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群里大家又调侃了他们一会儿，就转了话题。有人说了一句：“高考结束之前本来想着有好多事情要干，等这一天突然来了，又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大家纷纷附和。“是啊，总感觉我明天还要早起。”
“我现在一犯困还是担心要抄《离『骚』》。”
“我本来想考完就把书和练习册都撕了的，现在想想凭什么要撕，那都是我的血汗，将来要留给子子孙孙让他们看看他们祖宗当年有多努力！”
“我倒是知道我要干什么，明天开始追剧！我的老公们在等我！”
“今晚网吧包宿没人约吗？”一个男生问。马上有一半男生响应，说要一起开黑。
当然，文科班的所谓一半男生，也只能刚好凑齐一支队伍。
“你们有人对答案吗……我感觉我完了……”群里有一个女生发了一个“痛哭流涕”的表情包，随着她这话一出，风向马上就转变了。
“我作文写跑题了，怎么办啊？”
“别提了，我文言文翻译都完全写偏了。”
“最难的难道不是数学吗？”
“英语表示不服。”
“文综加一。”
一部分人又开始焦虑，唐镜观察了一会儿，被她们弄得也有些心浮气躁，干脆开始搜答案，结果发现网上的答案居然还有不同的版本。简直是在调戏考生。
这时有人在群里发话了。“既然你们都提起这个了，那就送你们一份失眠礼物吧。”
紧接着她发了一份数学卷子标准答案。
“卧槽！”
【霜雪染撤回一条消息】
“哦我的天啊！老师您什么时候进群的！”
“我拉的。”先说话的是群主罗馨芷。
林戈紧接着回了一句，“在你们聊八卦之前。”
唐镜而是捂住了脸，顾不得点开数学答案了。天啊，这么说同学拍的那张照片她也看到了？
班群里也炸了锅，纷纷表示自己是乖巧可爱的好少年，绝对没有在群里开车、吐槽、卖安利……
林戈回了一句：“别装了，你们这群老司机。大家也不用藏着掖着了，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学学唐镜和容淇奥。”
被点名的唐镜和容淇奥：……
半晌，唐镜把手机一扔，用被子蒙住了头。
天啊，不活了，一周都不要理容淇奥了！看他搞出来的烂摊子！
结果就在她想着该怎么有理有据地说服自己，把这一周的“刑期”减少的时候，家里却出事了，高考结束第一天，她得知了太『奶』『奶』病重的消息。爸妈急急忙忙带着她买了火车票，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到太『奶』『奶』所在的城市需要六个小时，火车上的唐镜手脚冰凉，不停地追问爸爸，不会有事的吧？一定会治好吧？
她的太『奶』『奶』是一个特别慈祥的老人。她三岁到五岁的时候，爸妈因为评职称做项目等各种事情忙得脚不沾地，就把她送到了老家，由太『奶』『奶』带着她。太『奶』『奶』特别喜欢她，说这个孩子合她的眼缘，明明她有很多曾孙和曾孙女，可她很明显地偏袒这一个。唐镜得到的糖果是最多的，吃的水果是太『奶』『奶』亲自喂的，太『奶』『奶』还会抱着她，给她哼儿歌，讲故事。故事的内容唐镜已经记不太清了，但那个怀抱的温暖她永远都忘怀不了。
因为太『奶』『奶』的偏宠，她小的时候才有点儿娇气，导致最开始被陆梓桑他们欺负。不过很快就“长歪”了，变成了母老虎。但她每次回去看太『奶』『奶』的时候，都依然是那个乖巧机灵的小曾孙女。
明明上一次见到她，她还精神矍铄，不像那些已经患了老年痴呆或受各种疾病折磨的同龄人。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唐镜越想越害怕，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被她憋了回去。
哭算怎么回事儿？太『奶』『奶』一定会度过这个难关的。到时候她要摆出最好看的笑容给她看。
下了火车，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转公交车去乡下，而是直接打车赶往了市中心医院。唐镜听说太『奶』『奶』在重症监护室，心里当即就一沉。医院里一大堆亲戚都在，见她来了，还有人问她高考考得怎么样。还有人和她父母寒暄，委婉地说希望他们能帮帮自家孩子解决入学问题。
唐镜看着那些大人平静的脸庞，从心底感到有些难受。他们是不是都觉得这一天早该到来了，对于一个生命可能的消逝一点儿也不意外？
那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啊，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愿意无条件对她好的人啊。她和她的缘分尚浅，只有短短十几年，可他们和她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为她担心呢？
唐镜在和爸妈出来透气的时候问了妈妈这个问题，妈妈难得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们不是不担心，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有你们这么大的孩子，才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出了再大的事情又能怎么样呢？日子还是照常要过下去。有一天，当你经历的更多，你也会变成波澜不惊的大人的。”
“我不想。”唐镜明确地表达出了抗拒，“我不要成为这样的人，对生活中的一切痛苦和挫折都选择麻木。如果非要这样，我宁愿永远也长不大。”
三天以后，医生说患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唐镜才松了一口气。但她还是执意留下来要照顾太『奶』『奶』，既然她享受过她这么多的偏爱，也应该回馈给她许多许多爱。可是太『奶』『奶』已经开始犯糊涂了，常常认不出她是谁，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自己是小镜镜，是她最疼爱的曾孙女。太『奶』『奶』有时候还会控制不住地留下眼泪，嘴里喃喃着太爷爷的名字。爸爸看到的时候，语气沉重地说了一句，“爷爷怕是要来接『奶』『奶』走了。”
他说的没有错，又过了一个多星期，情况一直不好不坏的太『奶』『奶』病情突然加重，在凌晨停止了呼吸。她走得那样悄无声息，唐镜甚至没有听见她为自己留下一句话。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并不是每一场离别都程序齐全，有的时候，你甚至来不及说再见，就是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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