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乡村烟雨 > 第七章:害群之马(4)“被逼上梁山”——使用假钱
    早晨,太阳带着嫣红的笑脸像个偌大的气球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浮,田间嫩绿禾苗的叶片上挑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恣意地舒展。啁啾鸣叫的小鸟在轻轻摇摆的树梢上自由自在地跳来跳去。随着一阵温黁的清风传来“叮叮当当”清脆的自行车铃铛声……

    马羌热爱早晨,更热爱自由。他骑着自行车,像一只出笼的小鸟自在逍遥地向县城驶去……

    他感觉车子越骑越费劲,下车一看,车胎没气了,只好把车子推到修车铺子里去。

    来修车子的人很多,他只能在那儿耐心等待。

    一个40来岁的男人骑着摩托在他面前停下,那人从修车铺子里借来一把气筒,很有礼貌地请求道:“小兄弟,请帮个忙,给我车子打点气。”

    马羌看向那人——中等个头,短发,四方脸,浓眉大眼,身体健壮,白净的面皮透着几分儒雅。他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打完气后,那人问道:“小兄弟,修车子啊?”

    “是。”他礼貌地点点头。

    那人菩萨低眉,蔼然可亲,对他说:“修车子人很多,你把车子放在这修,要进城我带你去。”

    马羌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那就谢谢了。”

    他上了他的摩托车,车后冒出一股缭绕的浓烟,追随着飘渺的魑魅渐渐沉落在诡异的尘世中……

    那人问道:“小兄弟,今年多大了?哪庄的?”

    “22了,大马庄。”他随声答道。

    “认识马跃武吗?”那人又问。

    马羌很自豪地说:“他是我父亲。”既而问道:“你哪庄的?叫什么名子?”

    “我是南赵庄的。”那人蔼然地说,“我叫赵之信。”

    马羌喜出望外,“你就是赵之信?师傅,你能教我两招吗?”

    赵之信当然很想多收个徒弟,何况他又是“乡长”的公子。但又不能不摆摆架子,于是说:“学这个没有用,只能锻炼身体。你还是好好上学吧。”

    “我学不进去,实在上够了。”马羌恳求道,“我在家没事做,闷得慌,你就教我踢两腿吧。”

    他故意迟疑了一下,说:“不上学我可以教你,要上学我可不教你,会影响学习的。”

    “我一进教室头就晕,连死的心都有,确定不上了。”他脸上一扫许久以来积聚的阴霾,问道,“哪天我去找你?”

    赵之信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加快车子速度向前行驶……

    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城中心,赵之信停下车子,问道:“你到什么地方?我送你去。”

    “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理发的,不用送。”他跳下车子,笑着说。

    赵之信本不是正道人物,便有意拉他下水,说道:“理发店到处都是,先不理,跟我玩玩去。”

    他想拜他为师,当然不便拒绝,“好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陪你玩玩吧。”

    他们来到一个农贸市场,赵之信扎起车子,从身上掏出几张崭新的“人民币”,在他眼前晃了晃,鬼鬼祟祟地说: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把这几张钱换了,回来带你去吃饭。”

    “这钱不都是新的吗?换它干什么?”他不解地问。

    赵之信看周围没有人,小声说:“这钱不能流通。”说罢,向市场走去……

    马羌带着迷茫在那儿等了一个多小时,只见赵之信背着一个编织袋向他走来。他把口袋放在货架上,说道:“走吧,我们吃饭去。”

    到了饭店,他们在一个小包间坐下。赵之信要了两个菜,一瓶白酒。

    马羌毕竟在酒桌上混过,忙拿过酒瓶,“师傅,我来给你泻酒。”

    “你小子还挺懂事,管混。”赵之信笑着说,“愿意跟我混的话保证你以后不缺钱花。”

    马羌不明白“换钱”是怎么一回事,问道:“师傅,你那些钱不都是新的吗?为什么要换呢?”

