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兴思哑口无言。
“您可是喜欢这种跟妖精压根没有关系的委托呢。”长发考官冷冷道：“这可不是身为捉妖师该做的事情吧？有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之嫌。”
“这貌似也跟考核没甚么干系吧？”周兴思摊手。
“是吗。”长发考官毫不在意，继续翻着履历道：“大部分的回访都还不错，看得出来蓝珂很有心，跑了不少地方，啧啧，没想到连天都山都去过了。”
听到天都山这个词时，周兴思一怔。原来她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竟然连你的故乡都去过了。
“这方面勉强算你过关，”长发考官又翻了几页，似乎是找不到什么可问的东西了，毕竟周兴思的履历上只有这两间的记录，大多数地方都是空白。
“我们来聊聊别的。”长发考官合上了履历，笑眯眯地看他，“为什么想做捉妖师？”
同样的问题在老爷子口中听到得最多，过去他总是会不假思索地回答：“想成为像爷爷一样厉害的捉妖师。”
可现在他却犹豫了，约莫几秒钟之后才回答：“这是我过去的梦想。”
“梦想？”长发考官质问道：“嗯哼，不要逃避问题，你还没正面回答我呢，想要成为捉妖师的理由？金钱？权力？还是对妖精的厌恶？亦或者是…杀戮的渴望。”
…
面对这个问题，周兴思沉默了很久，没有找到合适的答案。摸着良心说，过去的他只是憧憬于那份荣光，追逐着老爷子的背景，踩在老爷子留下的脚印上面不断前行罢了。
见周兴思回答不上来，长发考官又道：“连自己为什么要做一名捉妖师都知道？就算你说自己是为了多赚钱为了做什么都可以，人各有志，可你闭嘴不言是什么态度？”
“我…”周兴思眼神恍惚，他摸着自己的心脏能感受到强有力的跳动，产生了疑问，难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事情皆有因果，无一例外。不妨试着讲讲你的故事，在成为捉妖师之前那久远的时间里，你如何走上这条道路，是喜欢上了邻家小妹想让她看到自己活跃的身影？还是陡然得知了捉妖师是个赚钱的途经，或是从小就对妖精恨之入骨，成为捉妖师便是为了发泄自己内心的情感？”
面对考官的疑问，周兴思不断摇头，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但是毫无疑问，一切都是有开头的。
“带我走上那条路的人是老爷子，我以前是怎样想的…我现在又是怎样的人呢？”
疑问在周兴思心底蔓延，脸色骤变，仿佛被拖入了沼泽身体在不断下陷。
“你说你算不算个机器人呢？”长发考官仍在继续自己的独角戏，即便周兴思不回应他，他也一个人说得不亦乐乎。
“你总不能是受了刺激，所以才要决定做捉妖师的吧？从你最近接的委托来看，你显然没有一心一意放捉妖这件事上。”
周兴思双眼失去了焦点，考官的话已经无法传达给他了。能够感觉到心脏的热度，可他却提不起一丝热情来回答问题，仿佛真正的他已经留在了终年下雪的天都山上，或是死在了黄湖区。
履历上几乎涵盖了周兴思的一生，用寥寥几笔描绘他的过去。长发考官见他不说话，隐隐有些失望，“捉妖师并不是一份轻松的职业，它往往会伴随你一生，这一点我希望你清楚。”
“我不希望你告诉我说，你成为捉妖师是为了那些表面的光辉，或者是什么年少时做的一个梦。你如果直言是为了金钱权利，我还会放心些。因为捉妖师并不是完成梦想的地方啊，你过去所想的和现实中的必然是不同的啊，我想你这一年里应该明白不少吧？”
长发考官的话语挑动着周兴思的心弦，把他带回了一年前的那个下午，得知被委托人的孩子和妖精殉情的消息后，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当太阳一点点落下，黑暗逐渐吞噬着他的内心，生活毫不留情地撕碎了他捧在手心的梦，让他清楚意识到捉妖师真的并非与自己想象中的相同。
答案蓝珂的委托，也仅仅是觉得房间里太闷了，大抵需要活动一下筋骨，于是便爽快答应下来。
而此刻这个问题摆在面前，他不知是企图蒙混过关还是内心出现了扭曲，竟觍着脸说：“因为捉妖师能多挣钱啊。”
长发考官听着这话心里不舒服，有些嫌弃地和他拉开了距离，“为了赚钱？那你可知道，这钱是要你豁出命去拿的，倘若如此你可愿意？”
“我愿意。”周兴思脱口而出。
“那如果哪天，捉妖师变成了被人唾弃的职业呢？再也没有人愿意出钱雇佣你，大家都把你当作过街老鼠，彼时你还能保持本心保护那些羞辱你的人吗？”
周兴思脸色古怪，细细咀嚼着每一个问题，似乎在揣摩考官的心意，为了能通过考核他甚至违背自己的内心，也不管自己究竟对问题的态度，只是一味迎合考官的欢心，似笑非笑的吐出几个字：“那我也愿意。”
“为什么？即便人们唾弃你，羞辱你，你也愿意保护他们？让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拿出到一分钱的风餐露宿生活你也愿意坚持？说出真实的想法，不要隐藏自己的内心。”长发考官淳淳引导：“因为，这事曾经发生过。”
周兴思看着长发考官半掩着的脸，咽了咽口水。
“很久以前，可能是几万年前，也可能是几十万年前，地球上曾经的霸主妖精，在面对人类时已经毫无反抗之力，那时人类已经开枝散叶足迹遍布七海，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有一段时间，妖精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像是地球上除了人类的生物都已经被剥夺了拥有智慧的权力。或许正是因为妖精消失太久的原因，捉妖师这种职业似乎已经失去了它应有的光辉，地位一落千丈，成了人们口中蹭吃蹭喝无所事事的家伙。人们开始嫌弃他们，排挤他们，甚至是驱赶他们。毕竟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过妖精了，谁又愿意养着这样一帮毫无用处的人呢？”长发考官缓缓讲述着古老的故事，“如果世界没有龙，那屠龙的勇士就再无用武之处了。大家都是如此认为的，于是一些捉妖师被迫转职去做了厨师或者是刽子手，一身本领却无处使的憋屈没人比他们很清楚了。除了那些转职的捉妖师之外，也有一部分捉妖师干起了开疆扩土的事情，效果也都还不错，偶然还能捡拾到妖精留下来的宝贝。但剩下的捉妖师始终舍不得抛弃他们的梦想低不下头做人，就饿死啦。”
长发考官轻描淡写地叙述着，一幅画卷就仿佛在周兴思眼前展开。农田中辛劳的农民在耕作着，太阳把他的汗水滴在土地里，于是土地中生长出了各色各样的植物。可是在一旁阴凉的树下，不愿意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的捉妖师在扇动蒲扇驱散周围的热气。
“妖精几乎是无法灭绝的，他们并不像人类一样需要繁衍生存。他们是上天的造物，吃了伊甸园的果实而拥有自己的智慧，任何事物都有可能会变成妖精，可能是植物、动物、甚至是没有生命迹象的死物。当妖精卷土重来的那一天，曾经转职的那些捉妖师的后代站了起来，挡住了妖精复苏的浪潮。毫无疑问，他们的名字应该留在历史的石碑上面。”
“但是，那些被饿死的捉妖师都是活该。”长发考官冷冷地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那样的时代还要坚持自己可笑的理念，甚至指望别人奉献自己坐享其成的人都该死。只是可惜了，许多捉妖师的法门都没有流传下来，在他们那断绝了。”
周兴思听着这一切，竟觉得头皮发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