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是一片大雪。
这是陆莞尔嫁给北鲜珺的第二年。
今日的外面红绸漫天,喜气洋洋。在他们孩子夭折了的一个月后,北鲜珺还是如约娶了他的小妾。
八抬大轿、锣鼓喧天,大摆筵席好不热闹,甚至比娶她这个正妻都风风光光。
有谁会知道,这个府中的后院,北鲜二公子的正牌夫人被禁在院中。
夜色严寒。
陆莞尔坐在院子长廊的围栏上,她轻笑着,手里是一壶已经冷掉的酒。她举起酒杯,丝毫不在乎那酒入咽喉是何等的刺痛。
“你便是北鲜珺的夫人?”
一个低音传到了陆莞尔耳中。
陆莞尔看着来人,一身青衣,袖口麒麟刺绣,脚踏黑色棉靴,仍旧绣有麒麟图案。这普天之下能够光明正大的穿着麒麟纹路衣服的,除了当今圣上御赐给战功赫赫的平庚王,还能有谁。
“此乃凉薄后院,不适合七殿下前来。”陆莞尔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事实上,心灰意冷的她已经没有心情去做北鲜夫人该做的礼节。
裕晞只是笑着,并没有责怪之意。
“听说北鲜珺夫人病重,不能去前院参加成亲仪式,如此看来你确实病的不轻。”
陆莞尔又饮了一杯酒,若是病的不重,她怎会让自己落得如此田地,在自己孩子尸骨未寒时,允许另一个女人嫁给北鲜珺。
“他把我禁在院里就怕我出去捣乱。”陆莞尔说,“外人只知北鲜珺纳的是妾,但是你们清楚,那妾侍其实是来接替我的。”
“那倒是,毕竟是侯府千金,做了北鲜珺的侧室已然是下嫁,北鲜家怕是没你能待的地方了。”
“七殿下说话真是直接,一点都不中听。”
“本王不是来安慰你的,只是觉得前院喧闹,出来透口气,误打误撞进了你的院子,还指望本王说什么好听的。”
陆莞尔觉得好笑,笑了一声。
“七殿下说的对,你我本就不识,我又何必自作多情,让你来安慰我。”
“本王从不安慰人,你若想找安慰,只能去找北鲜珺。”
“去到他们的洞房把北鲜珺拽出来?”陆莞尔笑着说。
裕晞觉得有意思,笑着道:“也不是不可以。一直想着挖苦北鲜珺,你这一招也算不错。”
陆莞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整杯下肚。
“他是我心尖上的人,就连他和别的女人洞房,我都不舍得打扰他。”陆莞尔苦笑着,笑自己真是宽宏大量。
裕晞斜眼看向陆莞尔。
“二夫人还真是痴情,真是为北鲜珺可惜,明明不是个适合做夫君的人,却娶了你这个痴情种。你能成功嫁给他,真是疯狂,本王佩服。”
“他在我心里如此完美,为他疯狂又有何不可?”
“那本王呢?”裕晞凑过来,“既然二夫人自认很有眼光,看本王如何?”
此时的陆莞尔有些微醺,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眼中含笑。
“平庚王裕晞,少年英才,雄心傲骨,湛然若神,世无其二。”
裕晞听后呵呵的笑着;“本王姑且信你的马屁。”
一个醉酒女人说的话,做不了数的。裕晞本就没期待陆莞尔能说出什么话来,不过觉得她有趣,逗上一逗。
陆莞尔摇摇头说:“这才不是马屁,是我对我儿子的期待,可惜,他永远不能成为这样的人了。”
因为他已经死了,死在他母亲陆莞尔里的怀里,死在他父亲北鲜珺觉得可惜的眼神中。
说着,陆莞尔又饮了一杯酒,入喉冰凉。
“听闻七殿下的第二子出生不久。”陆莞尔喝了酒,今天就想多出些话排解苦闷。
“嗯。很巧,与你故去的儿子同日出生。”
“算命的说,那天出生的孩子有富贵之命。”
裕晞轻笑着:“生在平庚王府必定是富贵命。”
陆莞尔倚在栏杆主子上感叹:“要是我儿也生在平庚王府,是不是就不会命运短暂了。”
裕晞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有点同情她。
儿子早夭,丈夫娶妾,她被禁在荒凉后院,孤苦无依。
他们在一起待这么长时间,都不见有人来侍候她,可见陆家二小姐在北鲜府过得是十分不舒坦。
“若是早几年,兴许本王还真会把你娶进平庚王府。”裕晞说完,自己也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陆莞尔呵呵的笑着:“谁不知道你府中的王妃是个不能惹的人。她对你的疯狂不亚于我对北鲜珺的喜爱。我进了平庚王府,肯定被生吞活剥了不可。”
“你若进了王府,就没她什么事了。”裕晞说。
陆莞尔一愣,寒风吹走了她身上不少的醉意。
她笑着说:“七殿下,你这是属于调戏他人之妻,说出来可是要有辱府上声誉的。”
陆莞尔伸出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巴嘘了一声:“不该说,不该说。”
裕晞冷笑道:“你这妇人倒是有些见识。”
“当然。”陆莞尔嫌弃的看着裕晞说,“我可是文渊阁首辅家出身,哪是外面那些普通女人能比的。”
说完,陆莞尔打了个酒嗝,觉得身上有些冷。
裕晞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想要搭在陆莞尔的身上,不过想想,最后还是扔到她怀里。
“披上吧,你要是冻死了,本王可就是第一嫌疑人。”
陆莞尔笑了笑,没有想着披上披风,而是抱在怀里看着夜色的上空。
“七殿下。”
“嗯?”
“你对你的王妃什么感觉?”
裕晞低头看着正在望向天空的人,没有回答,转头看向了同一片天空。
“会不会觉得她让你很辛苦?”陆莞尔继续问。
“为何这么说?”裕晞反问。
“因为我让北鲜珺很辛苦。”陆莞尔回答,“我明知道北鲜珺不喜欢我,我还要日夜缠着他,他又碍于情面没有推开我,终日就那么躲着,我多烦她啊。”
“七王妃与我一样,知道你并不那么喜欢她,但还是死心塌地的缠着你,你不生心烦?”陆莞尔看向裕晞,他的侧脸在月光和白雪的衬托下很是冷寂。
“那是本王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来揣测。”
陆莞尔瞥了瞥嘴,身上的醉意让她比平时胆子更大一些。
“你的家务事早就传遍了大昌,你倒是杀尽揣测之人啊!”陆莞尔自语道:“不就是你们成亲之前行了床事,有了孩子,不得不才——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