    “这些钱是假的,在市场流通有障碍,只有把它换成真钱才能正常流通。”他悄声说,“比如刚才我用这一张100块钱假币买了5块钱西瓜,卖瓜的找给我95块真钱,除去20块钱成本,西瓜白送,我还净赚75块钱。”

    “怎么‘假的’还有成本?”他一脸迷惑。

    “这假钱制作也需要成本,它是一种地下交易商品,要用真钱去买。”他神神秘秘地轻声说,“比如这一张面额100元的假钱必须要用20块钱真钱去买,懂了吧。”

    “哦,你原来是干这个的?”马羌内心惊愕,觉得他不是个正派人,这点令他很失望。

    “是的。我从小赖散惯了,不想做农活,就干上了这个营生,借以养家糊口,你知道就行了,可千万别把我漏出去。”他嘱咐道。

    马羌明白这使用假钱是违法的事,这损人利己的事绝不能干。可他会打拳啊,我以前不是天天想练武吗?这现成的师傅不拜,还到哪里找去?既然要拜人家为师,就必须要对他尊重,于是说道:

    “放心吧,师傅,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我只是为你担心,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会注意的。”他自鸣得意地说,“干什么都有一定的风险。不过干我们这一行也犯不了什么**,万一被抓着了,罚点钱也就完事了。可干我们这行利润丰厚,我这一多个小时就用出去四张,纯利300来块,要是在工地上我得干十来多天的活才能挣这么多。”

    马羌对假钱并不关心,心想着的就是学习武术,便问道:“师父,我想跟你学两招,你什么时候教我啊?”

    赵之信当然想攀附马羌高枝,以求得马副乡长“罩着”,于是说:“只要你愿意学。今晚你就去找我。”

    “师父,我给你磕头吧?”说着,他跪到了赵之信面前。

    “起来吧,现在不兴这个。从今以后,你我都是朋友啦,有了事相互拉把一下就行了。”他从地上拉起了马羌。

    “师傅,我也没法感谢你。”他诚心实意地说,“这顿饭我来接账吧,就算我对你表达一点心意。”

    赵之信诡秘一笑,“这饭钱还是我来付,这对于我来说是个机会,我们吃饭不但不花钱,他还会送钱给我花,懂吗?”

    果然如此,吃罢了饭,付款时,他给了老板一张一百元的假钱,老板却找给他六十元的真钱。

    ……

    当天晚上,马羌就来到赵之信的家,这儿已有两个小伙子在那练石锁、哑铃。

    赵之信给马羌介绍道:“这位叫张小虎,这位叫赵华。”他又对那两个小伙子说:“这位是马乡长的公子,叫马羌,以后你们就是师兄弟了。你两个先带他练练基本功,以后我再教你们拳脚套路”

    ……

    马羌白天睡觉,晚上练功夫,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他辍学却不堕落。

    每每行走陌上,月光下,夜风里,眼波迷离,往事不堪回首,未来也不必多想,浅浅品尝现实生活的欢畅。让岁月风干所有的忧伤,不管世事沧桑变幻,只要淡淡地绽放自己的灿烂。打一拳,踢一脚,心境独好。执一份闲心看破红尘,恬淡到心如止水。宁无一世辉煌,也要正正堂堂……

    时光如流水,转眼半个月过去。

    马跃武岂能让儿子蹉跎岁月。他心里清楚:把儿子弄到一中、二中、三中去复习是不可能的事,五中虽没有学生考上重点大学,但仍有百十个学生考上了二本。于是他请了五中校长和教导主任吃了饭,他们同意马羌去他们学校去复习。可当他把这事对儿子说了以后,马羌却怎么也不愿意再去复习。

    “爸,你别再逼我去复习,那就等于你拿钱往水里扔。扔到水里还听响,可扔在那连音也没有。”他说,“因为我一进课堂头就痛,根本就学不进去。你不如让我在家种地,我能养活自己。”

    无论父亲怎样苦口婆心相劝,马羌只说三个字:“我不去!”

