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乡村烟雨 > 第八章:孤独灵魂(1)互送信物,私定终身
    一场春雨,洗落了空气中的尘沙,擦亮了太阳的脸。泥土松软而湿润,有名没名的小草争先恐后地舒展着叶蔓,肆无忌惮地绽放花瓣——白的、黄的、红的、蓝的……散发着丁丁点点的淡淡清香。潺潺溪水,自在逍遥地流淌着。最惹眼的就是那两排白杨树,枝头挂满了鹅黄嫩绿的新叶,抬眼望去满目娇翠,秀色可餐。

    突然传来一阵歌声:

    “日映野花丁丁香,杨柳吐新淡淡妆。

    初霁茅屋滴滴漏,流水潺潺洗衣裳。”

    随着歌声望去,只见沟岸上的树底下有一间茅屋,门前两棵树间系着一根绳子,一个青年正在晾晒刚洗的衣服。

    他叫王邦玉,今年22岁,于1976年农历4月13曰结婚。刚结婚两三天就把新娘打回了娘家,父亲一气之下便把他赶出了家门。净身出户的王邦玉无地方可去,就在这远离村庄的“护林房”暂且栖身。

    关于王邦玉“休妻”之事,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他是现代梁山伯,不解风情;有人说他另有所爱,想进城去当上门女婿……

    要了解事实真相,还得从他中学时代说起:

    他在岗集中学读高中时,前面坐着一瘦一胖两个女生。瘦子是县杂品公司经理梅峻峰的女儿,名叫梅云;胖子是他们大队革委会主任刘永强的女儿,名叫刘思红。

    在那个“火红年代”,恋爱被同学们视为洪水猛兽,王邦玉对女生更是敬而远之。但刘思红却很另类,思想开放,热情火辣,对王邦玉更是情有独钟。

    王邦玉是学习委员,成绩在班上是数一数二的。每当自习课时刘思红都要转过脸来问数学题。

    其实那个时候早已废除高考招生考试制度,大学里面的学生都是从基层推荐上来的“工农兵学员”,学习成绩的好坏对学生来说无所谓。刘思红问数学题是假,想和王邦玉联络感情是真。可王邦玉怕同学们说三道四,不想担这个恋爱的虚名。为了避免引火烧身,便把这个“火球”甩给同桌的单加龙。单加龙倒也乐意帮忙,有时不会做的题目偷偷去问王邦玉,然后再把解题过程写下来递给刘思红。

    他们就这样传来递去,不到一个学期,几乎全班同学都知道:“单加龙和刘思红搞上了。”王邦玉悬浮着的那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可是有一天他还是收到了刘思红递来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玉:我非常喜欢你,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我,请务必给我回信。

    日夜想你的红”

    他做梦也想不到刘思红会这么直白地向他求爱,真是又好笑又好气。他在纸条下面写上“回不回信?”便把纸条折好夹在脚趾间,将脚伸到梅云的板凳上,轻轻碰了她一下。梅云心领神会,垂手取下纸条。她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也在下面写了一行字:“回,不过内容我要审查。”

    王邦玉考虑到女孩子的面子薄,便以婚姻大事应由父母做主作搪塞,并点明了她与单加龙的关系:

    “此事太荒唐,婚嫁由爷娘。

    你我尚年轻,学习需用功。

    恋爱似洪水,相处不言情。

    脚踏两只船,辜负单加龙。”

    那时候农村学生家庭经济都比较困难,大都赤脚穿着“千层底”布鞋,班上只有梅云、刘思红和一个粮站站长的儿子才穿袜子。王邦玉和梅云的座位又都紧贴着墙,所以他们用这种方法传递书信既隐密又方便。他们相恋,班上的同学谁也不知道。

    王邦玉又用同样的办法把回信送给梅云审查,而后在发作业本的时候将回信夹在其中发给刘思红。

    但刘思红看了回信后,还是没有死心,误以为王邦玉是因为单加龙才没有答应她,于是穷追不舍,又写了第二张纸条:

    “你千万别误会,我不喜欢他。你所听到的那些都是谣言,我对你才是真心真意的。”

    他见她死缠烂打,只好回信婉言谢绝:

    “我与你似你与他,他与你似你与我。”

    从此,他们目光不交缠,言语不搭腔,既使二人相向而遇王邦玉也要绕个弧线而过。

    光阴似箭,时间如梭。1975年元旦转眼已过,在“批林批孔”的浪潮中他们结束了两年高中生活。在即将离别的日子里,男、女生之间的关系日趋明朗起来,即使在白天有的男生和女生也敢在一起说悄悄话。

    在离校的前一天晚上,王邦玉和梅云相约来到校园外的小河边。

    河边有一排柳树,寒风袭来柔丝款款拂动,如歌似舞。此时正值农历腊月下旬,北风料峭,云淡星稀。在朦胧的夜色中,他们静静伫立,彼此贴得很近,目光缠绵,沉默不语,似乎都能听到对方“怦怦”的心跳声。

    春心如潮,热情激荡。这对青年男女,别看同学多年,相识相恋,可到了私下相会的时候却神情恍惚,谁也不知说什么是好,似幻,似梦。

    王邦玉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将她的娇躯揽入怀内。于此同时,她也紧紧地勾住他的双肩……两颗心贴在一起,一阵惊惶之后,唇瓣终于贴在一起……这正是:

    烟锁池塘冬夜寒,鸳鸯交颈心底暖。

    月笼轻纱星漫天,柳丝轻抚尽缠绵。

    凝露无声香发润,脉脉柔情醉红颜。

    暖窝栖鸦成美梦,似幻如梦度华年。

    他们紧紧相拥着,谁也不愿撒手,生怕一撒手以后再也没有相聚的机会了。

    王邦玉是农民的儿子,梅云却是城市户口。那时城乡差别太大,城市和农村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尽管梅云说希望父亲通过人际关系先把王邦玉弄到杂品公司去干临时工,然后再做梅家上门女婿。但这只是两个年青人一相情愿,但能不能办成,他们心里也都没有底。虽然他们在“批林批孔”运动中也批“宿命论”,但此时倒真的希望能天赐良缘,让他们能结为夫妇,白头偕老。他们这个时候难舍难分是可以理解的。

    夜渐深,风愈凉,不知过了多久,不经意间看到天上那缺了半边美轮美奂月牙儿,顿感有些凉意。

    腿站累了,胳膊也有些麻木,他们并肩坐到冰冷的地面上。为了不让她着凉,他让她坐在他腿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扉页上写着:

    “别时容易逢时难,重重长夜与谁言。

    革命征程万里远,披荆斩棘勇向前。

    相见最怕不相识,农村城市两重天。

    你我同批‘宿命论’,但愿鸾凤结天缘。”

    落款是“邦玉赠言”。这一赠言是王邦玉当时复杂心情的真实写照。

    梅云也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上面用红线绣着两颗相交的“心”,下面绣着:“永结同心,不离不弃”八个大字。

    他们互送“信物”,也算是“私定终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