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踱来踱去的慕容楚不知道皇上为何但留下小莞尔,莫不是亲王殿下受伤了?不过慕容楚很快就否定这一点,要是裕晞受伤,消息肯定是瞒不住。
慕容楚想了想,突然停在了原地。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御书房大门,心念不好,自己好像闯祸了。
御书房内。
陆莞尔跪在原地不曾挪动。
裕济起身来到陆莞尔面前,站在她旁边,俯视着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朕刚才已经看在她是你陆家又身怀有孕的份上,已经不怒于她。不过,你作为她的朋友和家人,很有必要回去提醒她。”裕济蹲了下来在她耳边说,“朕不是先帝,纵容不了这些年轻气盛,冒失唐突的大臣。”
说完,裕济起身,双手负后的看着陆莞尔。
“你说的对,如今朕是天子,尔等为臣子,就要君臣有别。以前的所有私交感情,在身份变换的时候就已经变了。”裕济轻笑,“亲王妃,朕的君臣之礼,你可满意?”
陆莞尔咽了咽嗓子,跪着向后移动了两步,双手覆在地上,行大礼叩首。
“臣妇不敢评论陛下,陛下皆有理。”
“你不敢?”裕济笑着,“面对朕的时候,你向来很敢。”
陆莞尔抬首:“臣妇不知殿下心意,但是臣妇知道现在站在朝堂之上的年轻之臣,都是当时支持陛下江山霸业之人。纵然有些失礼冒犯,也是情急之下,并非是对陛下不尊不忠。陛下细心,自当理解。”
裕济双眼微眯。自己刚才不过是想借机刺激一下陆莞尔,他不喜欢陆莞尔对自己君臣有别的样子,还不如像以前对自己还有几分忤逆。而现在她不仅与自己道理行大礼,这般公事公办当真让人心寒。
话罢,陆莞尔再次双手交叠贴额,行了大礼。
裕济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这一礼当真是断送了自己对陆莞尔还尚存的一丝期望。而在陆莞尔眼里,这一礼也彻底划清了他们之间的界限。
君是君,臣是臣。本就无缘,何必硬拉。
“小莞尔。”慕容楚看见陆莞尔颤颤巍巍的走出御书房,立刻扶住她,“你被罚跪了?”
陆莞尔摇头:“没事,只是刚才行了君臣之礼,用了点力气。”
慕容楚咬着嘴唇说:“对不起,我刚才做错了。”
陆莞尔微笑着,由着慕容楚扶着自己。
只要她明白自己刚才的失误,那自己这一跪拜就没白做。
“我们回家吧。”陆莞尔淡淡说,“这宫里,还真不是人待的。”
然而,在宫里久住的裕济,却在门口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他不是有意跟在陆莞尔后面,只是想从御书房离开,就听到的。
这里不是人待的?
裕济苦笑,她说的没错,待在这里的人已经慢慢开始不再是自己所期待的模样了。
······
月城夜黑,一匹快马奔出城去。
陆佑辉进入城中大殿,看见殿中无人便叫来了身后慢慢悠悠跟着的林京。
“殿下呢?”他问。
林京眼神飘忽着:“没——没在吗?”
陆佑辉感觉林京不太正常,狐疑道:“殿下不在,所以,殿下去哪了?”
林京的眼神游离,最后面对陆佑辉质问才不得不说出实话。
“殿下,回国都了。”
“什么!”陆佑辉心里骂了一句,“不让我回,他居然回去了。”
······
陆莞尔打了一个喷嚏,如今天气转暖,不过昼夜温差较大,她就是一个不小心,终是感染了风寒。
“娘娘。”仙儿拿着薄毯走过来,打开披在了陆莞尔身上。
陆莞尔拉进了毛毯道:“今儿个是你值夜?”
仙儿嗯了一声:“壁儿姐姐身子不爽,我来替她。”
陆莞尔点头:“昨天不是给她介绍个相亲的对象吗?她去过了没有?”
