闻的，不过大体的意思她细想一下也能明白。“原来如此，郎君真是博学多才。”
萧自如哈哈一笑，并不接话，而是从碗里抓了些许葱丝洒在鱼面上，放在火上烤了起来，这个年代姜还没传入中国，不然葱姜一起洒下去，更是美味无比。而清风却是看不过眼，粉唇哼了一声，道：“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不登大雅之堂。”
“清风，不得无礼！”李风月见萧自如处处散发出自然洒脱的气度，不仅面貌不俗，言行举止也颇为有度，必定是有真才实学之人。除了在水中那双直勾勾的眼神......咳咳，许是好色了些，不过天下间的男儿哪有不好色的？就是他最依赖的父亲，不也是妻妾成群？
“不是的哦这位姐姐，自如哥会很多很多东西呢。”五郎见此也实诚地为萧自如说话。
“呵呵...”萧自如伸手制止了五郎，转过头来笑眯眯地望了一眼犹自不服气的小丫头，径直问道：“那依清风姑娘之见，什么学问方能入大雅之堂呢？”
清风环抱手臂，抬着下巴，理直气壮道：“自然是诗词歌赋四种了，而我大唐开科举选拔官吏，更是以诗为尊。只有精通吟诗作对，才算是真正的博学之人。”
她满心欢喜地高谈阔论一番，本以为能得到赞许，没想到这个好色之徒竟然仅仅是简单地“哦”了一声以示回应。“喂，你这人有没有在听啊？”她气急败坏地质问道。
“没有。”萧自如自顾自地用洒了些调料，又将鱼翻了个身儿，道：“我不叫喂，在下姓萧，名自如。不知几位姑娘的名讳是？”
李风月微微欠身欣然答道：“小女子姓李，名风月。公子可能也看出来了，她们二人是小女子的侍女，一个叫清风，另一个叫明月。”
“这倒有趣。”萧自如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眸中似有调笑之意：“你是她们的主子，应该知道为尊者讳的道理，怎么一点儿都不避讳呢？”
“萧公子说笑了。”李风月微微一笑，将几根调皮的青丝拨到耳后，道：“当今天子尚且不避讳，我一介女流又何必要在意那么多呢？”
当今皇帝李世民曾下诏，为了不扰百姓的生活。只是避讳世民二字连用，并不单独避讳一字。比如此时有个著名的将军原名徐世绩，后来因功被赐李姓，之所以后世称作李绩，是他自己为表忠心除去了名字中的“世”字，并非是李世民的主意。“李姑娘说的是，倒是在下着相了。”
他说着，便将烤好的鱼放到李风月的手边。顿时一股扑鼻的香味便从这烤鱼身上弥漫开来，这种香味与适才萧自如闻到的女子身上的体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香味。前者可以让腹部饥饿，而后者嘛，可以让男子的下半身饥饿......
咳咳，此言不足为外人倒也。他尴尬地咳嗽两声，掩饰一般移开目光说道：“李娘子，快些尝尝吧，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李风月拿起串鱼的树枝，被烤至金黄的鱼儿散发出让她食指大动的香味，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她刚想咬上一口，谁知清风这个丫头闻到香味像只猫儿一样贴了过来，流着口水嘿嘿一笑：“娘子，还是让我先尝吧，倘若里面有毒怎么办呢？”
“这......”李风月犹豫了，宫里的人确实教导她不要轻易吃外人给的东西。趁着这个空隙，清风正要“以身试毒”之时，那烤鱼又被萧自如重新拿回到手里。
“你...”
