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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摆起衣袖，飘飘飞卷，北辰世凰负手随步，走至言雀身前，“吾尊今夜来此，是有几件事情要问你，大战一起，吾尊怕你便再没机会回答。”
言雀心中怔忡，抬眸去看却只见北辰世凰暗隐在月色下的端丽面容变得悠远，冷冽淡然，“毕摩请问。”
“当年，你奉命驻守宁州，临行前，吾尊父王可曾有过交代？”北辰世凰轻轻抚摸着腕间的灵石珞珈，举动轻柔得像是对待最珍爱的宝物，音色清冷，可却无法掩饰袖底些微的颤抖。
“毕摩何故问到此事？”言雀倏地回神，声音微有颤抖，其中隐着莫大的愤恨。
“还有，母妃随夫自尽身亡，可当年朔王府侍候的奴仆侍将如今却全无踪迹，此事你又知道多少？”
“毕摩。”言雀失声叫道。
“如实说来。”
言雀抬头迎上地是一双深无情绪的乌眸，但在那眼底其中却压来居高临下的威严，于清冷深处像一刃无声的剑。
“世子妃确是自尽身亡。”言雀咬牙，挤出一句压抑的话。
“原因？”北辰世凰闻言暗自用力握住另一只手腕，无声间，圈圈红痕赫然映现遍布。
“毕摩难道不知道？开阳十六年，澜州异族再次突袭，世子领兵出征，却不防身中数十道埋伏，以己殉国，世子妃悲痛欲绝，亦随之而去，此事天下人尽皆知，先帝还曾后悔莫及，痛悼不已。”言雀冷笑。
“实话实说。”北辰世凰依旧平声相问。
“实话便是世子妃确为自尽而亡，可殿下，却是被他所尊敬着的皇兄数箭穿心，身中奇毒。”言雀靠近北辰世凰，一字一句地道。
她眼底寒光深闪，彻底冷下容颜眉色，“朔王府的其他人呢？”
言雀冷静默默回忆片刻，“我虽没查出具体原因，但朔王府侍将和奴仆并不是失踪，而是被人用不同的法子暗中处死，毁尸灭迹。”
北辰世凰紧握成拳，她仰头静看山间冷月，自齿间迸出一字，“好。”
只言片语化作利刃般的冰，一转身，她对言雀道：“明日吾尊绝不会手下留情，你当全力应战，若战死祁门关，父王的血仇，吾尊自会去报。”
言雀心神剧震，顿时上前一步，“毕摩究竟为何会想起来要追究那些陈年往事？还请给言雀一个明白。”
北辰世凰的目光似与暗远山野融成一片，沉如深渊，她微微侧首，用一种漠然的声音道：“只因吾尊身上流着朔王世子的血。”
言雀如遭雷击，呆立夜下，心底似有千军万马狂奔而过，踩得血脉欲裂，她哑声道：“毕摩此话……当真？”
北辰世凰眸光锐利，扫入她眼底，却一拂袖，不再逗留，举步往山下走去。
言雀看着北辰世凰坚冷的背影，突然往前疾踏一步，跪入月中大声叫道：“毕摩。”
北辰世凰足下微缓，停下脚步，唇间慢慢地逸出了一丝淡笑。那份笑容，竟让言雀恍然间生出错觉，仿佛那人从未逝去，依旧如从前般游刃有余，浅笑间就能平定一场战乱。
浮光掠影，仿若褪至了极轻，极淡，却又丝丝韧韧，纠结如许。
翌日，宁州城外，数千兵马队伍整齐，骏马脚底都钉上铁掌，人人杀气凛然，端正坐在马背上，盔甲兵器雪亮，刀枪剑戟，闪闪银光。
一眼所见，都是征战沙场多年，杀一儆百的铁血骑兵。
北辰世凰的视线一一掠过那些染尽铁血的面孔，不觉流露出丝丝怀念和感激，原来父王当年所统率的玄甲军，仍驻扎在灵境渊外守护她一世平安，甫听她要对抗天水玉阶，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助她一臂之力。
端丽的脸庞涌上一股坚定，就算不为灵珞一族，也是为了那些在她身后不离不弃的府将，此战，她不能败。
棋局诡道，讲究虚实，此次首战，她自当不会动用玄甲军，不过一试牧钺的力量，她又岂会用去好兵。
“杀。”她看向前方严阵以待的守城士兵，眸光冰冷地吐出一个字。
她话音刚落，身后五千士兵便齐齐打马冲上前。分抄而过，冲向对面守城的宁州人马。
喊声激荡，北辰世凰端坐马背上望看一匹匹健马从两侧冲过，铁骑铮铮，傲骨锋锐。
须臾之间，刀枪碰撞，马蹄嘶鸣，厚郁的鲜血气息弥散开去。
白骨堆积成山，鲜血汇聚一处，染红地上轻风吹起新枝的野草。
初试锋芒，两方几近全军覆没，无一人存活。血马蹄下的战场，遍地尸骸鲜血，历来是战场的主题。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纤手一挥，鸣金收兵。
“着人厚葬。”
马背端影，美唇低沉吐口，给予那些战死的士兵最尊重的敬佩。
“是。”织童的声音一如往昔。
看来，牧钺的实力，隐藏得比她想象中更为深处。
队伍走过，将那一片战场抛诸身后。北辰世凰握紧缰绳，丽唇翩翩勾落冷冽笑意，此战当真是如她早先所想，下棋最有意义，便是棋逢对手，可是如今开篇就用万人的鲜血祭旗未免太过苍凉。
她收敛心神，战场，本便是用数万人的鲜血和白骨缔造，皇策政权之路，亦是鲜血淋漓，无论怎样，那一场如画之战，就在她眼前脚下徐徐展开，浓重的一笔，将由她亲手写下勾勒。
“王妃，前方有四十万兵马。”卫聂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前方是宁州军营？”北辰世凰闻言眸光眯起。
“还差五里。”卫聂言道。
北辰世凰心思一动，二十万兵马她们未曾得到动静，也就是说并不是刚才赶来，而是一早便埋伏于此，她抬头看向身侧的卫峄城。
卫峄城亦微微蹙眉，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牧钺此番举动，倒是也令他无法捉摸，“领兵者何人？”
“回主公，前方领兵是巫溪家族少主岳陆亲临。”卫聂抱手言说。
北辰世凰顿时一怔。
卫峄城则是俊颜瞬间一沉，打马向前方驰去。
北辰世凰身子未动，一支灵蝶自她体内飞出，跟随卫峄城身后，片刻后，前方的一切便悉数映入她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