自从壁儿的待嫁的消息传出后,不少人都要给壁儿保媒亲事。作为宁昭亲王府的大侍女,这出身可是比普通人家的姑娘不知高出多少,再加上宁昭亲王妃将其做妹妹看待,这名声也是不输各大家族的小姐。
更有心者,可是将壁儿示做攀附平庚王府的关系,就算不成夫妻,也是奔着做朋友相处。
仙儿捂着嘴巴笑:“壁儿姐姐就是见了昨日那位周公子,一气之下急火攻心才病的。”
“为何?”陆莞尔问。
仙儿说:“昨日那位周公子非要壁儿姐姐的生辰八字,嘴里捣鼓着什么天赐良缘百般般配。壁儿姐姐最讨厌那种油嘴滑舌之人,还阻不了那人说话,一气之下当下回来就不舒服了。”
陆莞尔笑着摇头,壁儿还是没有相亲的念头,若是有了,自然不会如此决绝。
“走吧,我们先回去。”陆莞尔说着,转身回去了房间。
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陆莞尔迈步进去隐隐感觉一丝不对。
“我先点灯。”仙儿刚要走进去,陆莞尔连忙拉紧了她的衣袖。
“你下去休息吧,我自己来。”陆莞尔说。
仙儿眨了眨眼睛,嗯了一声退了出去。
陆莞尔关上了门,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心中有点忐忑有心怀期待。
“裕晞?”她尝试着唤了一声名字,“是你吗?”
久久房间里都没有回应。
陆莞尔苦笑一声,刚才她有种直觉可能裕晞回来了,他最喜欢玩这种关灯吓人的把戏。可是现在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沉默的安静,想来是自己想错了。
想错了便没有了心情,陆莞尔并没有点灯,脱掉了外袍就直接躺到了床上,窝在了被子里。她刚躺下,就感觉自己的腰间有什么东西划过来,让人害怕。
“啊——呜——”陆莞尔想要叫,就被人捂住了嘴巴,随后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莞莞,是我。”
陆莞尔呆滞不动,耳边的声音和呼吸声是那么熟悉,他不敢动,担心是自己的一个梦,一动就消失不见。
身后的男人以为她被吓坏了,慢慢的松开手,将她的身体搬过来,自己俯视着她。黑色的夜,他看不清她的脸,确实感觉到了手上已经湿漉漉的。
她哭了。
就在他有些慌张不定的时候,听到身下传来声音。
“裕晞。”
“嗯。”
陆莞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立刻翻身下床,点上了蜡烛。屋子亮了,她终于能在光亮之中看到了熟悉又想念的人。
裕晞的眼睛很深,深不见底,仿佛要将自己沉沦于此。
裕晞轻轻笑着,他的莞莞还是不确信眼前的正是自己。
“是我。”裕晞走下床,来到陆莞尔身边,双手环着他的腰,俯视着她,“我回来见你了。”
陆莞尔紧闭着嘴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向前一扑,扑进了他的怀里,抽泣声掩盖在他的身体上。
裕晞抱着她,感受着她对自己的思念和喜极而泣。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唯一能做的便是拥抱着她,让她真切的感觉到是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将近半个月的日夜兼程,裕晞终于见到了自己一直思念的人。
两人相拥坐在床上,一场欢愉之后,陆莞尔躲在裕晞的怀里,裕晞抱着她的肩膀,两人只要这样静静的相拥着,就忘却了很对闲声杂事。
“你这次偷偷摸摸回来,一定会让军营里的人发现的。”陆莞尔说。
裕晞:“无妨,要发现也只能是你哥哥发现。”
陆莞尔:“为什么?”
裕晞笑着说:“他一直想回来看慕容楚,被我给驳回,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我回来了,估计在发脾气呢。”
陆莞尔忍不住笑,她这位大哥就算是发脾气也得吃哑巴亏,还得在其他人面前瞒着事实,当真是不容易。
“你倒是帮帮他啊。”陆莞尔伸出食指轻轻怼了怼裕晞的肩。
裕晞微笑:“帮不了,给他放假我怎么跟其他将士交待。”
陆莞尔仰头:“那你就是明知故犯。”
裕晞对上她的眼睛,点着她的鼻尖说:“我这明知故犯可是为了见你,你要是不喜欢,下一次我不做了。”
陆莞尔立刻摇头,她真是很喜欢裕晞的“明知故犯”。
“你等等啊。”陆莞尔起身下床。
裕晞坐起来看着她将衣衫遮住自己的身体:“你做什么?”