    马跃武愤怒地端起滚烫的饭碗向儿子身上摔去,大声吼道:“不上学,地我也不给你种!你给我滚!现在就滚!我没有你这样儿子!我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你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

    马跃武望子成龙心切,为了虚荣的面子,把孩子当成工具去实现自己未能实现的夙愿。以个人的意志强加于孩子,企图达到卑微冷漠的目的。他并不去考量孩子的感情与价值观,威逼利诱,企图将孩子强势推人课堂。这种耿耿于怀的目的性,最终把孩子“逼上梁山”,扼杀了父子的亲情。

    马羌游荡在空旷的田野中,像是一只无人把舵的小船漂泊在茫茫的大海中,寻不着一个着陆点。他刚刚走出校门,身无分文,又没有任何谋生手段,没了父亲供养和赖以生存的土地真不知道以后如何活下去,望着茫茫苍天,不由二目唰唰流泪……

    月夜迷蒙千百度,谁是渡我那尊佛?他突然想到了赵之信——我投奔他去,先找个落脚地点再说。

    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不得不选择了一条自己原本不愿意走的路。他哭着哀求道:“师傅,我不想去上学……我爸不要我了……你就收留我吧……”

    “我干这行你也知道,不是正道。”赵之信假意相劝,“你可是乡长儿子,怎么能干这行呢?我把你送回去,好好去学校复习,考大学才是正路。”

    “师傅,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去上学。我要是回去了,就得去上学,不然的话他真的会把我打死的。我实在无地方可去啊……”他可怜巴巴地说。

    “既然是这样,我就收留你吧。”赵之信叹了一口气,装出很无奈的样子,说,“不过你不能住在我这,这么近,你爸还会找到你。我先给你租间房子,这个月房租我给你付,以后你自己付。先干干看,能不能入行?若入不了行,再想别的办法。”继而,他又故作惋惜地说:“不过我总觉得你父亲是国家干部,你干这行实在不合适啊。”

    “他和我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以后不会再管我了。我目前已无路可走,只要能养活自己,什么都可以干,这也是被‘逼上梁山’啊。”他语音凄惨,实在不得不尔。

    “那好吧,明天我就带你去试试。”他为他的假币销售又多了一条渠道而暗自高兴。

    赵之信把使用假钱秘诀和技巧告诉马羌。他在一边看着,让他去作案。

    他怀着羞耻、忐忑的心情开始了他的堕落罪戾的人生。他第一次下手选择的目标是一对农村卖西瓜的夫妇。

    那农妇一头蓬乱的头发,像是很长时间没有来得及洗梳过。她胸膛丰满,但宽松邋遢的上衣让她失去了应有的迷人曲线。

    她身子斜靠在瓜车上,睁着两眼望着过往行人,期盼他们能停下脚步光顾她的瓜车。她男人一只脚踏在架子车轱辘上,若无其事地抽着烟,那黑苍苍的脸上长满了密密匝匝的花白胡须,像是一块刚刚收割完毕的麦茬地,透着令人心酸的风雨沧桑。

    马羌毕竟是一个农村孩子,又亲身体验过劳动的艰辛,深知农民多么不容易,真的不忍心下手。可现实的处境迫使他不得不背着良心去祸害纯朴善良的百姓。

    他来到瓜车前,挑了两个又圆又大的西瓜。那男人称了一下重量,脸上漾起舒心的墨色涟漪,对他说:“十六斤半,给六块七毛钱吧。”

    马羌先掏出一张一百元的真币递了过去,那农妇接过钱仔细鉴别了一下,确认是真币,把钱放在提包里。正当那她要找钱时,马羌却说:“大姐,不要找了,我给你零钱。”

    那农妇当然想要零钱,于是把那张真钱还给了他。

    他接过钱后,故作惊讶的说:“唉!这零钱怎么还差两块?还是给你这张整的吧。”于是把一张假币递了过去。

    那农妇以为还是原来那张,连看都没看就放在提包中,然后找给他93块3毛钱。

    马羌想不到他第一次的拙劣试验竟能顺利成功。以后几天的试用竟连连得手。于是胆子越来越大,手法也越来越娴熟,后来竟能达到魔术境界——与你手对手把钱换了你就不知道。

    他干了不到两年,便在城里租了两间房子,准备和魏丽影把婚事给办了。他让赵之信把这一消息告诉他父母。可马跃武并没有感到半点惊喜,对妻子说:

    “我不去,也不许你去,我们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你放心,我的退休金将来能够养活我们两个。”

    由于父母没有到场,他的所有亲戚也都没有到场。他只好在饭店摆了几桌,请自己的同学、朋友吃了饭,把婚事给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