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唯收到朱总管的现报一头雾水,自己现在似乎只认识程越这一个正值妙龄的姑娘。
会是谁?他搜肠刮肚也没有想到答案。
胡先生正和他一起讨论公务,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姑娘也感到十分好奇。
拈着胡子在一旁为陆唯分析情况:“会不是会是老太君派来送节礼的?”
“可能是朱总管没交待清楚。”
“反正今日也忙得差不多了,我也得回府检查陆杰的功课。”
“不日趁天色还早,早些回府里吧。”
陆唯放下手中的文书,略作沉思,也就点头同意了。
两人立即命人备好马匹,顶着晴空万里朝节度府飞驰而去。
程越跟着下人的脚步带着满腹疑问和八卦的心情走到了碧心院。
那姑娘想是等到有些发闷,独自一人站在花圃旁,对着那一株黄色的腊梅兴趣盎然。
浅碧色的衣裙包裹着婀娜的身段,像一位高洁的仙子误入了凡间府地。
许是梅花的馨香入了她的眼,忍不住摘了一枝插入那黑绸般的秀发间,凭添了几分娇俏。
“姑娘也喜欢这含苞待放的梅花?”
“倒是和陆将军的喜好相同。”
程越突然出声打断这一幅美人赏梅图。
“来日绮窗前, 寒梅著花未?”
“眼前的景色倒是应景,不免贪恋了它的芳香。”
那姑娘闻微笑着回头,这是一张夺人心魄的娇颜,肤如凝脂,眉若远山,唇红齿白,笑如霞光,令满园的景色黯然失色。
“姑娘好雅兴。”
“外面寒意正浓,还请屋里小坐片刻,朱总管以命人请陆将军回府,应该很快就到了。”
程越打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在前面指路。
“有劳姐姐。”那姑娘施施然行了一个礼,不紧不慢的跟在程越的身后,步态优美,神情自得,那感觉像是在逛自己家的院子。
两人一落坐,自有小丫环送上热茶和点心。
程越搓着手,赶紧给自己灌了一杯热茶来驱散周身的寒气,动作豪气干云,看着那女子一时有些发愣,怕是在心里疑惑节度府的女眷竟是这般模样。
程越莞尔一笑,“妹妹莫笑,姐姐着实有些害怕滇州的冬天。”
“刚在院子里走了一趟,感觉全身发冷,看见热茶如见了救星,难免有些急切。”
那姑娘抿嘴一笑,“姐姐这般爽快真是让人羡慕,何来笑话之说。”
“妹妹吃茶。”
那姑娘从盘中捡了一块红豆酥,细细的品尝起来,动作优雅,高贵,周身显现出与众不同的贵气,显然是经过常年的礼仪浸润。
这姑娘怕是与陆唯同样出自世家贵族,程越在心里大致有了方向。
“这天寒地冻的,家里人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门?”
“我自八岁后便寄居在滇州以南怀山的静心庵,半月前老庵主因病过世,我一个人在那里怪冷清的,所以决定下山。”
“因为长安太远,我只能来投靠齐修哥哥儿。”
那姑娘道出突然来访的缘由。
“原来妹妹是这样的身世,姐姐鲁莽了。”
程越面含歉意的说道。
“姐姐多虑,山中清悠,难得可以找一个说话的人儿,妹妹非常高兴,哪来怪罪之理。”
“妹妹不怪罪,姐姐我心里算好受了一些。”
“说了这么久,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程越,其实也是寄居在将军府。”
“因为府里女眷生病,暂时帮忙管理一下府中内务,如有招呼不周,妹妹可别往心里去。”
“程姐姐客气。”
两人正说着投缘,回廊里传来厚重的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我们的陆大将军总算回府了。
程越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和这些个千金贵女说话忒累,生怕说错什么不该说的到头来会让陆唯受累。
现在正好,正主回来了,她可以退居二线。
“阿越,我找你几处了,怎么将客人引到这里?”
陆唯打帘而进,人未到声先致。
那姑娘跟着程越起身相迎,“将军大人回来了。”
“快来见见你的客人。”
程越将姑娘朝前推了推,那姑娘先是羞赧的低着头,待陆唯近前,这才睁着盈盈的双眼柔声的叫了一声:“齐修哥哥。”
声音清脆得如同山间歌唱的黄莺,那一声温柔的哥哥包含着无限的柔情。
程越如果是一个男子一定会沉迷其中不愿醒来。
“兰珂?”陆唯见着来人面上一喜,“你怎么一个人下山了?”