陆莞尔笑着说:“行儿就住在偏室,不能让你有遗憾。”
裕晞一怔,然后笑出声来,原来她是要抱儿子给自己看。自己明明是这平庚王府的主人,如今见妻子和儿子都要偷偷摸摸,说出来还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此时的景行正在熟睡,被自己的母亲抱起来动了动,不过睡得安稳。
陆莞尔将景行抱在裕晞的身边,小心的将孩子放进了裕晞的怀里。
裕晞低头看着这小家伙,当真是与自己模样相似。
“很像你是吧。”陆莞尔坐在旁边,一脸溺爱的看着景行。
这是裕晞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他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脸,确实不敢触碰他,担心将他弄醒。
陆莞尔继续说:“每次想你的时候,我都会看他,景行当真是让我度过艰难时光的良药。”
裕晞本还沉浸在父子相见的感动中,听到他的莞莞这么说,立刻就黑了脸色。
“你很喜欢他?”他问。
陆莞尔理所当然的点头,自己的孩子当然是喜欢的。
裕晞低头看着景行的模样,心中突然醋意翻涌,还真是与自己相像,相像到连他的莞莞都对自己情谊淡了很多。
“我看够了。”裕晞本是抱着景行的双手放在了身体两侧,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陆莞尔一愣,刚才还是父爱满满,如今怎么就看够了?
“你不用再看看?”
裕晞将头撇在一边:“不用。”
陆莞尔哦了一声,微笑着将景行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哄着他,这可爱的小模样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可是这一场景落在裕晞眼中就是格外的刺眼,他好不容易悄悄回来一趟,还享受不够莞莞对他的喜欢,转眼就被这小子给夺去了宠爱,实在是不甘心。
“莞莞。”裕晞哀怨的看着陆莞尔道,“你应该哄我才是。”
陆莞尔将视线从景行身上移到裕晞的脸上,似乎,他真的有些生气。
陆莞尔霎时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好像有点忽略他了,她来不及想立刻将景行抱回了偏室,随后回来主卧,主动依附在裕晞的怀里,故作娇滴滴的说:“我家殿下,想让我怎么哄啊?”
说完,陆莞尔只感觉天旋地转,随后就被人压在了身下,一股暖流靠近了自己。
陆莞尔睁大眼睛看着此时有些迷离的裕晞,不禁想起慕容楚说的话,边境打仗的男人真是憋了好久。
“莞莞。”裕晞低头唤道。
“啊?”
裕晞将脸藏在了陆莞尔的脖颈中,呼吸的气体扫的她痒痒的。
“我们,要不再生过孩子吧。”
又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缠绵。
天色微微亮起,裕晞穿整好衣物来到床前,此时的陆莞尔正在沉睡,一夜的折腾,让她迎来了久违的疼痛感。
裕晞看着她,吻了吻她的唇瓣,最后恋恋不舍的离开。他需要回去,军营里需要他,为了大昌,为了平庚王府,为了自己的妻儿,他必须回去。
临走前,裕晞还是去了偏室看了一眼那个奶声奶气的小娃娃,幸亏他出生,才会让他的莞莞挨过一个有一个艰苦。不过,那只限于这阶段,过了这段日子,就用不着他了。
裕晞还移到了婕言的房间,此时的婕言也在熟睡,不过毕竟已经算是个大孩子,听到声响,她还是有了些动静,她慢慢睁开眼睛,恍惚看着眼前的人。
“父王。”她嘴里喃喃道。
裕晞听到女儿叫着自己,别提心里多高兴,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叫醒,好好的与她说说话。
婕言又叫了两声,终是闭上了眼睛,再次睡过去。
裕晞从怀里拿出了母妃留给自己的遗物——环形玉佩。
如今前线形势一片大好,这个调动商军兵马的玉佩自然是用不上了,如今他放在婕言的枕边就当做自己留给女儿的纪念。
天蒙蒙亮,裕晞出府后门,翻身上了马,向着城外奔去。
陆莞尔听到马蹄声,缓缓睁开眼睛。刚才的她确实很困,不过一想到裕晞不辞而别,心里就涌上酸楚。她不敢睁开眼睛,不敢再去抱一下他,就是怕自己舍不得,怕裕晞对自己心软不会离去。
她比谁都清楚裕晞的想法,家国天下,他一向将天下看的最重,将家看的最深。作为家里等待着他凯旋的妻子,陆莞尔早早习惯等他归来。
前世的她,凡事都是争取,想着终会挣来自己想要的一切,事实上她争到了,但同时也经受了自己所不能承受的代价。
而这世,她已经学会了等待,等待机会降临,等待大仇得报,等待着她的夫君归家,等待着这世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