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沉水龙雀 > 第三十章 帝王相逢风雪中
    ();

    儒将话音刚落,请神符上烙印在庄稼汉胸膛之间的“关,敕,令”三个篆字,顿时金光大盛。

    阎遂良不怒自威,气机暴涨,萦绕在他周身的武道真气凝实如水流,潺潺不止。

    他瞬间破开十一境,攀升至巅峰境界,隐约间,似独占武道鳌头。

    毕竟一位十二境的兵家武夫,放眼三界不超过十人之数。

    兵家武夫不同于修士,破境往往难上加难,阎遂良未用请神符加持的武道十一境其实已经足够俯瞰山巅。

    天下四脉修士各有利弊。

    譬如道法迭出的炁修宗师和符箓天师,他们可进可退,可攻可守,不论是近战或是拉锯战,都可以应对,算是全方面均衡的两脉。

    剑修则是奉承一剑破万法,最不讲道理杀力最大,往往可僭越半境厮杀。

    而作为千万年来最受争议,最难涌现出一位扛鼎人物的兵家武夫,则利弊显著。

    简单来说,兵家武夫与同境界的炁修宗师或是符箓天师厮杀时,若被拉开距离,那么几乎等同于跌境,高下立判。

    可若是被兵家武夫欺身纠缠,十境之上,往往是一拳定音。

    无可披靡。

    更何况,阎遂良此时高居十二境。

    他步步踏碎风雪,横冲直撞向烛龙法身,势不可挡。

    烛龙法身先是历经断须彻心之痛,再是被古老拳法一拳砸在眉心,神魂震荡,几欲昏厥,加之姜无羡被蕴含玉清道教正统的雷法镇压,境界受损,法身已是强弩之末。

    烛龙深呼吸一口气,满天风雪飘扬,它缓缓立起身躯,高昂头颅,垂眼冷森森的凝视着气势如虹的阎遂良,怒意横生。

    刹那间,烛龙口衔雷电,呲呲炸响。

    随着一声暴戾龙吟,紫雷裹挟着刺骨风雪如璀璨星河喷薄而出,直直涌向阎遂良。

    与此同时,阎遂良身形拔地而起,跃至紫雷星河上空十丈,他悬空倒转身子,双脚朝天,双手成拳朝下,摆出一个似流星陨落的古老拳架。

    他怒喝一声孽畜,拳罡就如暴风骤急,轰然下坠。

    他双拳印砸在紫雷星河中央,摧枯拉朽般将其拦腰斩断。

    金色拳罡则把剩余的风雪雷电尽数压入地面不知几里。

    拳势之惊人,似能倒悬五岳!

    可就在这一拳打出之后,天间青衫长髯儒将的法相明显黯淡了几分,摇摇欲坠。

    宋玺紧蹙眉头,严肃道;“快没时间了。”

    阎遂良闻言,不再与烛龙法身缠斗,而是脚踩虚空,疾速掠至宋玺布下的雷法牢笼。

    姜无羡匍匐在地,近乎癫狂,他露出獠牙,嘶吼不止。

    与此同时,宋玺轻轻掐诀。

    那座无坚不摧的雷法牢笼,自上而下分割出一个可供人穿过的缺口。

    阎遂良瞬间欺近姜无羡面前。

    他摆出最后一式古老拳架,五指紧握,以寸许距离,直接打在姜无羡的背脊之上。

    砰!

    以姜无羡脖颈为中央,方圆十丈的地面尽数破碎下沉。

    阎遂良乘胜追击,一脚踩踏在姜无羡后背,将其深深嵌入地面,无法动弹。

    他五指成钩,撕裂开姜无羡背部中正线,毫不犹豫的将他的金色脊椎一节一节的打碎,然后一并拔出,最后抽出他的手筋脚筋。

    取龙骨,抽龙筋。

    姜无羡犹如窒息般被剥夺了声音,他痛苦的张大嘴巴,口吐猩红,双眼无神,整个人宛若一滩烂泥般倒在血泊之中,微微抽搐,惨不忍睹。

    他的筋骨被丢弃到一旁,任由雷法侵蚀。

    忽然,沙场硝烟缓缓退散,儒将化作流光一闪即逝。

    剑气洞天恢复原状。

    阎遂良胸膛之间的“关,敕,令”三个篆字已经悄无声息的褪去,他气机下跌,重回十一境。

    在旁固本培元的高挑汉子见状,站起身子来,御剑而行,他望着血泊中的英俊男子,轻轻说道;“姜无羡,如今的天地容不下你,伏法吧,别再修补肉身筋骨了,为时已晚,何苦来哉。”

    果不其然,姜无羡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之中,可他的背脊椎骨以及筋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生长,生骨生肉。

    “姜无羡,你若神魂不散,自行消道,我们暂时的确无法彻底诛杀你。”从来寡言少语的庄稼汉肃穆道;“可我阎遂良保证,在此之前,你将永是这副血骨森森的凄惨模样,你大可继续生筋生骨,我就继续做凌迟的行刑者,不断打碎你的龙骨,拔断你的筋脉……直到你彻底魂飞魄散。”

    姜无羡气若游丝,语气却依旧平淡,他断断续续道;“呵呵呵呵……天地容不下本神……咳咳,依本神看啊,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容不下本神,容不下战国天下。”

    “哦,对了,还有九重天仙庭,那些个自诩‘秩序’,统御万灵,高高在上的神仙们啊,他们也容不下本神……咳咳咳,他们自八千年前就视本神的家乡为‘邪’,而你们才是那大义凛然的‘正’啊……”

    姜无羡似乎低声呜咽,他嘶哑道;“自古正邪不两立,你们皆以为本神的家乡充满了罪恶,本神的子民皆是穷凶恶极的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是以血腥杀戮为乐趣,早该死绝的恶魔!”

    他喃喃道;“可你们又何曾想过,八千年前,那四位张口闭口‘众生平等”的圣人,为何不出手掣肘本神的家乡?你们又何曾想过,酆都天幕之上,那剑气纵横的训文,‘春秋山河,绝不容许仇寇逾越雷池半步’这短短一列字,于本神的家乡,本神的子民而言,有多刺眼吗?你们又可曾想过,天下有三座,日月却只一对,这本就是礼乐崩坏,正邪两面的残酷时代……”

    阎遂良,魏庄默不作声,缓缓走出雷法牢笼。

    姜无羡竭尽全力咆哮道;“你们又可曾想过……如此对立,于本神而言,天上人间,万物生灵,目光所至皆为仇寇!”

    话音刚落,立身在青色断崖之巅的陈水,忽然仰头望向某处,如临大敌。远处的宋玺亦是怒目圆瞪,他重重掐诀,雷法牢笼瞬间凝实几分,雷弧不断跃动,噼里啪啦爆响。

    阎遂良和魏庄则一左一右站定牢笼两侧,一位摆出拳架,一位手持宝剑,如两尊守门神将。

    与此同时,剑气洞天的尽头,有位身披雪白狐裘的英俊男子,狐裘男子皮肤白皙胜雪,却又透露着些病态的红晕。

    他优雅如帝王,不紧不慢,姗姗而来,行至半路时,他忽然双膝跪地,轻轻磕头。

    他声音很柔和,似春秋水,却又如梅雨季节的惊雷。

    “魔尊姜渐离,叩见老祖宗。”

    两位帝王,相逢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