“滇州最近常有土匪强盗出没,你能平安到节度府也算运气。”
“半月前山中的老庵主突然病逝,那些奴仆个个趁机逃跑,我没想办法,只得下山来找你。”
“齐修哥哥,莫要生气,兰珂下次不敢了。”兰珂被陆唯一通责怪,险些掉下眼泪,那委委屈屈的模样实在惹人疼惜。
程越冷眼旁观,陆大将军似乎不懂得怜香惜玉。
她只得出来打圆场,让气氛不那么冷冽。
“行了,陆唯,兰珂妹妹舟车劳顿已经够辛苦得,你就不要主那些无关紧要的道理。”
“你们多日未见,你现在就好好陪着她。”
“我得去让厨房弄几个清淡的小菜,再收拾出一间客房。”
“就不陪你们聊天了,兰珂妹妹可别见怪。”
“哪里,是我给程姐姐添麻烦了才是,让姐姐辛苦了。”
兰珂赶忙给程越行了一个礼,以表歉意。
“没事,到时候叫陆将军给我多发些俸禄便成。”
程越笑着将空间留给了这两位多日不见的故人,自己开始一阵忙活。
陆唯领着兰珂在府里四处转悠,诉说着近几年各自的际遇。
男才女貌,如一对画中的壁人般夺目,令那些无事的丫环婆子开始传起了八卦,这都是后话。
此刻夕阳落山,霞光四溢,两人站在府中的一座石桥上闲话家常,不知何时,兰珂将话头引向了程越。
“齐修哥哥,我们有七年未见了吧。”
“是啊,自娘亲故去,你一个人上滇州静修为她祈福,从一小梳着双发髻的小丫头,都长成现在这般的大姑娘。”
“害我险些认不出来。”
“山中的日子会不会太清苦?”
兰珂望着那条穿流而过的小河,淡淡的说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栖,无非做做早课,写写经书,倒也清静自在。”
“没有外人想像的那样清苦。”
“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当初上山时,你可是答应我每月都会有一封家书的?”
“本来要写的,可是怀山地势险峻,下山一趟十分费力,想着你说你有空会来看我,便只盼着你来,你来了还写什么家信。”
“可惜,这些年,你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兰珂说起这些旧事,有些难过。
明明每一次满怀希望,却永远等来了失望。
久而久之,因为睹气,也懒得再遵守什么承诺。
“这倒是我的不是,你十岁生日那年本来打算去怀山看你,可惜自那一年起西北各地外族都不太平,忙着平乱,待想起时又因公务繁重不得成行。”
“如今好了,你安心在节度府住下。”
“正好可以弥补这几年对人我亏欠。”
陆唯笑说道,
“你自己的说的,到时可别又反悔。”
兰珂俏皮一笑,指着他说道。
“我反悔什么?”
“偌大一个节度府还养不起你一个小姑娘?”
陆唯被她的调皮逗得莞尔一笑,像小时候一般刮了刮她的鼻头。
兰珂也不恼,只低着头转了几道心思。
“我突然回来,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添什么麻烦?”
“不过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的事情。”
陆唯疑惑这姑娘家的心思是不是太小心翼翼了些?
“程姐姐会不会嫌我麻烦?”
兰珂终于要问到正题上了,陆唯怎么会知道女孩子的小九九?
“阿越?”
“你刚才不是和她相谈甚欢吗?”
“她是最爽快不过了。”
“我看她挺喜欢你的。”
“怎么会嫌弃你?”
“那就好。”兰珂露出如负释重的表情。
“程姐姐,是长安哪家贵人之后,我久未回到长安,对那里都变得十分生疏。”
“她不是长安人氏。”陆唯如实的回答。
兰珂心知肚明,程越那如男子般的爽利劲儿一看就知道不是长安的贵女,虽说有可能是将门之后,但她相信自己的自觉。
“那定是滇州某个官员的千金?”
陆唯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
“她是蜀地一个私塾先生之女。”
“也是个苦命的姑娘。”陆唯想起两人这一段的遭遇十分感慨的说道,微蹙的眉头下,星目闪烁,那里面藏着温柔的怜惜,这是兰珂从未在他身上发现过的情愫。
“那你和程姐姐是怎么样认识的?”
“这一定有段美丽的故事。”
“不知道齐修哥哥舍不舍得说给我听听?”
兰珂睁着好奇的眼睛,故作天真的问道。
她本就刚到及笄之年,脸上的稚气还未退却,如此天真无邪的神色让人不忍拒绝,可是陆唯想到他和程越之间的离奇纠葛,倒不好对外人说出只言片语。
“小姑娘,天气寒冷,不谊久留。”
“我们还是早些回到屋子暖和暖和才是正理。”
“走吧,你程姐姐肯定弄好饭食在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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