萧自如调笑道：“清风姑娘不是说在下的手艺不登大雅之堂么，想来清风姑娘也不想吃在下烤的鱼。这样吧，我看还是我与明月姑娘先试吃一下，然后再让风月姑娘尝尝。”
李风月颔首道：“有理。”于是清风姑娘就只能气鼓鼓地瞧着到手的鱼肉被吃了两块儿，自己还没理去说。萧自如用刀将烤鱼切成方正的小块，这样吃起来也方便。
萧自如吃过后世的烤鱼，仅仅是觉得这烤鱼的味道只是一般，而另一边的明月将鱼肉放入嘴里，随后一脸诧异道：“这鱼为何如此美味？”
既然一向寡言的明月都这么说了，李风月也按捺不住，夹起鱼肉细细品尝起来。“确实好吃呢。”她本来是为和亲之事烦忧，没什么胃口，可这细嫩的鱼肉的入嘴即化，哪怕吞入腹中，仍旧有几分咸味和辣味留在口中，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只剩下清风一人可怜巴巴地看向萧自如，眼中仿佛含着点点泪光，如果目光能杀人，他此刻必定受万箭穿心而死。“罢了罢了，喏，筷子，哦不，食箸给你，你去吃吧。”萧自如一放松差点说漏嘴，筷子这个物品虽说古已有之，不过这个名词一直到明代才出现。
“不用不用。”饿坏了的清风转瞬间便破涕为笑，“我自己手拿就行。”
“好烫...”
萧自如眼见着美女主仆三人为了这一条小小的烤鱼大惊失色，心中只觉得有趣，他默默地将另一条鱼放在火上烤着，看这幅情景，一条鱼肯定是远远不够啊。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快一个时辰，主仆三人包括五郎，到最后都躺在长亭里摸着肚子。李娘子和明月倒是吃的不多，二人各自吃了一条，可这五郎和清风二人，简直就是饿极了的野猫，两人加起来吃了竟有六条！果然上辈子都是饿死的吧？
“萧公子也是旅途中人么”李风月本来心中抑郁烦闷，可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此时倒是心情愉悦，只是对这气宇轩昂的萧自如又多了几分好奇之心。
萧自如心中其实也在暗暗猜测这对主仆的身份，特别是这位李娘子，姓李，又谈吐不俗，知书达礼，必定不是普通人家。他实话相道：“不瞒李娘子，我正要去长安办事，只是途径洛阳。”
“那可正巧，我们一行也要去长安。”李风月心中暗自窃喜，她也不知道心窝处为何跳地如此厉害，可她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开心的。“不如...不如一起同行...可好？”她垂下头，声音细弱蚊蝇。
出人意料的是，一直和萧自如唱反调的清风姑娘却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只是问道：“你去长安有何事？莫非是要考今年的科举么？”
萧自如本想否认，不过他转念又想护送兰亭序的事情还是暂时保密为好，于是点头道：“确实如此。”
“哦？那便好了。”清风狡黠地一笑：“你可知这科举作诗最为重要，这样吧，你即兴作一首诗，如果作的好，咱们便一起去长安。如何？”
“清风...”李风月无奈地白了她一眼，可嘴上却没有拒绝，而是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萧自如，似乎也对此十分热衷。
“真是作死。”萧自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干嘛老是嘴贱，这下好了，要是说作不出岂不是很尴尬？不过玩笑归玩笑，他对这主仆几人也的确有几分好感，如今已快到洛阳，离长安不过六七百里，与这主仆几人同行上路必定有趣得多。再加上小美人眼中暗藏的鼓励，他就是赶鸭子上架，也得作一首。
他闭上眼睛想了一想，低声道：“暂时只想出了一句。”
“一句也可以，只要作的好。”清风满脸想看好戏的样子，迫不及待地催促他。
“额，那你们听着。”萧自如站起身走到亭边，望着栏杆外的滔滔洛河，他的目光飘向远方的天空，左手背于身后，自认为十分潇洒地振了振衣袖，深情道：“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他只是如此这般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熟知李风月只喃喃地默念了几遍，突然间如晚霞般的迷人红晕染上了她的脸颊与脖颈，她怔住了一会儿，随即拉上清风明月，吞吞吐吐道：“萧，萧公子，妾身先失陪了。”
随后只见主仆三人的背影匆忙消失在视野内，这句诗有那么差吗？好歹是大文豪欧阳老哥写的呀。他目瞪口呆地看向不谙世事的五郎，满脸尴尬地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五郎只是摇头，那双单纯至极的眸子眨了眨，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